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香草”芬芳千年 “美人”容颜永驻

 博览群书博闻强记 2013-01-19

 “香草”芬芳千年  “美人”容颜永驻

——对《离骚》中“香草美人”意象的体悟与浅析

卢诗仪

 

摘要本文针对前人对《离骚》“香草美人”意象使用的不同学说,对“香草”、“美人”意象的使用的原因进行浅析,认为“香草”意象的使用,受地域的影响,但地域不起决定作用。作为寄托之物,“香草”中的众多意象,可分为具有一般含义、具有特殊含义和无意义的意象。“香草”作为“知己”,可结合《离骚》文本与时代背景来体会。对于“美人”意象的使用,则针对“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特点进一步论证“夫妻之爱”暗示“君臣之情”说法的合理性。

 

    关键词:《离骚》 “香草” “美人” 浅析

 

两千多年来,专家学者们沉醉于屈原所创造的“香草”遍野、“美人”难觅的奇幻世界,乐此不疲地研究、探讨“香草美人”意象的内涵、情感。前人将这些探讨成果整理成理论体系,今人又在原有的解读上,赋予其新的内涵。可见,“香草美人”确乎历久弥新韵味悠长。本文试针对文本,结合前人的不同学说,对“香草美人”意象使用的原因做一些浅析。

   “香草”为屈原青睐的原因,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地域论”、“寄托论”、“知己论”。提出“地域论”者,从王逸的《楚辞章句》中所说的“言祭祀作乐,而歌巫持芭而舞”及《九歌》中众多香草祭祀场面的描写中得到印证,并推断“香草”的出现与巫术祭祀文化在楚国的盛行密不可分。而且,“香草”作为祭品应当是圣洁的化身,因此屈原便借“香草”来比喻自己高洁的品质。此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其并不是意象使用的决定性因素。香草祭祀并非个别现象,从《礼记·郊特牲》中的“周人尚臭”,《诗经·召南·采蘋》中描述的“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等一系列记载中,可以发现香草祭祀的普遍性。那为什么在《楚辞》之前“香草”意象并没有受到如此关注呢?可见,地域对“香草”意象的出现影响不大。

   “寄托论”则是在“善鸟香草以配忠贞”对这一意象的定义之后延伸出来的。游国恩先生说:“屈原在《楚辞》中常常说装饰着各种香花,以比他的芳洁”这一点在《离骚》中十分明显。诗文开篇,屈原便以“正则”、“灵均”的形象出现,其本就十分完美,但仍希望通过“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来提升品德,在“美人迟暮”前,帮助楚王成霸业。第三段中,屈原又因“纕蕙”、“揽茝”而被解职加罪。强调了自己因品格芳洁而招致“众女嫉余之蛾眉”。紧接着的第四段,则借“集芙蓉以为裳”的假装豁达,暗示内心的彷徨。管中窥豹,可见屈原的洁身自好。

    对于“香草”这一意象在屈原笔下起到寄托情感、外化内心世界的作用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香草”这个意象群中,是否每种花草都被赋予了诗人的情感呢?我认为并非如此。“香草”作为多种意象的统称,总体上有寄托情感的作用。但在诗句中,我认为有些“香草”只具有一般含义——芳洁,有些具有特殊含义,有些则是普通名词。具有一般含义的“香草”,大多为屈原用于佩戴或装饰。如《离骚》开篇中的“江蓠”、“芷”、“秋兰”等,暗含有“芳洁”之意。具有特殊含义的“香草”,则要结合上下文,体会其引申义。如“夕揽洲之宿莽”中“宿莽”是一种可以杀虫的芳香植物,但在本段所营造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氛围中,便有了“铲除邪恶”之意。第三段中在“众皆竞进以贪婪”的黑暗背景下,深知老之将至的屈原“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此时,播种“香草”便被寄托了他渴望培植贤才,共赴大业的愿望。“兰”、“蕙”便具有了“同道中人”的含义。不具有情感的“香草”,则是通过与其在其他诗句中表达情感的对比来说明的。譬如在《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诗句中,“菊”是后来诗词中的一个典型意象。它作为陶渊明的“宠儿”,不仅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知足,亦有“羞与春花艳冶同,殷勤培溉待西风”的寂静落寞,还有“宁可枝头报春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坚贞不屈。诗人眼中,菊花是忘却尘俗的“隐者”;是孤芳自赏的“君子”;是平和淡定的“高人”。“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是对拥有菊花特质之人的最佳阐释。可是,在我看来,屈原诗句中的“菊”只是一种单纯的“吃食”,是为了侧面烘托他效法贤人,“不惜顑颔”的坚决,“菊”甚至不具有一般含义的。因此,菊花本身所能表达的情感与屈原的内心世界区别还是很大的。并且,屈原当时孤苦无依、身单力薄、处于弱势的情况与菊花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菊花给人的总体感觉是,虽有退让或是隐忍,但内心仍然坚韧,不容亵渎、独立清高,十分强硬。倘若作为寄托之物,则与屈原在诗中所营造的“弃妇之怨”和无助之感相矛盾。仿佛是表达一种“楚王是否重用我,无所谓,我乐得一身轻”的满不在乎。况且,屈原在遭受诬陷与贬谪后,救国热忱并未消褪,退居山林、隐居自修的情怀则更无法体现。从他的面对嬃女“汝何博謇而好修兮”“判独离而不服”的责备,以及在《渔父》中“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可见他的“深思高举”与不肯“与世推移”。这一点恰恰与菊花给我们最深刻的隐者形象相悖。可见,菊花在屈原的诗中并不包含特殊意义。

