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海上无名氏

 江苏常熟老李 2012-12-20

海上无名氏

  上海并非尽是能甩出浪头的大人物,像三毛这样的小人物、小把戏,才是上海生活的原生态。大上海的小故事,掩藏在深弄里,那些不具名的底层市民何尝不怀着三毛一般想做“岳武穆”,干一番大事业的情怀。小人物的故事恰是这个城市最鲜活的形象。
  最早的炒汇人
  文/一依
  在股票的炒买炒卖之前,上海早已有了“炒汇人”,也许他们可算是炒玩“外汇宝”的鼻祖。
  在目前的资料中记载最详尽的,也许当属柳兆薰。他是吴江大地主,家有良田3000亩。1862年,为避太平军战乱而率子来沪,住在老城厢。他发现,上海银元折合银两的行情每天有涨落:钱庄每天早、中、晚三次挂牌开出“洋厘”,即银元(又称“鹰洋”)1元折合银两的行情,其数字视市面上对银洋的需求而上下浮动。观察了3个月,他豁然开悟:原来手中的银两可以搞活,可以银子生银子。于是“下海”。
  柳兆薰财大气粗,初次出手就是万金,也当时绝对是“大户”了。他打进的行情是7(钱)8(分)3(厘),第二天晚市是785,他在日记中写道“微有赢利”。
  不想几天后行情大跌:“下午知英洋汇划入767,现兑765。”原来是英国公使船从印度运来的鹰洋已到上海,于是洋厘大跌,他被套牢,于是大叹:“发财两字,望之甚难!”不两天,行情又涨;第二天,又忽跌,“昨日不卖出,悔恨无及矣……”
  如此行情时涨时跌,柳兆薰的日记里就写满了套牢、解套、踏空、再套、想割卖心犹不甘……刚刚摸着点门道,却又看不懂了:“英洋昨日763,今日朝市766,东洋船昨又回来一只,洋约数万……今日复涨,不知何故?”按理,外商船到,鹰洋充实当行情下挫,怎么又不跌“复涨”呢?原来,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的金融领域渗入了列强势力,行情涨跌虽有供需的原因,也是外商与上海钱庄互相勾结人为操纵的结果。所以,无论炒汇炒股,都得学会“与庄共舞”,百多年来,一直如是。
  要和上海女人别苗头
  (选自张耀工作室《上海女人》)
  冰冰兰,本来跟上海一点不搭界的,在河南长大的。
  偏偏她长得水样,又冰雪聪明,跑来上海,要跟上海女人别苗头。
  一身新鲜的冰冰兰一眼就看上了兴国路、华山路那边的老洋房弄堂,非要在里面弄到一间。
  最好还要有落地窗、有小阳台。
  但她只肯出一千五百块付房租。
  这是不可能的,上海人都在笑她,一千五百块想住老洋房?一千五百美金还差不多。
  但冰冰兰不在乎,冰冰兰会去想办法。
  两天里面,冰冰兰花到三十三个地产经纪人,在很努力地帮她打电话,两个礼拜以后,她就搬去了一个洋房的二楼,有一扇落地窗和小小的阳台,下面是一个破落的花园小院。
  花园有点乱,没什么人打理,显然下面的住客都很忙,而且对院子这样的东西没什么感觉。
  全弄堂最惬意的女人冰冰兰,全身上下抹了棕色橄榄油,很懒地躺在一张舒适的藤条椅子上,看风景。对面隐约看得到鼎鼎大名的丁香花园,娇滴滴的美人早就不知去向了,现在是冰冰兰的世面。
  因为冰冰兰的出现,原本安静得快要落寞的弄堂,平生出些躁动气氛来。
  冰冰兰就是为生出躁动来的。
  牛仔裤上缀着硕大脸谱的冰冰兰,袅袅婷婷地一路走来,笔直的长发掩不住活泼泼的眉眼,把一堆小家碧玉的上海女人衬得很没有光彩。吃惯清淡小菜的上海男人看到这样一个冰冰兰,只有两眼发直的份,但真要想抓住她,还得要练练肠胃。
  也有过一些相貌堂堂,很有派头的男人,踩着嘎吱作响的老楼梯爬上楼来,拜访过冰冰兰那间带阳台的房子。能进她门的男人都是体面而招摇的,有的还在楼外面停一辆跑车,冰冰兰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很有些小得意。但她没注意到弄堂里老阿姨们不满的神色。冰冰兰戳痛了她们的某根神经。
  直到有一天,有个居委会的老女人带了一个小民警上来敲门,说是查户口,却凶巴巴地问冰冰兰要身份证看,还问她在哪里工作的。冰冰兰一下子有点懵了,毫无办法对付这种嘴巴如刀的弄堂老阿姨。
  说起来,冰冰兰凭她的才貌双全,一点不担心在上海找个不错的饭碗。只是她把找工作,也当成找老洋房,不是要求高,而是刁:月薪一万五,不用动脑子花力气,最好连上班都不要去。
