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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很多人总是在无意的时候问起天堂的含义，有人说：宗教意义上的天堂就是人类想象中永恒幸福的世界。 秋阳过午，82岁的她躺在藤椅上看着边上那张躺椅上眯着眼睛的他，眼前浮现出遥远年代里的情景。 那一年，她该有17岁了。豆蔻年华、貌美如花，周围的人都说这女孩子就是个画中人。那时候的她就像是从戴望舒的《雨巷》里走出来的散发着丁香味的女孩子，几分淡淡闲愁，几分悠悠情思，浑身上下都是飘逸的浪漫和遐飞的诗意。那时候的她已经有了初恋情人，那是个和她一样出身富贵、充满诗意又多情的才华横溢的男孩子。 更难得的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一天，他面色凝重的告诉她说，他要当兵打仗去了。她依依不舍的问，你走了，我怎么办？他说，等我，两年后，国家也许就太平了，到那时我们相会再相亲。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同去的人带回他的征衣告诉她，那个他不再回来了。 那以后，为了报仇雪恨她也去了战场。不久后的一天，她在战场上遭遇了敌人密集炮火的围追堵截，关键时刻，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嗓门男人救了她。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以后，在不知不觉中她走近了他，为他缝补浆洗、为他疗伤相伴。天长日久，她发觉自己慢慢的有一点喜欢他了，虽然比起那个他，这个他会把戴望舒说成忘带书。 在经历了战争到和平的转换后，在领导的撮合下，她和忘带书的他结婚了。新婚之夜，他认真的对她说“其实我是配不上你的，年纪比你大了七岁，还没有文化，我就是一个粗胚子。”那一刻的她与其是安慰他不如说她是安慰自己“不要紧，我们会好起来的。”不久，她和他有了第一个男孩。再以后，她和他一起转业把家安在了这个家乡的小镇，接着又相继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平凡琐碎的日子远离了诗情画意的浓墨重彩，疏淡了浪漫琉璃的花好月圆。她的诗意被生活磨砺得淡去了踪影。不过，说句心里话，他真的宠她、爱她，家里家外，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他知道她的气血不好，每到冬天，他就尽量不让她沾染冷气逼人的水，有什么重活累活，他也总是不声不响就悄悄的做了。他常常说，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肚子里那么多的知识，嫁了我，委屈你了。那以后，十年文革，她因为出生等等问题遭遇了不堪回首的批斗改造，要不是他一如既往的呵护安慰，细细照料，她想，她是早就没有毅力活在这人世了。 再后来，她被街道安排着做了环卫工作，负责扫大街。整整的十年，每天天蒙蒙亮他陪着她一起走上街头，尤其是那无数个冬天的凌晨，冒着凛冽的寒风，她和他两把竹扫帚一起扫街。好多次她说“你白天还要上班，这是我的工作，你来像什么？别人会笑话。”他说，上班不碍事，有什么可笑的，你是我老婆。两个人扫总比一个人扫来得快。每一回，在那不间断的“嚓嚓”声里，她总是一阵歉意伴着一阵欣慰。再以后，他的腰有了毛病，她发了火不要他再陪着她扫大街，他大手一挥说那就晴好的天气里你一个人去，风雪落雨我来。 记忆中，她不同意，他发火了，那是他第一次发犟驴脾气，最后，她妥协了。从那以后，晴好的天气里，她出门扫大街，他就在家里打理孩子们的一切，熬粥煲汤，等她回到家，他端了热腾腾的稀饭热菜将她伺候得好好的；逢到小雨了，起风了，他会喊一声“孩子娘，好好睡一觉，今天我出勤。” 想着想着，她的胸口有点闷，心跳也时有掉入冷水缸里的感觉。轻轻的几声咳嗽，惊醒了边上小睡的他，他慢慢的坐起、站起，蹒跚着为她倒了一杯热水，先放到桌子上。扶起她，在她的背上轻拍几下又关切地看着她，弯了腰问“老太婆，好么？”随后把热茶放到了她的手掌，然后，又在她的手掌外包上了他的大手。这个老头子呀，心思就是那么细。她的心里感叹着，不禁从嘴里轻轻的嘘了一口气。 那时节，她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一次去街上买东西，不知怎么的，摔了一跤，她发觉自己的左半身在这一跤之后竟然动弹不得了。他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脑梗塞。之后，长达一个月的住院，他忙前忙后，家里、医院赶着，都快变成陀螺了。那时候三个孩子都已经相继有了自己的小家，而且工作还不在近边，也真是难为他了。出院以后，整整的半年时间里，为了锻炼她的肢体功能，他每天为她按摩，开始的时候，她的半个身子不能动弹，他就背着她从三楼下来，一步一挪，一梯两挪，一天两次，他说流水不误，户枢不蠹，我背着你下去见见太阳，动动手脚血脉才会慢慢活起来。 一年后，她终于能够趔蹶着走了。之后，她的心脏又有了问题，于是，漫长的十三年里，她就成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了。其实，说起来眼前的他呀也已经是一身的病了，他的胆囊有结石，他的血压高了，血糖也高了，更何况他的年纪还比她大。唉，只是为了她他才忘记自己了。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充满了歉意。想起自己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好像还充满了委屈似的，尤其是婚后第二年邂逅了生还的前一个他的时候，她几乎后悔得忘记这婚姻的承诺。 想着想着，她抬起眼睛深深的看向他问“老头子，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可好？”听到她的话，他团起满脸的核桃皱，咧着没有门牙的嘴呵呵笑着说，来生呀，我得先上学，要念得一手好诗，最好还要从小就住在你家附近。”看到他满脸真诚的说着这话，她感动的问“老头子，你要干什么呀？” “我呀，要做一个和你学问相配的人。到那个时候‘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而那个姑娘就是你，而我就是最先认识你的那一个了。”他的话让她惊呆了，一时间，她张口想说点什么，泪却无休无止的流了下来，许久之后，她对着他深情的说“老头子，都说人间最美在天堂，这么多年来，你给了我天堂一样的美和甜。下辈子，我还做你的老婆。你还做我的老公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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