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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与中国画

 西园倦客 2013-01-26
【中国诗与中国画】
  

   我们在欣赏中国画的的时候, 经常看到有画家本人或他人在上面题的诗,而诗的内容多是感叹诗的意境,有的诗写的位置在画面上,所以也就成了画的一部分,而与画完整统一起来。中国诗书画自古是相辅相成的,诗有“题画诗”,画也有 “诗画谱”,笔者藏有一部明代“集雅斋”雕版《唐诗画谱》,都是依照诗境而作的画,其中不乏名家手笔,但几乎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太过于写实,纤毫丝缕都要表现到,其结果是破坏了诗的意境之美,少了深幽,辽远,剥夺了读者想象的空间。
  对于诗画问题的研究,是中西方艺术家所共同感兴趣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便是诗画相生的论断。中国诗与画皆重写意,而不求一笔一画的写实 。  中国画追求的是“传神”与“意似”而在中国画众多的表现“意”的手法,有一种最为常见的方法,我们称它为“诗境入画”通过表现画中的某一特定的景象,创造一种富有诗情的境界,这种以诗境入画的表意,在人物、山水、花鸟画中,都可以看到。另外,还有一种表“意”,画家是运用了象征、借喻、拟人等等方法,所以这类表意其寄寓性和曲折性是很强的。六朝时王微在他的《叙画》中所说:“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就是强调绘画应该以诗情为境,而在北宋晚期的苏轼更提出“诗画本一律。”他认为诗和画在艺术表现上都具有这种共性,也就是都具有表“意”的共性。但要认识本质则必须从区别入手,我们写诗,必须要知道诗的本质,这可以通过诗与近邻的艺术形式作比较方能表现出来。那么诗和画在意境上有何共性呢?首先是“意境”上的相同。画要注重“虚与实”的结合,诗也不例外。我们这里举个例子:这原是一则笑话段子,说某地社区举办了一个由家庭妇女参与的业余诗歌创作班,老师出了一道题,要求每个学员写段文字,表现一种十分浪漫的情境。许多学员都写了灯光摇曳的晚会,华丽绝伦的服装,优美的音乐,美酒佳肴……而只有一位学员写道:星期天的清晨,丈夫出差了,孩子们去了姥姥家……。乍一看,这段文字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一回味,我们发现,里面有令人惊奇的想象的空间- 意境。我们设想一下,假如是周一的早晨,做母亲的还不为孩子上学,丈夫上班忙得不亦乐乎?而此时不同,清晨,独自一人,少了家务的烦恼和凌乱,心可以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那或许是很久以前的一次邂逅?抑或是一次让人措手不及的一见钟情?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清新,空气中似有似无地飘着淡淡的薄荷的味道?总之,这段文字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是十分值得回味的。要说这段文字的成功之处,那就是想象的空间十分广阔。相比之下,那些描写灯红酒绿,烛光摇曳的文字就逊色了。

  中国画作为绘画艺术的一部分,我们也可以把它的最高追求理解为,是让观者在画面中体味出,作者想要表达的故事和内涵。要知道,绘画不是说话,它是一门艺术,同时它也是一门技术,而在中国,除去那些匠人,作画的几乎就是那些从小以“琴棋书画”为必修科目的文人了,古书有云“书之不尽则歌,歌之不尽则舞。”我们可以理解为,说话表达不了的意思,我们就用歌唱来表达,如果唱歌也不能完全表达的意思,我们就再加上肢体语言。这段话告诉了我们,艺术的发展是从单一的艺术门类向复合型艺术发展的,而推动这个发展的就是越来越强烈的表现要求。所以这群我们前文提过的“欲有所为而又不能”和“好名、负气”的画家们就把它们写不出,也画不出的“意”用“诗境入画”来表现。这样的中国画不再是一门单一的视觉艺术了,在无形中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追求和表现“意”的最好手段。

  但是对诗画问题的理解却有着根本的差异。西方艺术家是在尽心竭力地为诗、画寻找界限,和二者结合的可能性。如黑格尔认为诗有音乐的一面,也有绘画的一面;西蒙尼底斯已经说过“画是静默的诗,诗是语言的画”。而在中国艺术家看来,观照宇宙,提高和净化人格与实现艺术境界是同步的。真正的宇宙,不是人们可以用感观感受到的层面,而是不可言说的精神——“道”的世界。“道”是无形无色、无声寂寥的,宇宙的本源就是如此,真正、永恒的美也就是如此: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要真实地表现大美,要让艺术创作者用虚静的胸襟去容纳宇宙精神。所以中国艺术精神相融思想的存在,决定了中国画和诗两种不同形式艺术在表现宇宙精神时,自觉的交融在一起。所谓“诗画体一律”正是鲜明的表现出这种审美心态。
  诗与画的交融,不是突然出现,而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首先是题画诗的出现。王渔洋《蚕尾集》说“六朝以来,题画诗绝罕见。盛唐如李白辈,间一为之,拙劣不工……杜子美始创为画松、画马、画鹰、画山水诸大篇,搜奇抉奥,笔补造化……子美创始之功伟矣。”
  王维早于杜甫十三年出生。在他以前的画家,诗画兼工的极少。而王维则诗画兼工,且两者都对后来发生了很大的影响。他曾自为诗“夙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是画与诗,已经融合于他一人之身了。但从他上面的两句诗看,他只意识到自己兼备这两种艺术,并不曾把自己的诗写在自己的画面上,并且除十五岁时有一首《题友人云母障子》的五绝,及另有《崔兴宗写真咏》的五绝一首外,就没有其他的题画诗。
  交融过程的第二步,是把诗来作为画的题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记有晋明帝有《毛诗图幽诗七月图》,是把诗作画题的,可说起源甚早。但对绘画自身,没有太大的影响。唐代的时侯诗歌盛行,在唐末时,可能已有域家以诗为画题的情形出现了。近代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有专篇讨论了这个关系,钱锺书先生《谈艺录》也有专论,可见,中国诗与中国画是一对分不开的孪生姊妹。

