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不到一年,段文杰就告别妻子,奔赴心中的圣地,从此面壁一十二载,比达摩祖师还多了两年。解放前的那些年头,山高水远,道路阻断,加之经常领不到工资,段文杰纵有万种柔情,也无法回家探望妻儿老小。解放了,条件好些了,他又一头扎进工作里面。敦煌的艺术家们告诉我,段文杰先生是一个“怪人”:为了艺术,为了事业,他可以完全彻底地牺牲自己,包括家庭和爱情。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殉道者。就像是一匹负重远行的战马,翻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走过了一个驿站又一个驿站:目标永远在前头。他总是觉着时间不够用,总是感到任务没有完。心里老是默念着:等临完了这批壁画,我就回家,等搞出了这个课题,我就回家,但是敦煌的壁画是那样多,492个洞子,20多公里长的画廊,能够临完吗?1600年灿烂辉煌的历史文物,什么时候研究到头?
为了举家团聚,更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龙时英毅然辞去了小学教师的工作,领着年幼的孩子,一步一颠,从花团锦簇的天府之国来到“黄河远上白云间”的荒凉世界,和分离十余载的丈夫相会了。
女人的胸膛是世界上最宽阔的海洋。内心孤苦寂寞无依的段文杰,从妻子如水的柔情中得到了温暖和安慰。她用自己的双唇舔干了丈夫滴血的心灵。多么善良的女人!尽管下车伊始,“好心”的人们就告诉她,她的丈夫是个控制使用的“分子”,要她和他划清界限。但她只是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她才不管那么多呢!她只认得他是她男人——这就够了!每天晚饭之后,一家三口人手牵手,排成宽宽的横列,大摇大摆地在窟区的街面上散步,用四川方言高声地谈笑,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丈夫的耳朵都饿干了。勤劳的四川女人抓养了一窝兔子。每次杀了兔子,她把两只大腿和胸脯上的肉留给丈夫,剩下的肉让孩子吃,自己却只喝一点兔汤。一段时间之后,段文杰的耳朵轮儿变红了,脸上也有了血色。于是研究工作又开始了。
1984年,敦煌文物研究所改建为敦煌艺术研究院,段文杰先生担任院长。在这期间,他们推出了《敦煌莫高窟内容录》《莫高窟供养人题记》《莫高窟前遗址清理报告》等敦煌学研究领域的第一手专研资料,编辑出版了第一部《敦煌研究文集》,创办了大型学术刊物《敦煌研究》。全院同仁在海内外发表高质量的敦煌学论文500多篇,出版研究文集十余部,出版专题大型画集十余册,系列大型画集五套。而段文杰本人写出了《敦煌壁画概述》《敦煌早期壁画的风格特点和艺术成就》《试论敦煌壁画的传神艺术》《十六国、北朝时期的敦煌石窟艺术》《敦煌彩塑艺术》《晚期的莫高窟艺术》《道教题材是如何进入佛教石窟的》等数十篇蜚声敦煌学界的压卷之作,出版了30万字的《敦煌石窟艺术论集》,成为我国敦煌学研究的名副其实的带头人。
大爱无言。每一个伟大的事业,都不是由单个人完成的,在当事人的背后,总有一股坚定的支持力量,给他们源源不断的动力。成功除了个人努力,还需要周围人的支持。这也就是我们每次看电影奥斯卡获奖者的致辞时,总有长长的一串致谢名单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