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烧制工艺角度看,浅绛彩所用之彩料与粉彩大致相近,烧成温度也一致,然而它们之间仍有质的区别。据刘新园先生《景德镇近代陶人录》所言,两者区别在于:(1)粉彩所用之黑料为纯度较高的钴土矿,而浅绛彩所用黑料,称之为“粉料”(即在钴土矿中加入铅粉配制而成)。由于粉料含铅,纹样画出后不用“雪白”(一种含钴料)覆盖便能烧成。故粉彩之黑深而亮,浅绛之黑浅而淡,但烧成效果似水墨浑化,别有韵味;(2)粉彩填色之前需用玻璃白(含砷的不透明白色料)打底,浅绛彩不用,而是直接将淡矾红、水绿等彩直接画上瓷胎,故粉彩有渲染而浅绛则无;(3)清代粉彩艺人由于分工细,文化程度不高,故多数只能专工一种题材。浅绛艺人则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多数兼善山水、人物或花鸟;(4)清代官窑粉彩由宫中发样,工匠照描,描完后填色,故很难表现出艺人的个性。浅绛则从图稿设计、勾画到渲染都由一人完成,能自由表达画者的风格与个性,因而粉彩为局部工人分工合作的产物,而浅绛则是文化层次较高的艺人得心应手之作,故粉彩板而浅绛活。晚清粉彩多取自前代瓷器图案,浅绛则多借宋元以来的文人画稿,故粉彩“工”而浅绛“放”。 除上述之外,浅降彩瓷还有一大突破是在瓷画上题写作者名字,或题诗、署款兼备,这在我国陶瓷史上是一种创举。因为它首次使中国画自宋元以来形成的“诗、书、画”一体的优良传统表现在瓷器上,其文化气息更加浓郁,也为近、现代的新粉彩瓷创造了新模式。 尽管大部分的浅绛彩瓷器上留有作者的款识及年款,但目前仍无法具体判定这种格式诞生于何朝何年,或像其他瓷器一样,也有一个变种和蜕化的过程。笔者认为,浅绛彩瓷产生于道光末年(即1835至1850年前后)应是比较可信的。因为其一,大部分浅绛彩釉面呈细微波浪纹起伏,称“橘皮釉”,是道光时期釉的特色;其二,浅绛人物画明显受道光时期流行的“无双谱”人物影响;再者,道光时开始,文人士大夫自行设计与制作文玩已不是新鲜事,著名的“曼生壶”、“子冶壶”等即诞生于此时,因此文人画家在瓷器上别出新意的创作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同治元年(1862年)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是浅绛彩的“黄金时期”,这时浅绛绘手名家辈出,蔚然成风,浅绛彩瓷器的书画水平空前发展,足可媲美纸绢丹青。以程门、王少维、金品卿、俞子明等为代表的名家留下不少佳作。在流俗影响下,一些非绘瓷专业名家也加入到创作中来,如篆刻大师黄士陵、山水画家吴待秋等都有作品传世。浅绛彩器也从供观赏的瓷板、扁壶之类转向日常用品,如帽筒、水盂、印盒、花盆等,几乎覆盖整个日用瓷领域,风行一时。一些器物上还烧有“某某堂藏”等字样底款,则说明是藏家专门订制的珍玩。 到了光绪末年,外国进口的洋彩,由于颜色鲜丽,很快吸引了景德镇的绘瓷艺人,同时也给浅绛彩画上了句号,尤其是民国之后,许多陶瓷学校、研究所和私人都致力于复烧各种彩釉。民国时期著名的“珠山八友”很多人在早年都曾画过浅绛彩,但后期亦都转用新粉彩了。到民国初年,浅绛彩瓷便已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为粉彩所代替,至今景德镇也没有人能画浅绛彩。但是浅绛彩的技法与创造力并未随之消失,而是被“珠山八友”为首的彩瓷艺人在其它领域成功地继承和发展,其流风余绪至今未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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