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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五峰会》

 陈吐 2013-04-09

再看《五峰会》

2012.07.05

 

童年时期老家的公社书记叫刘阳春,外号“刘胖子”,据说当过县里的商业局长。人说他并不喜欢看戏,但极好热闹。他在时每年在公社大院内都要演几次戏,我脑海中至今还残存着一些斑驳的记忆。当年公社的院子很大,南边是很大的大门在我村南街延长线的路北,进门后是很大的空地;西北角是个小门在我村北街延长线的路南,进门一拐就是公社干部们的办公室和宿舍,是两排青砖的平房;东北角有个内院,是公社的供销合作社,大刘庄的田兴、张家沟的老赵等售货员对我都很好,田兴到我们家去还给我买过“猫粪”(江面条的俗称)。记得常来演出的有唐山评剧团,听大人说有两个名角叫范金婷、红影子,但评剧都演过什么戏记不清了,好像演过《秦香莲》。迁安京剧团来过一次,记得刚搭好戏台就刮起大风,把戏台子刮倒了,我看到唱戏的男演员与木匠一起用“绿豆条”(粗铁丝)捆接被刮断的木杆子。记得看时一位武生演员与人打赌从戏台中最高的杆子顶端头朝下滑下来,只见他身轻如燕噌噌几下就上到顶端,双腿夹住杆子头朝下像自由落体一样下滑,在头距地不到一人高的时候一个空翻,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赢来在场人们的一片叫好声。迁安京剧团来演出时我的身高已经不能免票了,可能已经上学了,记得是在“解放”(散场前十几分钟不收票敞开大门)时进去的,看到的是《对花枪》的结尾。在公社大院内看得最多的是唐山皮影,大概连着来几年,每年一来就演几个晚上(戏主要是白天演,皮影只能夜里演),演的虽然有《三打白骨精》等一晚上就可演完的剧目,更多的是连着演的,十几天都演不完,下次来接着演,剧名叫《五峰会》。

对《五峰会》的记忆比较多,记得正面人物叫曹真、曹保、曹克让,曹保的妻子叫暴彩文,“暴彩文力杀四门”是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情节;反面人物叫沈恒威,眼睛很大,大家都叫他“大眼奸臣”,当时认为只要是奸臣都是大眼睛的;还记得暴彩文的哥哥叫暴虎会隐身法、番邦一员女将叫牙儿翠翎是个有很多宝物会摆阵法的妖怪。

有了互联网后我曾经查过,说《五峰会》这个剧目是唐山皮影专有的,别的剧种没有演过。前两天在网上偶尔看到有人要看全套《五峰会》,有网友提供了一个网址,我点一下真的出来了,到家就看了起来。前天发现用不着那个网址,在百度上输入“五峰会”三个字就可以看,是玉田县皮影剧团演出的。前天看了两集,昨晚儿子玩游戏到午夜,等电脑归我时我仍毫无困意,又开始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赞美,因为我小的时候给戏剧排名,一直是把唐山皮影排在第一位,长大后还这样坚持,其次是京剧、评剧、越剧、豫剧、黄梅戏,河北梆子、吕剧、川剧不是很喜欢。一边看有时还跟着唱半句,唐山皮影的拖腔是很好听也很熟悉的。一边看总感到很亲切,唐山话也算家乡话,特别是道白都是家乡的土话,“刻”读kei(三声),“倾”读keng(一声),“就”读zhou(四声),“得”读dei(三声),还出现这样的句子:“去看皮影,是玉田那拨演的”、“跑青龙那边去了”。一边看还不时很伤感:要是父亲还在该多好啊!父亲在时还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刘胖子离开公社后就再也没看到这些东西了,如果现在父亲还在,我可以陪着父亲,他想看什么就给他在网上找什么,还可以下载刻成光盘让他随时都能看!父母去世太早了,中国的变化、我们家庭条件的变化,他们都没有看到!父亲那一代的乡亲们大多故去了,我们这一代人记住这个的很少,下一代人根本没看过更不会感兴趣,真是遗憾!

