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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与文化

  2013-01-20

2013年的公历新年,我在武汉度过。那个晚上我见识了江汉路地铁站的拥挤,濒临失序的人群,偶见的推搡,被翻越的栏杆。

那么,这个夜晚我所见的一切,算是一种文化吗?或者,算是一种“没文化”吗?

我承认,“地铁”与“文化”这两个词是可以毫不尴尬地摆在一起的。没文化的地铁大体相似,有文化的理应各自不同。
庞德的那首诗,“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地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也许是地铁与文化最古老的结合产物了。庞德写这首诗时,中国还没有地铁;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也未曾见过地铁。
 
时至今日,地铁已像疯长的藤蔓遍布世界的城市。在中国,北京、上海的地铁线路已经接近以“2”开头了。

好吧,让我先说说我所熟悉的上海地铁——特别是在这一次“无裤汉”与“无裤妹”以文化的名义,招摇地走进上海地铁之后。

上海地铁无疑是希望有“文化”的。掌握着钱款的人尝试着将诗词歌赋、音乐会挪到地铁站。假如地铁站够大,他们或许还会将世博会中国馆迁移进去。

但这只是上海地铁的一个侧面,是徐娘化妆的那半边脸。

即使已经有十几条地铁,在上班高峰的时候,上海地铁的拥挤也是惊人的。人像沙丁鱼一样被装着。女人们会闭上眼睛,以一种公然受辱的神情从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半干的汗水凝结出了人们蜡像一般的表情,就算是在车厢空旷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空空荡荡,或者盯住手中的手机。

地铁中会有乞讨者。还有胖老师——这个胖胖的、面容和蔼的老兄,曾在某大钢铁公司工作,大概受过什么委屈。他挤过各个线路的车厢,用吆喝的口吻说出他要揭露的“内幕”,请大家去百度“胖老师吧”了解他的诉求。

这些,也是地铁文化么?恐怕是的,而且,这些文化的剪影,比音乐会更真实。

在我看来,地铁就像一个加满了酵素的管子。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管道里,在这个人群密集来去的空间里,都可以放肆地发酵,蓬勃地闪耀,然后迅速地湮没。那些别离与思念的话语,冷漠的表情,肮脏的呕吐……

但地铁里的文化,也只会是地面上所有的一切,而不是一个单独的世界。人们需要地铁里有某种文化的符号,是为了克服地下的幽闭,黑暗的侵袭,人群中的孤单,以及拥挤的受辱。他们希望地铁像阳光下一样正常和熟悉,而不是新造一个哈利波特的9又3/4站台。

地铁就是地铁,要有地铁的样子——但最好,看起来是地面的样子。

地铁可以是宽容的,可以容得下荷尔蒙、涂鸦、拥吻、吉普赛人一样的卖艺者,以及无裤日。但前提必须是,地铁中所生长的文化,是自然的流露,是从地面向地下的渗透。假若无裤党一出车厢就重归蜡像的表情,假如拥吻的恋人一出站台就恍如路人,假如一切都将地铁当成飞驰而过的舞台,那有什么意思呢?

地铁属于城市,它的气质就是城市的气质。有文化的地铁面目各自不同,就像武汉与上海一样不同。只要不是被规划、被强行移植的盆景,它是无裤党,又或是别的什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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