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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追述了人类的起源，记录了生存斗争中的失败者和胜利者。现在，我要停下来说一下他们的光荣与成就。 如果我是一个古人类专家，我马上会贴出一堆石器图片，然后说明它们的细腻差别。专家最喜欢石器，还给它们命名了各种希奇古怪的名字，什么阿席林式石核杯样臼、莫斯特期尖刺钻孔器，念起来很费嘴。要是把它们列成单子引入相声界，我觉得可以取代《报菜名》。 听专家的意思呢，好像人类几百万年就进步在这些石器上了。其实石器固然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这种程度。专家这么说，实在是因为：这些石器留下来了。——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要是人类文明一夜之间被核武器消灭掉了，电脑火箭显微镜都无影无踪，只有一堆二人转唱片凑巧保留下来，那数万年后，考古学家也会反复强调二人转在人类发展史上的重要性，甚至还可能将21世纪命名为“小沈阳时代”。想想真让人毛骨悚然。 当然，我也承认，对古人类来说，石器是非常重要的工具，能从一个侧面反映他们的科技程度。 要是这么来说，人类在这几百万年的科技进步，实在是相当缓慢。 南方古猿露西一辈子没用过真正的石器。她会朝动物扔鹅卵石，但制造什么石器，这是露西万万没想过的。就像一只土拨鼠捻着胡须，对自己掘地的本领心满意足，绝不会想到要去造拖拉机。 露西的后代想到了。 能人（这个词本来是拉丁语，意思是“手巧的人”）开始制造石器，实现了技术上零的突破。目前发现的最早石器是一个薄石片，年代大约在250万年前。记住这个伟大的石片吧，人类史上最漫长的时期——旧石器时代就此开端。 “能人”打造出了一些粗糙的石器。能人可以用它们从骨头上刮肉，或者切碎一些植物。——也就仅此而已。很难说还能派上什么更大的用处。上百万年就这样流逝了。石器依然如故。 到了直立人时代，技术产生了一次飞跃。人类制造了更讲究、更有用的石器。——比如石斧。这种石斧并非程咬金用的宣化板斧，而不过是一块笨笨的、有棱角的石头。但是，跟露西手里的鹅卵石比，这就相当于高科技的拖拉机了。它能派上很大用场，各种各样的石头器具装点着直立人的家庭，帮他们割肉、砍砸物体，也帮他们彼此杀戮。北京猿人吃人(很遗憾，他们确实吃人）的时候，这些石器可帮了不少忙。 但这并非最重要的进步。真正伟大的进步，是人类合作方式的改进。 直立人能够协调合作，狩猎大动物。这是一个伟大成就。大家可以想一想，一群羊要是忽然联合起来，展开包围圈，嘴里喊着号子，围捕一只老虎，那该是何等壮观！羊要是能这么干，它们的历史将彻底改观。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羊会统治地球，撰写史册，宣布：“犯强羊者，虽远必诛！” 羊依旧愚昧地吃草，没有起来猎杀老虎。 ——但是直立人做到了。这比任何石器的改进都更重要，也更伟大。 直立人大约消失在20万年前。 从人类打造第一个石片开始，两百多万年过去了。如果让我来列举这两百万年人类的主要成就（撇开生理构造的进化不谈），我会列出这三项：石器的改进，狩猎大型野兽和火的使用。 这些成就似乎不是很丰富。但是从进化的角度看，这些成就几乎伟大得不可思议。羊几百万年前在吃草，几百万年后它们还在吃草。再给它们一千万年，它们也未必会掌握火的奥秘，掌握狩猎的本领，领略工具的威力。 直立人被智人取代后，发展进一步加速。 石器头一次能称得上“精美”。智人制造出了专门用于雕刻的雕刀。他们制造了锋利如剃刀的石片。他们制造了针。他们制造了有尖头的投矛。——终于有一天，他们制造了弓和箭。 他们接过了直立人的成就，并将之发扬光大。 他们四处狩猎，追逐着猛犸和欧洲古牛。 他们缝制兽皮衣物，穿着它们走过茫茫冰原。 他们发明了艺术。他们思考着死亡。这不是未来光辉文明的先兆吗？ 他们已经站在新时代的门槛，但却迟迟不肯叩响门环。最后帮他们举手叩门的，是另一样东西——气候。 大约在7.5万年前，地球开始了一次大冰期。它被称为武木冰期。撒哈拉枯萎成了沙漠。意大利和非洲直接连通。白令海峡消失了。苏门答腊、爪洼和亚洲大陆连为一体。在欧亚大陆深处，冰雪肆虐。靠着狩猎巨兽，靠着火和皮衣，我们的先祖挺过了冰河时代。他们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很难自主地去改变生活方式。 然而从某个时期起，冰川忽然开始消融，气温逐步升高，洪水四处泛滥。一年又一年，猛犸越来越少，终于消失了。驯鹿群减少了，欧洲古牛灭绝了，上吨重的乳齿象也灭绝了。——冰河时期结束了。人类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陌生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他们想生存，就必须改变。 他们将和脚下的大地一起改变。在他们身后，欧亚大陆一片青葱；小型动物布满原野；野麦茁壮成长。狩猎者的伟大时代，和冰河期一起终结了。驯化动植物的革命即将到来。 历史上这样记载：旧石器时期开始于250万年前，终结于一万年前。更伟大的一个时代来临了。那就是新石器时代。 跟旧石器时代相比，新石器时代短促无比，只有短短的几千年。它的全部历史，就是人类在经过漫长的努力后，向文明的最后冲刺。真正的历史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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