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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
大王先生在教室上课，忽有一小麻雀从窗外飞入。喟然叹曰：“古代圣人传道之时，常有鸾鸟至焉。老夫不才，止得一雀耳。”学生大笑，纷起驱赶麻雀。大王先生曰：“勿扰。使之居于此。盖麻雀合群，叽叽喳喳，鸣叫不休，三只麻雀一台戏。今误入教室，乃失群也。见吾等同学大声喧哗，小声说话，以为同类，遂来凑热闹。”学生大哗。麻雀见此，惊恐失措，振翅而飞出窗口。大王先生急趋窗前，目送之飞向树林，没于树荫。心中若有所思，良久伫立。 学生曰：“先生何故如此？量一小雀，何足道哉？何以令先生沉思？” 大王先生曰：“仅止一小雀尔？吾观麻雀，亦天地间一生灵。个小色褐，不能高飞，翱翔于树林间屋檐下，乃世间之俗物。然其得生活真趣，吃穿住行，不求奢华，只求温饱。吃，所需甚少，谷粒、昆虫、嫩草皆可饱，渴便饮草叶露水。穿，天生一绒衣，虽不华贵，却极舒适，冬不惧寒，夏不怕热，不像狗于盛夏伸出舌头散热，也不像猪冬日钻入草窝取暖。伺机而飞，随时而动。住，极其随意，墙洞、草丛、农舍瓦下皆可筑窝。不需侵占良田沃土，不需申请审批房舍，随身携带两翅两足，要飞便飞，想挺就停，欲走可走，既不需鞋，又不需车，自由自在，岂不快哉？吾思麻雀，盖天地间第一自由人耳。” 学生曰：“吾等有异议也。夫麻雀者，才不服众，貌不惊人，胸无鸿鹄大志，一生碌碌无为。岂为吾等仿效对象？” 大王先生哑然失笑，曰：“有此一生，足矣。想我一生，半世飘零，空有报国之志，惜无报国之机，东奔西走，凄凄惶惶。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忙于授课，累于改作，皓首穷经，孜孜以求。斗转星移，寒暑变更，学生一批一批来，又一届一届走。少年弟子江湖老，秋去冬来颜色故。揽镜视之，鬓边黟然星星。劳碌半生，收获无多。食不过粗菜淡饭，衣不过化纤棉布，屋不过两间，行还得挤车。哪有麻雀自由自在，逍遥一生？麻雀虽无大志，但生活自由，既无饥馁之愁，又无养家之忧。不用考虑柴米油盐，不用劳心婚姻爱情，混沌度日，快乐一生。此等境界，岂是吾侪所能达到？ 学生曰：“然麻雀过于普通，无鹰隼之英姿，无狮虎之勇猛，此为憾也。” 大王先生大笑曰：“此言大谬矣。尔等了解麻雀者乎？麻雀性情，刚烈至极，非鹰隼狮虎之所及也。世上有驯鹰驯狮虎者也，有驯顺之麻雀者乎？麻雀乃世间最爱自由之生物。不自由，毋宁死。吾少时偶抓一麻雀，关于笼中。饲之不食，喂之不饮，有力时撞笼，气竭时静卧，绝食抗争，及至饿死。吾之伙伴亦抓麻雀甚多，无一喂养成活者，全都绝食而死。麻雀刚烈，一至如斯。世间尚有其它动物因不自由绝食而死乎？此种性格，吾等当脱帽致敬，汝敢笑之乎？” 学生莫对，垂头沉思。惟窗外雀声叽叽，似助余之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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