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离开了西门家
北京这两天降温了。
换上厚厚的羽绒服。我走在寒风呼啸的长安街头,在西单繁华的路口,我看到了霓虹灯在闪烁着,无边无际,如梦如幻。五彩的甚至是多彩的那种光焰在暗夜的映照下,显现出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繁华,她是如此的令人沉迷,我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词,就是光怪陆离。
街边的店铺里,展示橱窗分外的耀眼。里面人头攒动,尽是衣着光鲜的时尚少年,真的很羡慕他们,可以无拘无束的享受着青春时光,尽管在大街上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他们的欢笑已经充盈了我的耳畔。
无忧无虑的生活,以及充满希望的明天在等待着他们。也许,他们也有隐忧,但是年少不知愁的青春可以使他们任意的潇洒。可是我呢?
联想到我的少年时光,那是一种不堪回首的记忆。
尽管如此,我也有过那种半雨半浓的挥洒,尽管不能像现在的少年那样尽情,也足以使我在安详的下午,沏上一杯茉莉花茶,在香烟馥郁的明式茶几下,回味往事,甘之如饴。
有时候,我会在这样的回味中,捧起金瓶梅细细的品读的。我也曾真实地感到,书中那种霓虹灯似的如梦繁华。但是在这繁华的背后,隐喻着人性的阴暗,就像霓虹灯消逝了的夜空。
西门庆由于小三王六儿的引荐,请了个盲女申二姐来家里卖唱,由于没有给春梅唱曲,引得春梅大怒,用很是恶毒的言语将申二姐骂跑。
春梅骂过了申二姐,年少不知愁的她,当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是率真的秉性,使得春梅一如既往的抬起高傲头颅,迎接难以预料的人生。
申二姐走后不久,大娘吴月娘和五娘潘金莲也回到了家里。
大娘没有看到申二姐在上房,就问自己的嫂子大妗子是咋回事,大妗子当着五娘潘金莲的面没有全部透露实情,也就泛泛的讲了一个大概。
但是,即便是这样,已经足以使大娘恼怒了。她回过头来,对着五娘:
你也管管你的丫头,管得太不像样子了。申二姐不愿意唱就不唱了吧,干嘛把她骂回家去?
潘金莲听罢,心里也知道春梅有点做得过分。同时,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很大,就想说几句话敷衍一下,但是由于潘金莲一向骄横惯了,说出话来,很不好听:
老话讲,风不摇树不动,你申二姐不过是个唱曲的,来人家,谁叫你唱你就唱,无所谓的事情啊,不都一样给钱吗?谁让你挑三拣四,还在我家装上了,不骂她骂谁,邪性!
大娘闻听此言,不禁大怒。本来她是想让潘金莲说说春梅,没有想到的是,五娘毫不让步,也许大娘误会了五娘的意思,但是,潘金莲今天的表现以及往昔的骄横已经使得大娘忍无可忍了。
大娘的脸红了:
好,你就让她骂吧,回头把咱家的三亲六故都骂遍了好吗?
潘金莲原以为自己说了两句,大娘就过去了。没有想到的是大娘居然为了申二姐和自己翻脸,不禁口气也硬了起来:
咋着?难不成我为了那个瞎淫妇还要打春梅几棍子?
大娘听了,脸色十分难看,大声说:
好吧,随你们吧,你可真会说话,将来不管好坏随你们娘俩骂吧,骂够为止。
说完了,大娘气哼哼的回到上房自己的卧室。
大娘的上房很宽敞,除了前厅,是大家相聚喝茶聚会的地方。还有幽深的卧房,这是个隐秘之地,除了心腹丫鬟,谁都不能去,包括几位姨娘。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这就是西门家的主人西门庆。
此时,西门庆也回家了,正在大娘的卧室里喝茶,吃点心。他早已听说了此事,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外面的吵闹,西门庆大致听了一些,等到大娘怒气冲冲的回到屋里,西门庆还是问了问她:
咋了,吵吵闹闹的?
大娘闻听此言更加有气:
还能有啥事?你们家那位知书达理的大姑娘,把人家申二姐骂跑了。
西门庆闻听笑了:
这算啥大事?谁叫申二姐不唱给春梅听呢?不要紧,我回头叫人好好的安慰申二姐一顿,多补点子钱给她就成了。
此时,五娘潘金莲隔着帘子,观察者里屋的动静,她很想叫西门庆去自己屋里,因为这些天,潘金莲一直在服用安胎药,她太需要西门庆和自己交欢了。眼见着西门家的情况对自己是越来不利,大娘已经对自己相当不满,今天的事情就是个警告。
本来春梅骂申二姐的原因很是复杂,一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二是申二姐不来给春梅唱曲,肯定是有人在旁边挑拨。春梅自己说到底是个丫鬟,可是丫鬟的后面是主子。丫鬟要给自己的主子争脸。
可是今天呢,争脸的结果呢,是大娘的翻脸!
