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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傷離別】/翁秀美

 西园倦客 2013-04-11

  
   離別,是人間最傷感的惆悵瞬間。屈原《九歌·少司命》有云「悲莫悲兮生別離」,是說悲傷的事沒有比離別更痛苦的了。江淹《別賦》中更言道:「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

 多情自古傷離別。送別時,看那楊柳岸處,曉風殘月,雙雙執手,無語相對,此後便是,千里萬里。一個依依不捨,一個淚水漣漣,風吹衣角,一步幾回頭,在那個隔山隔水隔音信的年代,惟有盼君平安早歸,並將所有情感祝福寄託於天邊鴻雁,水中錦鯉。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牽掛,思念,盼望,失望等各種情緒紛雜困擾,剪不斷理還亂,怕見春光,更懶梳妝,一天天,看明月行過空空的窗,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一碗長江水,在夢裡蕩漾,誰的身影倚樓望,誰的帆在風裡搖。那一種望斷天涯的情思與閒愁,不分白天與黑夜,無論樓上與舟中,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很喜歡李叔同這首《送別》,深情之中瀰漫著無限感傷。人生無處不離別,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但即便過了千尺,亦留不住匆匆腳步。夕陽西下,送者別者愁腸滿懷,再三叮囑,最難見楊柳色,最難釋處春草淒淒,最不忍聞馬車轔轔,真是「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工筆畫家王叔暉白描本《西廂記》,最後三頁是長亭送別,鶯鶯張生相對淚流,一個要他一路上鞍馬秋風好護持,一個要她在寂寞深閨好好珍重。張生馬上側身回頭,鶯鶯遠遠眺望,只是目光很快被青山相阻,斜陽下僅遠遠望見張生的鞭梢,這一別,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團聚。結尾留一個長久的離別空間給讀者,餘味不盡。圖中鶯鶯雙眉輕皺,含情含愁,人物的情感心思,被大師刻畫得異常生動細膩。

 現代社會,距離早已不是距離。沒有長亭古道,沒有折柳送行舟,沒有「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的良久目送,少了豐富而細膩的感觸與生命體驗,因此也感受不到古人倚欄而望、登高念遠的柔軟情懷,而正因為缺少了這種情懷,現代人的離別顯得稍許平常,沒有了那種該有的空間與時間的距離,傷感味漸淡,分別不是問題,因為相見很容易。即使萬分的思念,念著念著一張機票就過來了;縱然經年未見,也會時常通話、視頻,知道彼此近況,如在近旁。

 限於交通與訊息的不發達,古人的別是真正的離別,在歧路,在渡口,在長亭,望去天高地遠,路途茫茫,再者人生無常,當真是「君問歸期未有期」。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彼此的情感此時得到更深的抒展與昇華,分離在即,道聲珍重,回頭酒尚溫,放眼人已遠,情至深處,以我觀物,物皆著我之色彩,於是,花啊草啊夕陽啊觸目都是憂傷,便筆下流出關於離別的經典詩句及畫作。而這般的離別以及送別的那些詩文於我們也漸行漸遠,相對於快節奏的今天,李叔同的《送別》,在一定意義上也送別了很多曾經存在過的美好芬芳的東西。

 陽春三月遊西湖,蘇堤上一樹桃花一樹柳,相當好看。一春一春,桃花如面柳如眉,想堤上人來人去,這條路該記得多少次的離別印跡,品味過無數柔腸百轉的不捨與離情。此時,耳邊傳來梁祝中「十八相送」唱段:

 弟兄二人出門來,門前喜鵲成雙對。從來喜鵲報喜訊,恭喜賢弟一路平安把家歸。二人一問一答走完了十八里,途中英台多次暗示,梁哥哥卻千萬個不懂,無奈之下為自己做媒。臨別依依兩分開,這一刻飽含英台殷切切的期待:梁兄你花轎早來抬。

 哦,春光明媚,這或許是所有離別中最美好最浪漫的一段了。

 文:翁秀美 (轉載自香港《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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