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医经验集卷一
许公岩
擅长湿证论治的许公岩
戴金素佟秀民整理
编者按许公岩主任医师,河南开封人,他学习中医既无家传又无师承,靠刻苦自学成才。其治学态度严谨而坚韧,至今近90高龄,仍坚持每日读书数小时,数十年不辍,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功底。除熟读经典著作外,其方领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之真谛,案推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之妙诀。立方遣药味少力宏,配伍法度严谨,师古不泥。
解放思想,力主中西汇通。
许氏在70余年的医疗实践中,擅长内、妇、儿科杂病的治疗。对呼吸系统疾病,特别是咳、痰、喘病的辨证论治的见解独到,以理脾法则治疗上述疾病而著称。他尤精于湿证的辨证论治,并创制“苍麻汤”为其治疗湿证的代表方剂。该方升脾宣肺化湿,通过主药苍术、麻黄的不同比例配伍,达到汗、利、化的作用,广泛应用于因湿邪引起的一系列病证。
学术精华
一、精勤博览灵活创新许氏认为,祖国医学犹如浩瀚的大海,无边无涯,要想充分地了解和掌握它,不广学博览是不行的。他不仅自己数十年来手不释卷,勤奋治学,还常告诫弟子:集一生治学的经验,只有一条,要深钻,要学活。无论是经典著作还是历代名家医著,没有苦学深钻的精神,则不能得其实质与精髓。中医的经典著作,总是常读常新,每次读后都有新的意境和体会。他还说,学习务必从源到流,如果不首先学好四部经典著作,治学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特别是仲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为祖国医学辨证论治的典范,其方亦为后世立法制方之准绳,学好了,对临床辨证及深一步研读后世医学书籍就能奠定坚实的基础。
许氏既重视经典著作的学习,也提倡广泛猎取后世医家之所长,取长补短,以广见识。他说,如果一味墨守经典而忽视后世医学,就如水虽有源而流浅不长,木虽有本而枝叶不茂。他反复熟读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对书中所载的有效方剂反复揣摩,并在自己的临床实践中应用裕如。它如医史笔记,野史单方亦多收录,从而扩大了用药第一卷43思路。正是由于他博览医林群书,故积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为日常的临床实践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功底。
数十年来,由于许氏精勤博览,灵活创新,因此,临证中十分注意因人、因时、因地施治。他认为诊病首先要详查病人的寒热虚实,弄清舌象脉证,辨明受病脏腑等等,同时也应重视天时、气候、生活环境对病人的影响,所以无论时方、经方,用之于临床都不宜原方搬用,一成不变,要善于加减化裁,使之与病情丝丝入扣。若前人已效之方,不能合今人之病,就要善于结合现实病证,根据自己的经验拟方治疗。即使是自拟方药,只要能治愈疾病,又为何不是创新?难道《伤寒论》113方都是东汉以前的古方?仲景的立法处方不正是继承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创新的吗?因此,许氏身体力行,融汇各家之长以辨证论治,临床治疗中不断推陈出新,效果令人满意,求诊者接踵而至。
二、强调四诊辨证尤重察舌辨脉许氏诊病最强调辨证论治,他认为辨证论治是中医理论的核心部分,是祖国医学诊断和治疗的重要方法,并且在临证中始终坚持以中医传统理论为指导,处处体现“辨证为主”的思想。
许氏在辨证论治方面,力主医之治病,首先在于认证;将证认清,治之则如同启锁,一推即开。
认证之法,先辨阴阳,以求其本,病本既明,虚实寒热则迎刃而解。
在诊断中,许氏始终把四诊辨证放在首位,强调四诊合参。认为问诊在于得其病情,别其寒温,审其虚实,反对“医者不屑问,病者不肯言”的态度。闻诊以辨别声音之韵为主要,以五声五音五脏之变,声音相应为无病,反则乱而为病,盖情志之表现,为内有所感,而发于外也。其他如语言、呼吸、咳嗽、嗳气、呃逆、呕吐等声,皆可据以为诊。闻诊除听声外,还包括嗅味,亦应重视。
