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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何要写诗 白马馆主原创

 白马馆主 2012-12-04

白马馆主原创

 

  《毛诗序》说:“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见,上古之人,因为心中受到了某种景象的激动,情之所使,不得不一吐为快,于是由情生诗,由诗而歌,随之手舞足蹈起来。《诗经》中的《风》《雅》诸篇,应该都是这样产生的吧。故诗歌,是外景和内情相互催生的产物,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真实表露。

自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始设科举,用考试的办法来选取人才,把读书、考试和作官三者捆绑一起,给诗歌涂上了功利的色彩。历朝历代的士子文人,为了出人头地,平步青云,吟诗作对、谈词论赋就成了必修之课,从启蒙之时就为之奋斗不懈。有唐一代,诗歌更是普及民间,就连平头百姓日常往来,也能顺口成诗。不会吟诗作赋,无疑被人视为蠢物白痴。千百年来,诗歌历经沉浮兴废,几度盛衰。尽管更朝换代,依然薪火不绝。

作诗只是文人们打发寂寞的无聊之举,是一种纯粹的文字游戏。人生都可以游戏,又何况文字呢?没有人赋予诗歌承载天下兴亡的职责,诗歌也不能承当如此重大的社会责任。秦始皇横扫六国,统一华夏,没见他吟过诗、作过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数万铁蹄,纵横欧亚,不过是一介只识弯弓射大雕的纠纠武夫。唐朝的兴盛当然不是因为有了李白们的那些诗歌,毛泽东纵横天下也并不是由于他是诗人。没有三句半,地球照样转。

但是,诗歌毕竟是衡量一个时代文化发展进程的标尺,是彰显社会文明水平的鲜花。没有诗歌的点缀,文明社会岂不是与上古结绳记事的蒙昧蛮荒时代一样了么?多掉面子呀!于是诗歌就被戴上了“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桂冠,无上尊贵并且时髦起来。无怪乎,刘邦既得天下,衣锦还乡,春风得意之余,也想来个附庸风雅,引吭高歌,无奈肚里墨水太少,脸红脖子粗的才勉强挤出三句来,后面还缺着半句呢!

作诗本来应该是件快乐的事,而诗人们呢?却一个个都活得很累很惨,倒霉连连,从来就没走过好运。看看古代:屈原跳江了,陶渊明隐居了,李白气走了,杜甫穷死了,苏东坡被贬了,陆游愁白了头,清朝好多诗人还被砍了脑袋。到了二十世纪,更是死伤狼藉,鬼哭神嚎,惨不忍睹:朱自清饿死了,徐志摩撞死了,闻一多被杀了,胡适之出走了;聂绀弩判了无期,郭小川雪冤即逝,郭路生(食指)被逼发疯,郭沫若死后遭骂;海子卧了铁轨,戈麦投水殒命,北岛杀妻自缢,徐迟跳楼谢世……诗坛鬼气森森,阴风惨惨。—— 苦哇!

既然如此,现在我们为何还要写诗呢?

“因为爱好。”这是绝大多数诗人的回答。

时下,诗歌只是爱好者们孤芳自赏、敝帚自珍的东西。尤其是传统诗歌,无名可望,无利可图,上台领奖更是痴人作梦。大多数人写诗,其实只是为了表达个人的某些愿望、兴趣和感触而已。情由境生,诗由心发。“诗言志,诗抒情。”“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诗人为了表达自己的志向,抒发自己的感情,通过诗歌把内心的感受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诗歌是诗人对社会的理解和体验的流露和表达,是情绪和内感的渲泻和释放。读者通过诗歌来了解诗人的心灵志向和情感意趣。如果其诗能打动读者的心扉,引起读者的共鸣,那么,这诗应当是写得很不错的了。

作诗是一种高雅的艺术形为,可以彝化美德,陶冶性灵。吟诗,必有感而发,有情而动,有思而鸣,有愤而出,有念而起,有景而生。诗歌创作是以语言为载体进行审美活动的高雅行为,同时也是创造美的艰苦劳动,诗作就是诗人呕心沥血的产物。沉溺于诗境中的诗人,无不孜孜不倦地追求文字的华丽、感觉的真挚、心灵的完美,并被自己创造的诗情画意所感染。写诗时,诗人处于纯净高尚的环境之中,挣脱了伦理的羁绊,剔除了功利的杂念。神游八极,超然物外。

