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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壶简论
陈鹏举
上海市收藏鉴赏家协会有个关于紫砂壶的推荐展，在旧镇鉴藏馆展出。于是就有了这个题目。紫砂壶为什么要推荐？因为紫砂壶的文化取向，几百年来一直受到关注和思辨。紫砂壶是什么？紫砂壶是喝中国茶的最好器具。天可怜见，竟然只让一个叫做宜兴的地方，出制壶用的紫砂。有了紫砂，有了紫砂壶，茶变得这样具有品质和具有文化。茶越来越让中国人须臾不离。供春壶，可能代表紫砂壶最早的启蒙和记忆，之后的累累岁月，紫砂壶成为一种饱含着中国人生平的那种宽容大度和意味深长。历来的光壶，是最让人给予景仰的。因为光壶，除了紫砂的本相，还有就是和天地一样规正的法度和气量。这样的紫砂壶，足以承受喝茶的人的须臾淡定和铿然清凉。顾景舟是做光壶的高手，他成为了他所在的紫砂时代的卓越代表。手工艺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艺术，手工艺浸透了人的生命的光泽，闪耀着出人意料的个体才能。紫砂壶制作，就是这样的手工艺。作为紫砂壶的社会身份和职能，它的到来，和茶有关，也和喝茶有关。紫砂壶最初和最基础的出落，都是和茶和喝茶的情形契合。十分景仰历史上所有的紫砂壶的制作者，是他们珍惜天地所赠的紫砂，是他们用心和力，完成了有关紫砂壶的所有奇迹，他们的心他们的力，都和着紫砂向着茶和喝茶的人间境界奔赴。有时候，总是会想，制作紫砂壶的人实在是天赋通灵，紫砂壶的腹、盖、把、流，几乎天造地设的款式，总是这样像极了中国人的大度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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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紫砂壶不仅是因为茶和喝茶才来到人间的。紫砂壶可以温暖的，是中国人的心。茶的朝夕相伴，还有喝茶喝得多了，也就有了诗意，有了文心的来归。也就有了陈曼生和杨彭年的合作，有了史称的“曼生壶”。也是天可怜见，陈曼生到溧阳当县宰。溧阳和宜兴接壤，两地什么怀抱都差不多。这么个文人、这么个艺术家到达了紫砂壶的乡里，可以发生的事，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紫砂壶是手工艺的一种极致。陈曼生是“西泠八家”中人，说来也巧合。陈曼生可能是“西泠八家”中最可能接受手工艺的那个人。所以在清中期的时候，紫砂壶有福了，它碰到了陈曼生。陈曼生也有福了，他最近距离地碰上了紫砂壶。紫砂壶让陈曼生史上留名。陈曼生让紫砂壶有了文心。陈曼生在壶上留下的心痕手泽，让紫砂壶来到了一个美满时期。去年四月，我到溧阳，茶座酒席间听到的总是陈曼生，紫砂壶的美满像梦一样醒着。记得当时留了两首诗，送给了不断说着陈曼生的溧阳人。《溧阳席上有赠二首》：“重续胥溪梦不成，人非物是总无情。琳琅三百年间事，席上人云陈曼生。”“诸事从今不必猜，井阑壶即曼生裁。乡里白茶清不澈，精华自古不崔嵬。”应该说，曼生壶真的是把紫砂壶带到了它的极致境地。这次推荐展中的金石家韩天衡、童衍方、刘一闻他们，真是沿着陈曼生的山路，径直向着前峰奔去。紫砂壶毕竟是手工艺品，所有和它契合的刻画手段，似乎也是工艺。只是这么美的紫砂壶，就不能成为一件艺术品吗？这是一个瓶颈。或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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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讳言，陈曼生的金石书画可能接近工艺，所以紫砂壶成就了他。只是曼生壶的法则，是不是紫砂壶最后的法则呢？这问题看来可以探讨。尽管这个问题的提出，可能更多人不以为然。这也就是本文开头所以说“推荐”二字的本因。写本文就想简论一下紫砂壶。总觉得紫砂壶不会终止在曼生壶。曼生壶可能出现在了山腰。紫砂壶不会停留在工艺，紫砂壶的前程和峰巅，应该是艺术。好些年前，见过唐云所藏的八把曼生壶，内心感动，但不觉得是紫砂壶的尽头。因为我见到了唐云程十发关良他们书画的紫砂壶。诚然，谁也不会觉得当代人书画的紫砂壶，会比曼生壶珍贵。沧桑岁月的力量和尊严，足以让后人敬畏和景仰。但是，同样面对紫砂壶，当代的一些书画家，交出了和陈曼生不一样的答卷。陈曼生是顺其自然地表现了工艺的美，而当代一些书画家，是天趣盎然地倾诉了艺术的美。其实已经来到了一个分水岭，可惜我们都不曾注意。两年前见到了沧桑回归的六十把唐云他们那一代人的书画壶。这六十把紫砂壶，泥料都不上乘。做工也良莠不齐。但它们都有幸承载了艺术家的心。它们光辉灿烂。它们应该知道紫砂壶的前程和峰巅，很远大也很险峻。只有那些真正怀抱艺术良心的艺术家，可以把紫砂壶带向前去。我们要推荐的就是准备把紫砂壶带向艺术的艺术家。可以欣喜的是，这样的艺术家，今天的紫砂壶可以相遇。
2012.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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