许氏以为,望诊要观神、察色,审体质,别形态,尤以舌诊更为重要。经长期观察,潜心研究舌脉方面的异常变化与疾病的有机联系,并总结出自己的独到见解。在舌象方面发现了纵裂舌、横裂舌、龟裂舌的病机病理,揭示了舌象与机体各系统病理改变的关系。如嗜茶嗜酒者,嗜饮生冷者舌质、舌苔及口唇所呈现特有的病理变化。脉象方面,在认真总结前人二十八脉的基础上,发现了久服抑制药物而呈现的“模糊脉”,心气不足而呈现的“动”脉,肝气郁滞长久而呈现的沉滞不起的脉象等等,从而大大丰富和完善了四诊的内容。由于他丰富的四诊经验,往往在舌脉方面一个微小的变化,均能被及时发现而作为指导辨证施治的有力依据,制订出切实有效的治疗法则,故屡屡收效神奇。许氏同样认为四诊辨证也是一个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分析综合过程。他指出:四诊要入微,辨证要精详,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明察秋毫,切中要害。在辨证施治的过程中,“整体观念”是他的又一显著特点。他认为:“一种疾病的形成,无论是病因病理的简单或复杂,具体在生理上造成的病理影响本是机体生理的全面改变。因此在临床具体论治时,就必须从整体出发,永远不忘人体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一种病或某一个阶段或某一个症状,甚至在整个疾病发展过程中的病情变化,所影响的病机病理更是多方面的。不了解这一点,论治则只是主观愿望,就不能切合客观实际。”他把人看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决不被局部的表面现象所迷惑,确定治疗大法往往不只是考虑病人的局部症状,更不把改善症状作为治疗的出发点和归宿,而把调整机体的脏腑机能作为治疗的法则。因此他开出的处方往往不能被一般医生所理解,故而有医林怪杰之雅称。
第一卷44三、处方用药师古而不泥许氏一向遵经重道,对医经的研究有较深的造诣。立方遣药以仲景为龟镜。他的方药简练,方小药重,力专效宏,效果卓捷,常常是小方治大病,简便廉效,有鲜明的独特风格。他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潜心研究药物性味,精心筛选比较,认真观察并总结出各类药物的独特效能,并不断提高用药技巧。通过多年临床实践,总结出苍术、麻黄、甘草、蒲公英、胡黄连、莱菔子、乌附片、诃子肉、肉苁蓉、仙茅、仙灵脾、五倍子等药物的独特效能以及药物间的配比关系,使用药物技巧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如苍术、麻黄用量比例与效能的关系;胡黄连化降湿浊的独特功效;蒲公英祛血分湿热、解肌清热作用;莱菔子宽中下气,其用量变化及配伍在治疗呼吸道疾患中所发挥的独特效能;诃子肉、甘草之补肺作用;重量甘草的益气功能在治疗虚证气管炎中的运用等,分别均有丰富的经验总结。1987年11月他作为一名中国代表在“自然医学国际会议”上发表了《甘草在临床的使用》的学术报告,受到了中外人士的高度重视和一致好评。正是由于他对药物性能及配伍深层次地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故而其方剂大大精简,少则一、二味,多则七、八味,且配伍巧妙,用量超常,令医界同行叹为观止。许氏一贯反对墨守成方,他认为:病因多变,疾病无定,故应审证求因,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故凡是跟随他学习过的医学同道均认为他一病一方,方方均新,很少雷同。许氏一生简朴,历来反对铺张浪费,在其用药方面也得以充分地体现。他主张在理法方药上应遵循“简、便、廉、效”的原则。即处方要简、药物要便(即便于配制)、价格要廉、效果要好。在这一原则指导下,以精当的方药,低廉的价格而治愈多年痼疾的患者比比皆是。
四、解放思想赞同中西汇通许氏生于清末,先后经历三个时代,但他从不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而是思想开明,乐于接受新生事物。从他学习中医伊始就对祖国医学中的封建迷信思想持批判态度。在学习过程中,他力图用科学的道理来揭示中医治疗的原理,并不断用现代医学观点来拓宽自己的思路。
他说:“搞中医不能死水一潭,要生动活泼,凡有用的东西,都应兼收并蓄,化为神奇。”许氏最欣赏近人张锡纯的治学主张,虽到耄耋之年,仍虚心学习西医的诊断技术与检验知识,志在“西为中用”,使中医有所创新、有所发展。早在40年代他就用现代生理学和解剖学的观点写出了“脉学研究”等理论著作,从血液流动与血管的关系上解释中医的脉象变化,在中西医结合上迈出了可喜的步伐。建国后随着现代医学的不断发展,他又系统学习了现代医学知识。在中医临床工作中,经常参考西医学的有关内容。在病因和发病机制上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与认识,对指导中医的临床实践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如治疗脊髓侧索硬化症、慢性口腔溃疡、肺源性心脏病、喘息性支气管炎、糖尿病等都是在参考了西医学的有关内容的基础上制订出中医治疗的理想方案,并收到了显著效果。在学术研究上他一贯反对浮夸作风、江湖习气,主张脚踏实地实事求是。许氏一生不追求名利,只把救死扶伤作为自己的天职,表现了他崇高的医务道德。在年迈体弱的今天,仍不顾领导和家人的劝说坚持医院门诊。他说,一想到慕名而来的病人我就坐不住,哪怕一周出一个小时门诊,我的心也踏实。
|
|
来自: 学中医书馆 > 《名老中医许公岩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