第五场,曹保因娶暴彩文为妻犯了军法,又被沈恒威的同党所知,他的父亲、镇西侯、边关大元帅曹克让不顾夫人、战将们的求情,下令把他推出辕门斩首。曹保在赴保安的路上,娶了暴彩文又离开山寨之后到一家农户借宿,正遇上奸臣后代纨绔公子乔福要强娶这家的女儿程玉清作第五房小妾,程玉清宁死不从想在花轿到来之前自杀。是暴彩文派来照顾曹老夫人的丫鬟、长得极丑但武功很好的水路挺身而出冒充玉清上了花轿(后杀了乔福,被官府抓住判斩),程玉清以照顾老夫人为理由与父亲随曹保到了保安。程玉清的想法是,要不是曹保等人到家里借宿,自己就要自杀身亡了,曹保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代替水路照顾老夫人是一种报恩,更重要的是她作为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大姑娘,对玉树临风、面如傅粉、武功超群、心地善良、又是镇西侯的儿子的曹保产生了爱慕之情,她想在曹保娶了文家姑娘(早已订婚的)之后就求老夫人吩咐曹保收她为妾。一个农家女孩,那个时代是不可能奢求成为镇西侯的公子的妻子的,所以能被纳为小妾、自己以身相许,既能以自己的身体报答曹保的救命之恩,又能和自己爱慕的男人终身相守,已经是最高的人生追求了。祸从天降,曹保的被判斩刑促使程玉清做出了惊人的决定——冒充曹保去受刑!

自己父亲的工作不好做。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就这么一个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虽然是为了报答恩人,但这失女之痛让老人好久下不了决心,后来父亲答应了,但父亲内心决定等她被斩之后也要服毒自杀并没有告诉她。曹老夫人的工作也费了些力气,她是用“如果不是你们借宿,我早就自杀身亡了”这句话迫使其答应的。

程玉清想得很周到:她长得与曹保很像,只是身高差点儿但不是很多,临刑之人都是披头散发,用头发遮着脸绝不会被人看出来。老夫人吩咐监斩的中军把曹保带到屋里来说是告别,就这时玉清做通了曹保的工作,二人换装,曹保从后门潜逃,玉清被拖入法场被捆在行刑木柱之上。

娇美善良多情的姑娘程玉清作为死囚犯被捆在行刑木柱之上,曹老夫人和玉清的父亲带着供品近前活祭。做梦也没有想到、真的非常佩服家乡人会有如此高超的编剧技巧和语言水平,程玉清向曹老夫人倾诉全部心曲,这大概有半个小时的大段唱腔,声随情走、情伴泪流,动天地、泣鬼神……她的家世、她的成长经历、她的守贞志向、她的报恩情怀、她的春心萌动、她的临终嘱托,特别是当她唱到

“我屈呀,

屈只屈未能跟他说句知心话,

他心未必知我心。

……

求太太为我收尸骨,

千万莫弃奴的身。

日后太太见了公子面,

表一表我的那片心。

公子有心疼怜我,

把我这尸骨埋在曹家坟”

时,玉清的泪水大把大把地落下(用驴皮刻出的泪珠一次次下落),我的眼泪也流成了两条小溪接连擦了几次眼睛还是那么模糊。虽然曹老夫人答应照顾其父亲,但当她与父亲告别时还是劝父亲去舅舅家住些日子,等曹保回来再来找他,表达了不要麻烦曹老夫人,但自己心里的爱人是值得相信、是会照顾自己父亲的!泪水一次次模糊我的双眼,我还从没看过如此入情入理、情深意切、声情并茂、表述细腻的好戏呢!

唐山皮影的唱腔适合表现悲剧情节,记得文化大革命时老师曾在课堂上说过,“皮影适合演悲剧,所以演出《收租院》最合适!”可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就要被砍头的人发出的心曲更悲的?有什么比生活刚要有所起色却要去死的人发出的声音更悲的?有什么比满腔爱意还没有表达就要去死的人发出的哭泣更悲的?

第五场的结尾令人欣慰:暴虎用隐身法来到法场,用仙人给的灵符制造一场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背着程玉清跑了!

不知后事如何,今天下班后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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