  冰冰兰虽然有能耐,但也不能把天下的便宜都占全了。所以,冰冰兰还没有碰上她中意的工作。当然,她不用“朝九晚五”也过得很滋润,设计也可以,咨询也行,要搞PR,做行销活动,也拿得上手。还有想养她的男人也一大把,但冰冰兰在男人女人上也是要掌控局面的,她可不是花瓶的料。冰冰兰拿找工作变成了她每天的节目。
  盛装出门的冰冰兰,今天是成熟高层主管形象,明天是画廊经纪的新潮装扮,只要穿得好看就行了,她总是有本事让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忘记履历和专业,就许诺一打动人心魄的条件。但结果,冰冰兰总归还是不满意。不满意那些男人的眼神,没看到她的绝顶聪明,但她又没办法让自己穿得难看。
  冰冰兰的男人圈子因此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们现在都成了冰冰兰的职业经纪人,冰冰兰的工作面试已经排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浑堂里的审时度势
  “浑堂”里的堂倌在旧社会不算是体面人,属于“下九流”。江浙一带喜欢大家一丝不挂相聚而谈笑风生,上海人也沾染了这习性。
  浑堂里的堂倌自然是见惯了三教九流,审时度势,辨人服务,一个个都成了人精。当时上海的浑堂招牌高挂,门庭若市,进门便买一根火烙印的竹筹,分上中下三等。买“下等”筹的,房间灯光昏暗,陈设都很破,发的毛巾也被洗得发了黄,长条板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出浴的人们,极像战时的俘虏营。“中等”就明亮多了,铺位上摊着蓝白条的阔浴巾,几张小几,供应茶水,堂倌人不多,一点不在旁吱声,这景象较之“下等”起码还像是在“人间”。“上等”则亮得叫人受宠若惊,高背躺椅弹簧软垫,厚质的毛巾像是刚落下的新雪般耀眼,茶是小壶现泡的,侍者手脚轻快,口齿伶俐。堂倌阅人无数,对待客人的态度也很会“轧苗头”,如果来的是周身光鲜入时,那他便会眉动目闪礼貌有加,倘若衣履灰暗背时,他就眉淡眼细照常办事。可进了澡堂子,衣服都要脱下来。堂倌用一根顶端有铜叉的竹竿,将衣裤叉了挂在你的位置上方,很高,可望而不可及,既对下面无影响,也免了那种非分之想,人心隔肚皮呀。
  上海先生老克拉
  总觉得现在的上海已经不大有绅士了,不仅给女士拉门、为女士让座的男人极为少见,像旧上海那样帮女士拉座位、脱外套,见到女士起立什么的,更是几乎绝迹。听作家树先生说,老派绅士嘴里咀嚼食物时不能讲话,不能当众哈欠或打嗝,甚至在场女士中有人放了个响屁,“绅士”也会立即站起来承担责任,自觉掮上那口“黑锅”,那真是不能想象的事情了。在今天的上海,如果有人为女士拉门,很可能后面会跟着一串人鱼贯而出,绅士做不成,却成了“门童”。
  在老上海滩,绅士除了要有风度,还必须有“架势”。所谓的“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与身份相对应的衣着和饰品可绝对少不了。旧时绅士的穿着,也就是“行头”一般包括:一顶呢帽或草帽;一套三件头西装;内衣、衬衫和领带(或领结);袜子和皮鞋。其他饰品如皮裤带、袖扣、领带别针、烟盒打火机等,虽然都是些“零配件”,也决不可忽略。不过树先生提醒说,“行头”还要讲究品质和用料,比如呢帽应当是英国的HATMAN或STAYSON,绝不能是国货;西装衣料的牌子则要TOWNTEX或DOMAFLRE,皮鞋要穿SAXSON或FREEMAN,衬衫要VANHEUSEN或者ARROW……这种情形还真和现在的上海差不多,全身洋名牌便是真“挺括”。不过在彼时的上海,一双SAXSON皮鞋等于一个普通职员两个月薪水,至于全套行头,那是一年薪水也不够买的。
  树先生告诉我,他有个香港朋友回上海探亲,看到街上的民工和骑黄鱼车的乡下人都穿着西装,觉得很感慨,因为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根本没有现成的西装卖,而去培罗蒙这样的地方做一套西装,差不多要2两黄金,一般人都是做不起的。当然也有很多“洋装瘪三”出现,皱巴巴的西装是旧衣店里买来的,领带上都是油渍,邋里邋遢的,但却自以为得意,因为穿西装毕竟很“扎台型”,不像现在,穿着全套西服、衬衫、领带的,多半都是SALESMAN,其中有小白领,也有上门推销的“跑街先生”,不这么穿,是根本进不了富丽堂皇的办公楼的。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