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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自由不仅是我们骄傲的理由,也是我们不安甚至焦虑的原因。 小女儿刚去美国读书时来信说,“到美国后,原本高中紧张的生活,一下轻松了起来,没有家长的管束,没有学校的管理,一切都由自己做主,会有一种你终于拥有了你自己的感觉。一开始的时候,脱离了‘管理’,生活过得优哉游哉,好好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后来慢慢发现,一切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发现太自由了,有点不太习惯。又觉得我妈当时跟我唠叨的那些都很有道理,恨不得让她再跟我说点儿。” 我跟她说,我小时候也曾经历过这种心路,总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事事自己做主了,就不必什么事都得问父母怎么办、都得服从父母的安排了,为此还曾很羡慕那些长相显得很成熟的同学。待自己成了大人,经历了许许多多之后,才懂得事事自己做主的同时,也得事事自己负责。活得很累、疲惫不堪的时候,又会转过头怀念童年时光,觉得童年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一个人长到18岁,就进入了成年,就可以到派出所办一个身份证了。成年,除了获得一个身份证,还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这意味着可以脱离父母的监护,再也不用时时事事受父母的管束,终于可以走出家庭,独立地走上社会了。同时,也意味着你具备了一个公民的资格,不仅可以行使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更重要的是,意味着你是一个能够独立地负起责任的社会成员了。换句话说,你可以完完全全地享受和行使作为一个人的自由权利了。 但什么是自由呢?估计许多人一下子答不上来。但如果问:你能给我说说什么是不自由吗?许多人都能摆出许多的不自由:比如一个孩子,想看电视,大人不让你看；想玩电脑,大人不让你玩,怕影响你学习；接个电话,大人马上就会问:是谁呀,有什么事?回家稍微晚点,大人就更紧张了:干什么去了?和谁在一起? 其实成年人也有许多不自由的体验,比如想说话的时候,有人不让你说,你不想说话的时候,又有人非逼着你说；开会时领导讲话明明是空话套话,你还得极力称赞其透彻、深刻、高瞻远瞩…… 自由,就是你想说话的时候就能说出来,不想说话的时候任谁也不能逼迫你非说不可；我想做一件什么事,不必征得别人的许可,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别人要我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我能够坦然拒绝,而不必担心什么后果。一句话,自由就是“依愿而行”——按照自己内心真实的愿望、欲望、想法去做事情。 然而,自由令人向往,随之而来必须面对的责任却让人焦虑。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让我们犹豫不决的,往往不是做事的方法,不是做或者不做,而是即将面对的后果、必须承担的责任。大部分情况下,人都有选择自己行动的自由,但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行动导致的后果中脱身。自由的严肃性正在这里,这一步迈出去,就不能再收回来。就像象棋中的卒子,一旦往前拱进一步,就不能退回原地。 好东西不是孤立而来的。自由,同时意味着责任。与身份证、信用卡同时到来的,还有就业、职业、职位、上司、下属、合作、任务、爱情、婚姻、家庭、子女、生存竞争、房贷、疾病、贫富差别、不公正、能源危机、环境危机、精神危机、道德危机、信仰危机……以及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所有难题和困境。 西班牙哲学家费尔南多说:“当自由令我们向往,而责任让我们害怕时,又或者当我们面临一种诱惑时,自由和责任之间的联系就会变得更加明显。”“自由,意味着不只是在分配奖励时以胜利者的姿态回答‘是我’,还意味着在追究一件错事的责任人时也要敢于承认‘是我’。” 所有希望逃避责任的人,都迷信“不可抗拒”,都借口“实在是没有办法”或者“压力太大”等等那些他不得不屈从的条件。不错,当一件错事或事故发生,其责任都会涉及众多的外部条件和环境因素,这些外部因素可以弱化或者淡化该行为本身的责任,或因此也许我们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谅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些外部因素永远不足以完全免去故意实施这个行为的主体的相关责任。 比如,去年中国羽毛球选手在伦敦奥运会上消极比赛被取消参赛资格,当事运动员把责任推给不完善的赛制,其教练给出的理由则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利益”……有人针对这次国羽消极比赛事件评论道,教练固然难逃其责,但运动员才是场上的主角,虽然是听令而行,但运动员们也应该明白,自己是有独立人格的人,而不是剧院里的木偶。 因此,自由不仅是我们骄傲的理由,也是我们不安甚至焦虑的原因；自由不是一种类似奖赏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负担。于是才会有一些人宁愿放弃自由,而把它移交给一位社会领袖手中,让他代替自己做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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