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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庸小说中的性别修辞

 猎人狼 2012-12-23

论金庸小说中的性别修辞  



 
论金庸小说中的性别修辞
    金庸所构造的侠女形象,并非完全承袭花木兰、穆桂英式的“女英雄”传
统,也不是西方骑士文学中柔弱纯洁的女性。金庸笔下的女子,往往被类型化为
以下几种:一部分是“仙女”、“圣女”和“童真玉女”;另一部分则是“妖
女”、“恶女”、“蛇蝎美人”;此外还有伤心女子的形象。这些女子的形象在
某种意义上,是通过男主人公凝视的目光凸显出来的。

  仙女:男性狂想的投射当女子被描摹成物,尤其被刻画成艺术品时,实际上
所暴露的是女子本身“脆弱易损的质地”。围绕香香公主、小龙女和王语嫣,男
性读者和女性读者之间,存在一种“症候性”的深刻不同:包括金庸在内的男性
读者,大都非常喜欢这三个类似的女性形象,甚至有论者将她们美化成一种“境
界”(也有例外,比如金庸好友项庄斥香香公主为“木美人”)。而很多女性读
者却反感甚至厌弃这三个美女,认为她们纯系虚构,做作、虚假、扭捏作态。(
其中以三毛的论述最为精辟:香香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又如何有血有肉有风情?
化了省事。)实际上,这些女性形象,是男人心目中的女人,是男人臆造的女人
,是对男性不构成威胁的女人,是男人内在化狂想的外在投射,而女性读者无法
共享这一男性狂想。而且这种崇拜,使得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女子,一如《天龙八
部》中虚竹念念不忘的西夏银川公主“梦姑”———她们并非实在的女性。

  而且金庸笔下的男主人公对于女性的模糊不清、残缺不全的幻觉式体验,也
超越了对于女性身体的欲望,他并没有直接描写男女两性间的直接身体体验,而
是有效地克制了肉欲,并使情欲升华。《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初见女儿身的黄蓉
,只觉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神雕侠侣》中杨过初见小龙女,亦感到这
少女“清丽秀雅,莫可逼视”;《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带领群豪初见赵敏,感
觉“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这些女性给予男性主体“明艳不可逼视”的感
觉,但她们仍然是服务于男性的,在她们无意识的自我展示之中,存在着一个潜
藏的男性主体。

  妖女:排斥与欲望在触及女性心理与男性心理这一“性别政治”问题时,所
谓“妖女”、“恶女”、“蛇蝎美女”的命名,比风华绝代的“仙女”、“圣女
”、“玉女”更加意味深长。这些所谓“妖女”,也是绝色美人,她们的存在本
身,便足以“惑人”、“惑众”,而这种反面的命名,则有力地威胁了江湖世界
正人君子的价值观,并折射出江湖男权意识对女性意识上的排斥和无意识上的欲
望这样一种矛盾。

  金庸笔下的“妖女”虽然常常机敏果断,心狠手辣,但却几乎无一不美,无
一不贞,无一不痴情:她们充分体现了男性对女性“过分美化”的倾向。

  “妖女”中的幸运者可转变为侠女,如黄蓉、赵敏、任盈盈,与如意郎君缔
结百年之好。不幸者如程灵素,她所爱的胡斐另爱别人,她便割断情丝,最后舍
身救他一命;更不幸者如李莫愁、叶二娘、天山童姥、灭绝师太,因情感创伤而
变得暴戾残酷,甚至成为武林一害。在金庸的笔下,即使一个邪恶女子,在情场
之上也是如此专一不二,并主动承担世俗的压力与苛责。

  泥足深陷的爱情这些行走江湖的、会武艺的女人,这些与所爱之人终成眷属
或为情所伤的女人,她们也汇入了那群本应属于男性的无家可归者的洪流,可是
她们依旧保持着那份古老的中国式的渴望———对父兄式情人的依恋。“侠骨柔
肠”是新派武侠男主人公最为特别的品性,也是对男性英雄形象的重新界定。金
庸笔下的现代男侠,并不是自唐以降除暴安良的禁欲主义好汉,也不是“水泊梁
山”武松式的带有“厌女症”倾向的绿林好汉。而是江湖世界与情感世界并行不
悖的双面英雄。

  从不无苛求的意义上说,金庸笔下的女子虽然重复着同一主题:爱情,但在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泥足深陷的爱情。因为男主人公往往是多情者,而多情者本
身就有忘情的一面。至少她们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专一者(乔峰、丁典除外),女
子则绝少成为寡情者,她们似乎是为情所生,爱情既是她们惟一的出发点,也是
她们惟一的归宿。她们一生的所作所为,都以自身感情为中心,甚至不惜牺牲自
己,保护所爱之人。《神雕侠侣》中杨过与陆无双、程英共处一室,准备力敌李
莫愁,生死未卜之际,二女竟然全都舍身将护身之物赠与杨过,情意款款,娇羞
无限。正如上文所分析,连女性形象中的反面人物如李莫愁、叶二娘亦是为情所
伤以致乖戾的受害者。

  然而,男子在痴情之中,又有绝对的痴情与专一,郭靖对黄蓉,段誉对王语
嫣,令狐冲对任盈盈,都表明金庸笔下的男子最终选择情有独钟、无怨无悔。

  《神雕侠侣》这部被视为金庸“写情第一”的小说,从始至终,贯穿着金人
元好问描写形单影只、相思哀切的动人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
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其中最动人的场景之一,是杨过与小
龙女苦等16年而终于相见的历程。

  “双剑合璧”的理想对于“完整的男性”和“完整的女性”来说,真正的自
由和解放,不是强调男女紧张的抗衡,而是对“自我”至情至性的追求。在金庸
的武侠小说里,这是“双剑合璧”的状态,恰如《鸳鸯刀》、《天龙八部》对于
阴阳相合威力陡增的武功境界以及理想的两性关系所进行的优美命名。男女二人
联剑之际的心境,以《神雕侠侣》中杨过与小龙女共施玉女素心剑时的状态最微
妙。

  虽然缠绵悱恻的江湖世界,仍旧是以男性为中心,以父权为最终秩序,在性
别政治上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但金庸小说的世界,毕竟以现代视角重塑了江湖
儿女现代意义上的恋情———从一而终、不离不弃达成了对旧有的男权中心秩序
的局部修正。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双剑合璧”并不是“夫唱妇随”的武侠翻版
,在这新的状态中,男女双方的存在不可或缺。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双剑合
璧”式的“联剑风云”可能是男女两性关系方面最具颠覆性也最具理想性的描写
。也是“侠骨柔情”的叙事策略中所构造并向往的理想状态,是对男女之间感情
与知音的浪漫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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