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母亲的眺望(散文) 孙柏昌

 深山木槿 2012-11-24

母亲的眺望(散文)

孙柏昌

 

母亲倚在家屋的门楣,向西眺望。深冬的寒风撩动着她那稀疏的白发。

院门那黑色的油漆被岁月剥落成斑驳的木纹。去年春节的“福”字也消褪了红色,残破的纸角在风中抖索。

西边小溪的堤埝,向北连接着窄窄的乡间公路。

黄昏,暮色水一样在那儿弥漫着,没有走动的人影。

母亲在等我,她那远方归来的小儿子……

昨天夜里,我失了一会儿眠,眼前总在浮动着这样一幅画面。

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每年都是腊月二十八那天傍晚到家。从天津到龙口的船期是固定的,下了船再坐两次晃晃悠悠的公交车,走上3公里的乡间公路就到家了。每次回家都会看到母亲倚在门旁等候着我。一看见我的身影走上了小溪的提,她便小脚一踮一踮地回去了,坐在灶膛升火,煮两个荷包蛋。我一到家,荷包蛋就在炕沿上冒热气了……

有一年,母亲一连等了三天,嘴角都烂了……

那是1968年的春节,我兰州大学同学绕道北京与我结伴回家,在天津等船时,他突然高烧住院,耽误了一天。乘坐的船在海上遭遇了八级风浪,又在大海里抛了一夜的锚。母亲的嘴角便烂了。

年轻的我,并不懂得母亲的心。

母亲总是默默的,很少说到自己。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那么瘦?吃不饱?”

我有了一份工作后,母亲也从不问我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愿做什么。只是希望我身子结实,就行了。

1969年秋,我曾动过念头,舍弃那个大学生的身份,回家当农民。母亲也不说什么,觉得儿子转了几年,又回到身边吃自己做的饭了,挺好的。

我知道,在她的七个子女里,母亲最记挂的是大姐和我。

父亲去世后,大姐一直帮母亲支撑这个家,家里还有我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大姐举家迁往东北的时候,母亲的不舍,我不懂。那时,我一直支持大姐,为了孩子的未来。大姐走时,母亲一直住在大姐家里。母女俩流了多少眼泪,我不知道。大姐是那样恋着母亲呀。母亲是不会流泪的,只是看着大姐流。母亲看着大姐:

“你还能回来呀?”

“能!我明年就回来。”

大姐没有回来。她去了。母亲千里迢迢去了伊春为大姐奔丧,只看到一个新土的坟茔……

失去自己最爱的大女儿,母亲的心是一种怎样的痛?我不懂。听到大姐去世的消息,我的脑袋整整半年时间,都在胀裂般疼痛。母亲从伊春回到沈阳的大哥家时,曾电报我,说她想我,让我马上赶赴沈阳。我却没有去……

那一刻,在沈阳的母亲,在焦灼的等……

一生里,我真的没有懂。不懂母亲那双殷殷眺望着的眼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