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探”倒掉，造神冲动也该冲冲凉了“女神探”倒掉，造神冲动也该冲冲凉了
杨于泽
这几天，随着张高平张辉叔侄强奸冤案得以平反昭雪，当年侦办此案的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预审大队大队长聂海芬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在任何国家，刑侦与司法的错误恐怕都难以完全避免，但当我们回首张高平张辉叔侄强奸冤案，我们还是觉得其中的一系列错误是过于荒唐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聂海芬应当对这桩2003年的冤案承担多大责任，但她是当年的主要经办人，而且头顶着“女神探”的光环。杭州市公安局网站至今还保留2006年刊登的《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聂海芬同志荣获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文中称，聂海芬“近五年来牵头主办的重特大案件达350余起，准确率达到100%……经她审核把关的重特大恶性案件，移送起诉后无一起冤假错案。” 人不是神，没有人能够永远光荣、伟大、正确，根本原因在于，人类的理性不是万能的，每个人类个体的认知能力更是极其有限。一个人偶尔犯错或许可以被“理解”，有时候甚至可以获得原谅。聂海芬主办的案件现在看来不是100%准确，但这还不是我们贬低她的理由。错就错在，我们曾经相信一个人是“神”，深信人能够百分之百正确。 更令人痛心的是，媒体恰恰把一起冤案的建构过程解释成“铁案发生学”，有意无意地使自己成了造神的一环。2006年4月13日，中央电视台播出题为《无懈可击——聂海芬》的报道，作为《浙江神探》系列报道之一。央视的脚本至今网上可查，央视用来证明聂海芬“无懈可击”的，恰恰就是聂海芬主办的高平张辉叔侄强奸冤案。这颇有造化弄人的味道。 其实不是造化弄人，而是咎在人自己。当年的张高平张辉叔侄“强奸案”疑点丛丛，处处有懈可击，比如张高平张辉叔侄开车捎带王冬是受熟人之托，半路上奸杀王冬的可能性很值得怀疑；从王冬指甲尖提取的男性DNA与张高平张辉叔侄不符，提示施暴有可能另有其人。警方何以一路走到黑，我们且不去管它，央视在制作《无懈可击——聂海芬》时大概因为聂海芬是官方要树的典型，所以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如何防止冤假错案，是我们社会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而那种隐然于“女神探”背后的“典型思维”与造神冲动也值得我们高度警惕。树立各种各样的先进典型，冀以发挥“典型引路”的作用，这是我们多年的做法。报道先进人物的先进事迹没错，但“典型思维”的要害是把有血有肉的人塑造成“高大全”，最终走向造神。一个人被认定为典型，往往意味着他或她一贯好、百分之百正确，随后的宣传与表彰也呈现出高度非理性特征。 这种非理性的根源，是我们把树典型当成了目的，这对媒体来说意味着“典型的先进性”主题先行。媒体怀疑、求真的品质与看门狗、啄木鸟功能，因为可能妨碍典型塑造，经常就被彻底摒弃了。作为一名媒体人，我记得自己有一天在报社资料室打开本报某年某月的合订本，在经常刊发人物通讯的第二版，发现“廉政典型”后来都出事了，一数，居然就有五六个之多。一旦真相呈现，媒体面对的就是一个巨大尴尬。 神化典型，意味着我们过份相信人的理性能力，同时忽略人性的弱点。继之则是一种过份相信人的制度，人性的阴暗面就有可能乘虚而入。譬若警方经常刑讯逼供，冤案就会有其必然性。如果聂海芬能够洁身自好，我们就要谢天射地了，谁能保证她百分之百正确？造神本身就错，试图在一种人性恶有可能被放大的环境中造神，就更是反理性的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