写诗是个人行为,没有强制,不碍他人,故有益人心世事。诗歌除了表述个人感受、揭示物境性灵之外,还在规范伦理、教化人心、慰籍情绪等方面,有着“润物细无声”的特殊功效。诗引导人们如何看待宇宙、自然、生活和同类,崇扬伦理纲常和道德理念,提倡仁爱之心和悲悯情怀。诗歌为人们提供了普遍的精神寄托和价值观念,内在地潜移默化着人们的人生态度与情感方式。因为写诗,你与鄙俗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与高雅就渐渐靠近,人生的品格和境界也因此得到渐次提升。

诗能修心养身蓄气。有些诗人虽然身居高位,但也沉下心来,默默写作;有些诗人漂泊异乡,却也安心静处,笔耕不辍;还有一些诗人,在喧嚣的花花世界中,守护着自己寂静的内心空间;也有些诗人,以诗疗伤治痛,心平气和地舔着滴血的伤口……他们通过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人际中的爱恨情仇,挖掘出尘世间的真、善、美、爱。用诗歌来抒发感情,排解忧愤,状物记事,怡娱心身,调节情绪。通过诗歌的创作,缓解过激的情绪或长久的郁积,使自己的心情始终处于平缓中和的状态。作诗是陶冶情操、修心养性、利益身心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吟诵着绮丽的诗歌,可以忘却忧伤,远离烦恼,获得精神的抚慰与寄托。诗歌这种独具的永恒的艺术魅力和精神力量,使之成为华夏民族的共同宗教。西方有《圣经》,中国有《诗经》。

作诗能使一个人知识水平不断地丰富和提高。诗是文学的骄子,是文学的最高境界。几乎所有的文学手法都可以在“诗”的身上找到,并且得到最好的体现。有志于写诗,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就是神童也写不出来。“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要想写好诗,就一定要先读诗。诸如《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之类,还有《诗词格律》、《白香词谱》以及各种“诗话”“词话”等等。为了对遣词用韵、布局谋篇等创作技能的掌握和运用,还要通过多看、多吟、多感受、多了解、多模仿才能全面掌握,逐步加深,达到运用自如,以致熟能生巧。要写出好诗,还必须博览群书,广泛涉猎,不断充实个人的知识仓库。以致在进行诗歌创作的时候,可以信手拈来,左右逢源。

作诗能使一个人的精神财富得以保存下来,流传不朽。通过朗朗上口、百吟不厌的诗句,我们才知道历史上曾有过屈原、李白、苏东坡等等古代诗人。而那些老死无为的芸芸众生,谁记着呢?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雪泥鸿爪,终究有痕。如果你的诗确实写得好,能够有益教化,身后遗香,这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么?

时空跨越几千年,朝代更迭,世风瞬变;物是人非,新潮频涌。世无李杜,竖子当家,诗坛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什么“马屁诗”、“牛笼诗”、“垃圾诗”、“梨花诗”、“羊羔诗”、“狗屎(口水)诗”,等等等等。平地青云,风靡一时,雄踞宝座,喝辣吃香。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是诗坛专制时代的规则;一鸣惊人天下响,肉鸡摇身变凤凰,是诗歌荒芜岁月的乱象。叹如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该露的露了,该脱的脱了,该睡的睡了,该抄的抄了,该骂的骂了,该捞的捞了,该富的富了,该死的死了,该出名的统统都出名了。妈吔!好利害哟。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扫旧人。自然规律所使然,不能怨天尤人,更不能犯红眼病啊!

只是苦了一帮遗老遗少们,因为这“爱好”的情结,躲在那被人遗忘的角落里,钻着泛黄的故纸堆,苦想冥搜平仄粘对,摇头晃脑诗云子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圣贤诗。孤篷孑影,绝少知音;名出不了,利更难求,更不敢作上台领奖之类的春秋大梦。真是猪八戒背媳妇——吃力不讨好,何苦来着呢?

写诗究竟是为了什么?

功名富贵,过眼烟云;精神财富,才是永恒。诗人追求的是什么?应当是精神的不朽,美的永恒。外表的卓尔不群,掩不住内心的无限悲哀。诗人,为什么还要写诗呢?也许,这和人为什么要穿衣吃饭是一样的吧。

呜呼!成也为诗,败也为诗。能化腾云之风,也为戕身之剑。使人无限哀伤,却又难以割舍。心血之累,魂魄之殇;天吝其佑,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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