“香草”寄寓着屈原的喜怒哀乐,但它仿佛有超出了抒情容器的地位,成为屈原唯一的“知己”,于是“知己论”应运而生。说“香草”是屈原的“知己”,这一点很恰当。在当时,没人能理解自己的情况下,屈原也希望遇到自己的“伯牙”,能听懂自己的“琴音”,奈何现实不遂人意。于是,“香草”便成为屈原吐露“志向与悲情”的无声的“知己”。于是,面对是非曲直不分的社会,他“揽茹蕙以掩涕”;面对“高丘之无女”的结果,他“折琼枝”以自慰;面对“兰芷不芳”“荃蕙为茅”,他悲痛不已。

除去“香草”在情感表达上的作用致使它成为《离骚》的核心外,它在行文上的作用也不可小觑。首先,“香草”营造出一种芬芳、纯洁、柔和并略带哀伤的气氛。类似《林冲风雪山神庙》中几处“雪”的描写——“纷纷扬扬的卷下一天大雪”、“雪下得紧”、“雪下的正紧”、“雪越下得紧”等几处“雪”的描写,为林冲后面的活动提供了背景,也使得在杀人情节之前出现一个相对平静的氛围,平缓过渡,进而达到跌宕起伏的效果。其次,“香草”体现了浓厚的“楚地文化”。《湘君》、《湘夫人》中“荷盖葺室”、“芳椒成堂”、“薜荔为帷”等以“香草”筑室场面的描写,及“采杜若”以赠“远者”、“下女”的行为则体现了“南人性柔”与“近于浪漫”的性格。最后,“香草”名称的变化使用,不仅使这一意象贯穿全文、丰富了内容,也使得行文流畅、文字优美,富有韵味。

   “美人”也是屈原创造的一个典型意象。这一意象的使用在《离骚》中较突出,全诗中“美人”指代一再变化,既喻己,又喻君,在后面“求女”段落的描写中更是引申出了渴望出仕别国,但又不忍丢弃楚地的意思。我认为,屈原对于“美人”意象的刻画更重要的是突出“夫妻君臣”这一关系。早在西周、春秋时期,“阴阳五行”中就把夫妻与君臣放在同一位置。鲁国的季文子也曾用《诗经·卫风·氓》中“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的男女之情讽刺晋国的出尔反尔。在《惠公改葬共世子》一文中,“镇抚国家,为王妃兮”也是以女性形象写狄国的公子。通过“美人”自比弃妇,以哀婉缠绵的话语,试图“抒忧述志,以劝其君”。通过“美人”比喻君王,以真切深情的爱语表达自己渴望辅佐君王,以成霸业的决心。通过“求女”段落的叙述,以自己对楚国“深固难徙”的钟爱,希望表明心志,“以感其君”。在情感表达上,以夫妻指代君臣更是生动形象,十分贴切。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是夫妻关系得以维持、家庭得以和睦的重要前提。但在“百家争鸣”的战国时期,作为有雄心抱负的士阶层,他们的活动并不受限于本国,苏秦、张仪、韩非子等名家都是在“革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后,才开辟出一片容自己大展身手的天空。倘若这些人在叙述君臣关系时用“夫妻”指代,那么他们未免也太“花心”了。他们与君臣的关系大多是忠臣良君,至多是跨越等级的朋友。但屈原不同,他历经艰难险阻(“得吉卦”、“驾飞龙”、“道昆仑”、“涉赤水”)将见到“美人”之时,却悲哀得“蜷顾而不行”。在本国遭难与别国出仕的艰难抉择中选择了前者。宁愿成为一名失败的政治家,在飒飒风声与萧萧木叶中哀叹“思公子兮徒离忧”,也不忍心离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伤心地。这种饱含浓烈依恋之情的君臣关系,正是“夫妻”才能体现的。而且,夫妻间的相互信任与妻子辅佐丈夫的传统也是屈原在诗中所诉求的——要想实现理想,唯有重新获得楚王的信任。因此,屈原通过这种“真情告白”,希望楚王信任自己。从这一层面考虑,夫妻暗示君臣不仅有传统文化的支持,而且也更贴合屈原的真情实感。

“香草”、“美人”在我们看来也许只是一种手法、一种寄托,但对于屈原,它更是一种理想的、美好的向往。我们无法考证屈原的真实想法与现在的猜想是否吻合,但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所产生的朦胧的、若隐若现的模糊美,才使“香草美人”历经千年而芬芳、美貌依然;才使《离骚》在时间的侵蚀后仍光辉不减;才使屈原在群星璀璨的历史长河仍是“有异彩的一等明星”

 

  (作者系湖北省黄石市第二中学高三(16)文科实验班)

 

主要参考书目

游国恩论文《楚辞女性中心说》

丘琼荪《诗赋词曲概论》1987-08-02北京市中国书店

郭沫若《屈原 蔡文姬》1997-9-1人民文学出版社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