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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4)

 nizijun 2012-12-25



彭学明 著
  作家彭学明通过11年的痛定思痛,从父亲抛弃母亲和自己开始写起,真切描述了湘西大山深处一位中国母亲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苦难,彭学明从良心、灵魂和人性深处,刀刀见血地解剖,完全彻底地反省,其真实坦荡堪比卢梭的《忏悔录》,从而引起天下所有儿女的强烈共鸣,共同反思———儿女应该怎样才能更好地善待父母、珍惜父母、孝顺父母。这是《娘》不可多得的社会价值和警世意义。
  谈了恋爱我就更加冷落了娘。尽管女朋友屋与我屋相距不到几百米,我还是一天到晚赖在女朋友屋不愿意出来。很多时候,就睡在女朋友屋了。完全忽视了娘的存在。典型地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是没娶媳妇就忘了娘。
  我把娘丢在了屋里,天天上女朋友屋喰饭睡觉了。赶也赶不走。
  我不问娘喰什么,也不管娘喰什么。
  我不问娘缺什么,也不管娘缺什么。
  几乎一年时间,我都没回过家。
  女朋友家与我家和娘不到几百米,可是,我与家和娘似乎隔了几万里。
  我被爱情蒙住了双眼,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有了想娘的心。
  我当时如此迷醉女朋友的家庭,除了爱情,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从岳父身上得到了我一生渴望和寻找的父爱。
  岳父晓得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和父爱,所以对我格外心疼。一家人在一起时,他跟我的话比一屋人的话还多。对一般人来讲,可能认为啰嗦,我却嫌不够。我只想天黑得慢点,时间走得慢点,以便晚点睡觉,多点讲话。每天睡觉前,岳父总是打来一盆热水,要我跟他一起洗脚;第二天起床时,岳父会把洗脸水打好端到我面前;而每逢上街,岳父又会自觉不自觉地牵着我的手过马路,生怕我被车子撞了。岳父也是完完全全地把我当成了小孩,归还我的童年。
  在这个家,我不但得到了甜蜜的爱情,还得到了缺失的父爱,我哪里不迷恋呢?
  每次出差,我只记得给女朋友和岳父岳母打电话问寒问暖,却不晓得给娘报一声平安,问一声好。我的所有行踪,娘一概不晓,只能从女朋友和同事那晓得一点点。可恶的是,我居然没有告诉娘我的手机号,因为,我认为娘不识字,告诉娘也没有用。我也不想给娘教那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怕教会了后娘一天到晚打我电话啰嗦。
  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大逆不道的人。娘一生喰苦受难让我认字、盘我读书,让我著书立说、学富五车,而我却不愿给娘教从零到九的十个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娘受尽磨难让我看见和拥有了整个世界,而我却不愿意让娘晓得这个世界里的一个电话号码!对朋友和同事,这个电话号码,是我们通向心灵的电波与密码,而对最爱我的娘来讲,则是竖起的一堵电网与高墙,铜墙铁壁般的坚硬,生生堵死了我与娘的心灵通道。
  在对待岳父和娘的态度上,我也完全判若两人。比如,娘一打麻将,我就对娘大发雷霆,凶得娘每次都泪水涟涟、伤心欲绝,而岳父打麻将,我却会欢天喜地地给岳父送去热菜热饭,并坐在旁边看上一两个小时。娘九死一生生了我,又千辛万苦养了我,我却因一点点爱情和一点点父爱而彻底背叛和忘记了娘!
  母爱太多了,多得我已经承受不了,支撑不住,想逃了。而父爱太少了,少得我不晓得父爱的一星半点。所以,当另一种跟父爱有点相似的爱突然来临时,焦渴的土地,迎来了细雨和琼浆。父爱母爱的严重失衡,使我已经辨别不清爱的方向了。岳父的点滴之爱与女友的蓬勃之爱,相互汇聚与浇灌,彻底淹没了我对娘的情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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