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盐

 

 

恐惧如盐

作者：邱红波

　　我被琐事缠身，思维陷入混乱不能自拔时，恐惧会来拯救我——譬如一张亡者的脸。

　　某个周末下午，我接到朋友的电话，他借了车，想邀我去郊外同游，由于有事，我便婉拒了他的好意。仅仅七八个小时后，我在深夜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他出了车祸，迅疾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记得他说过，房贷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婚姻也出了些问题，他为此很烦很躁，但那算什么呢？他不必再烦恼了，一个失去生命的人丧失了思考的权利，并且，我也只差一步就跟着他步入黄泉。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出一身冷汗，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思考，便推开窗大口呼吸。一扭头，我发现家人仍在看电视，而我的那些琐事，谁管得了它们怎样纠缠？至少，我还有时间应付！

　　这就如同我的妻子提心吊胆地陪我看完恐怖片后，会紧紧抓住我的臂膀说：“现在，即使你和我吵一架，我都会感觉幸福。”她的意思是，安全感比烦恼更接近幸福。是这样的，适当的恐惧会营造一种大赦后的幸福，夜临过深渊，才能领略平坦的路和阳光的温馨滋味。

　　但问题是，在平淡的日子中，大多数时候我并不会感到幸福，我总希望来点变化——譬如拥有了一套更大的房子，或事业让朋友们惊羡得大跌眼镜。我的梦总是往前冲，希望自己的阵地扩展再扩展，殊不知，在生活这场战斗中，我也会失去阵地，甚至输得肝脑涂地。得意忘形的时候，适时而来的恐惧是一剂清醒针，让我理智地做出是退是攻的决策。

　　我的姥姥不久前过了87岁的生日，在祝酒时，我对她说出自己的目标，希望几年后，我能驾着自己的车带她去周边旅游。姥姥说：“我当然希望这样，就怕我活不到那天。”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随即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我一直说要回报把我养大的她，可谁知道，上天还能把她留给我多久？

　　那以后，我尽量去探望她或给她打电话，尽管没有什么新鲜事，但姥姥还是显得非常兴奋，逢人便说：“我孙儿比以前更关心我了。”那时我才懂，姥姥不在乎能不能坐上我的车，能经常听到我的声音，感觉到我的关怀，那才是她的所需所要，是恐惧教会了我这些。

　　生活若是淡而无味时，往里面加点盐吧，新鲜刺激是盐，恐惧也是，由恐惧带来的回味甚至会更长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