   由此再前进一步,是以作诗的方法来作画,“观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洪于海”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即是作诗,也是作画。《宣和画谱》记有李公麟作画,“盖深得杜甫作诗体制,而移于画。如甫作《缚鸡行》,不在鸡虫之得失,乃在于‘注目寒江倚山阁’之时。伯时(公麟之字)……画《阳关图》,以离别惨恨,为人之常情;而设钓者于水滨,忘形块坐,哀乐不美其意。其他种种类此。”按李公麟在时代上稍后于郭熙。从上面一段材料看,当时的大画家,不仅在诗里找题材,而且以大诗人写诗的手法来写画,因此而提高了画的意境;这便是在精神上进一步将二者融合在一起。后来王渔洋却又以李伯时所画《阳关图》,来说明诗的“远”的意境(《自题丙申诗序》)。反映出诗与画的互相启发,相互交融。画与诗在精神上的交融,把握得最清楚的,在当时应首推苏东坡。东坡的《韩斡画马诗》有“少陵翰墨无形画,韩干丹青不语诗”;由他“无形画”“不语诗”的说法,而把诗与画的对极性完全打破了,使两者达到了可以互相换位的程度。诗和画内在精神的交融和逻辑选择的一致,决定了它们外化形式的必然性渗透。
  因为在北宋时代诗画的交融,在事实和观念上已经成熟;所以在宋太宗雍熙元年(九八四)所设立的画院,至徽宗时,“如进土科下题取士”,即以诗为试题。《画继》中记有徽宗皇帝曾以“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及“乱山藏古寺”的试题。由当时取舍的标准看,所重者乃在画家对诗的体认是否真切,及由体认而来的想象力所能达到的意境。至此而可以说画与诗的融合,已达到了公认的程度。龚贤《春泉图轴》是有题诗;“静壁春泉一道飞,白龙藏彩见斜晕晖。谁家草阁虚无际,半醉诗窗下以微。”李晴江画梅,疏影横斜,画中题有“挥毫落纸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愿借天风吹得远,家家门巷尽成春。”一种贯注于诗、画底层的宇宙、人生、艺术精神,使诗画构成一个有机冥合的艺术世界。不论是苏轼还是王维都在诗词中融入了画的元素,尤其是画面构图及色彩搭配。虚与实的关系等。我们且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空间上的布局,开阔,雄宏。而“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色彩对比与衬托又是如此鲜明,清新!
  但上面所说的交融的成熟,乃是精神上的,意境上的;距形式上的融合,依然还有一段距离。唐代的题画诗,在形式上是诗与画各自别行,两不相涉。北宋的题画诗,大概和画跋一样,只是写在画卷的后尾,或画卷的前面,而不写在画面的空白地方。《图画见闻志》中记有五代卫贤的《春江钓叟图》,“上有李后主书《渔父词》二首”,就当时一般的情形判断,这也会是写在卷尾或卷前的。从形式上把诗与画融合在一起,就我个人目前所能看到的,应当是始于宋徽宗。《故宫名画三百种》图八九,有徽宗《蜡梅山禽图》,此图的构图,是一株梅花由右向上,横斜取势;
  诗画的交融,当然是以画为主,画因诗的感动力与想象力,而可以将其意境加深加远,这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中国诗与中国画,意境幽远,耐人寻味,韵味悠长,主要得于神韵二字。
    这种交融,不是单纯的两种艺术形式在形式围墙某一点上,相互突破后的某种程度的融合,也不是象西方艺术家所理解的那种,借助人们的想象,把两种原先是独立的形式联系起来。中国艺术的诗画融合问题,其意义远要超过形式的疆域,它是中国人的宇宙一一艺术精神的一个十分明亮的折身,是中国艺术家对宇宙、人生理解后产物。也可以说,是精神与精神的交融,心灵与心灵的撞击。到中国封建社会晚期,中国画在艺术上走向了成熟,如“八大山人”(朱耷),徐渭等,他们的画作彻底摆脱了写实主义的窠臼,是画境和心境的高度融合。这一点我们只要看看近几年各大拍卖行的记录就不难体会得到。
  在美术史上,自古以来就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方式,一种是以再现客观世界为主的写实型艺术,它以西方古典油画为代表。一种是以表现主观心绪与情感为主的浪漫、表现型艺术。中国画就是以此为其基本特征的。浪漫、表现性绘画思潮,早在战国时代的楚墓帛画《人物夔凤图》及西汉马王堆幡画中就已初露端倪,自唐际文人画初创以来,中国绘画则更加注重托物抒情,以画寄乐的表达方式的运用。而“绘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也正是苏子对先贤们艺术实践的理论总结,它之所以能够存在、并且具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一直被文人们捧为绘画的至理,离不开在中国哲学虚空的宇宙观(老子“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影响下艺术家对诗化的精神内质与诗意的形式外观的永恒追求。的确,中国绘画的这种观念也正是把握了中国艺术的精神实质、把握了中国艺术诗性的品质特点,才经受住了时间风雨的考验,并一直影响至今。最后,还有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就是从艺术创作的角度而言,中国诗究竟和中国画有哪些相同的地方。搞清楚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我们文学创作中的诸多难题。笔者认为还是形象思维的问题。我们有的老师往往利用空余时间带领学生出去远足,待回来要求每人写篇观察日记,我想这样的做法到底有多少收获,不得而知。形象思维固然要有现实观察作为基础,但诗性的启迪还在于悟性,否则,便是枉费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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