潘金莲意识到了,自己要不再怀孕生子,别说是大娘了,就是西门庆早晚也要冷落自己的。
现在的西门庆已经不同以往,他是个高官了,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人有人,啥样的女人对他不趋之若鹜啊。
现在,西门庆居然对一个盲女感兴趣,天啊。这个世界是咋了?潘金莲不敢想象,不过,眼前的事情很清楚,就是赶紧怀孕,把住自己最后的底线。
想到这里,潘金莲不顾以往的家规,来到大娘的卧室的门口,不过,她还是没有进去,只是隔着门帘,对着西门庆说:
你来我屋里一趟,我有事情找你。
声音不大,但是,在大娘的眼里,潘金莲简直是无礼。她回头看看西门庆咋样表现。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庆此时很是平静,没有以往的那种急不可耐的样子。他抬起头,对着潘金莲笑笑: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去。
潘金莲听了西门庆的回话,头一低,走了。也没有对大娘任何表示,大娘的火气再一次升起:
你要去潘六儿屋里去?我偏不让你去!我还和你有话说呢,你们俩合穿一条裤子是咋的?这女人也太猖狂了吧,敢到我屋里来叫人?还有没有王法?
月娘想起以往的事情,声音大了起来:
这潘金莲还要不要脸?我们都不是你的老婆?就她一个是。你这几年不都在她的房里吗?你别看别的老婆不说话,背地里杀了她的心都有。你也别太偏心了!我也知道,你也是个臭不要脸的货!
不知道是大娘的话打动了西门庆呢,还是有啥别的原因,西门庆最终没有去五娘的房里,而是去了三娘孟玉楼的房里,因为大娘说了,三娘病了。
那天晚上是壬子日,按照老年间的说法。如果在壬子日同房,女人就能怀孕。潘金莲早在很多天前就为壬子日的同房做了准备。她发誓要怀孕,因为她也知道了大娘已经怀孕了,而且就是在壬子日。
可是,由于大娘的阻挠。潘金莲的希望落了空,在听说了西门庆已经到了三娘的房间后,潘金莲深恨大娘。
其实,大娘还真的忘了那天是壬子日的。可是谁又事后为此事去解释呢?再说,解释了,谁又相信呢?
晚上,大娘和嫂子大妗子在一起聊天,大妗子说起白天春梅大骂申二姐的事情,还是恼恨不已: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大姑娘家,能开口骂出那么难听的话来。我在旁边那么劝她,都不顶用。
大娘听吧,也很生气:
潘金莲算个啥东西啊?把个丫头惯得不成个样子!你说申二姐将来到别人家唱曲,说起这个事情来,人家不笑话我这个当家大娘不会调教人,一点子家规都没有。
这是大娘的心里话,春梅骂街无所谓,大娘担心自己的名声是真的。
第二天,因为春梅骂街的事情,还因为大娘阻止了壬子日的同房。潘金莲来到上房,和大娘大闹一场。
从此,大娘和五娘以及春梅彻底翻脸。
然而,在西门庆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他关心的,还是申二姐的下落。
这一天,西门庆借故来到情妇王六儿家,问起了申二姐。王六儿借机抱怨春梅说:
申二姐被骂的痛哭流涕的,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没有想到的是你家春梅姑娘咋那样厉害啊。
西门庆闻听笑了:
春梅就是这样的脾气。有时候她连我都顶的没有话说。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你把申二姐叫过来,我好好的安慰她。
说完了,西门庆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六儿。
作为小三,王六儿已经摸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心理,要在以前,也许王六儿会翻脸。可是现在,王六儿不但不敢,还要装出很愿意的样子,乐颠颠的去请来了申二姐。
申二姐很快的就来到了,西门庆仔细的看了看她,细眉细眼,虽是盲女,但是看着也只像美女垂目一般。她的头总是半低着,额前留海细密葱茏,半卷湘帘。她的脸很白,粉擦得不是很厚,只是薄施一层,于清白中掩映出一丝清秀。纤巧的鼻梁下,点映着半颗樱桃大的胭脂。在烛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含蓄的羞涩。
她的身段很是窈窕,由于是盲女,更加注意身材的保养,使得她的身材嫩若文竹。
她的小脚不大不小,绣花鞋不是自己做的,是市面上的鞋面子,有点艳俗。不过在西门庆看来,这也是不同于家常自己做的那样朴实,也有另一番情趣。
看到这一切,西门庆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温柔。在半明半暗中,西门庆朝着王六儿一使眼色,王六儿知趣的退了出去,西门庆回转身,慢慢地抱紧了申二姐。
过了两天,西门庆回家来到五娘潘金莲的房里,此时,春梅的气还没有消,看到西门庆来了,她指着西门庆骂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去了,别说那个申二姐,就是王六儿那个淫妇敢来我家门,我就敢把她一棍子赶出去你信不信?
看到春梅这个样子,西门庆笑了。
春梅这样做,当然前提在于西门庆的宠爱,但是春梅辱骂申二姐是非常错误的。申二姐是社会最底层的艺人,仅仅是靠着卖唱糊口,一旦年老色衰,等待着她的就是饥寒交迫,苦死无人相怜。有时候,还要靠卖身去迎合西门庆这样的阔佬,她们的苦谁能理解呢。
西门庆死后不久,大娘就翻脸要赶春梅出门,此时的潘金莲一点办法也没有,往日的骄横已如云散,只是看着春梅哭啼。
春梅倒很平静,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着这里的一切,回过头来,安慰五娘:
娘,你别哭。我走了,你哭出病来,谁可怜你?自古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手饭!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说完了,春梅头也不回的,跟着人贩子,离开了西门家。
写到这里,我感慨不已。离开了电脑前,来到户外,呼吸两口清冷的风,顿感寒意浓浓。抬头望去,一弯月牙,斜挂半空。我突然想到,春梅走的那天晚上,是否也是这样的夜空呢?自然的阴晴圆缺,不断的变换,可是站在月下的,还是当年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