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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芸: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柔的名字

 武汉人文 2013-04-26
王芸以散文创作成名,她以清丽温婉的笔触描绘着小城日常生活中的诗意和真情。她的“梦在香草天空间”,钟情于“水韵江南”,“举炊烹饮日月间”,醉心于“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起一个温柔的名字”。而对那隐藏在灯红酒绿之中的丑恶与肮脏,她选择拒绝和回避。 

王芸: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柔的名字
 

消失,想必是世间万物的终极命运。
    当然,我无法确定冰川、海沟、天空与大地——这些过于宏大而尚未被全然洞悉的存在——命运的走向。我说的,是那些相对微观的生命流程,与我们有限的生命发生着直接而频繁接触,并将我们的生命琥珀一样含孕其中的自然之物。很多,很多。
    “我从未看见野生的东西自怨自艾/小鸟冻死了,从树上掉下来/也没有自怜。”它们正如彭斯用诗的语言描述的那样,在我们的身边,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在我写作的此刻与你阅读的彼刻,悄无声息又自然而然地消失,有的一去不返,有的还会重现。在消失的尽头。
    当它们重现时,我们或许认得,或许不。
    升上天空的河流
    四色地图上通常分布有连片的土黄色区域,也蜿蜒有蚯蚓似的淡蓝色曲线,曲曲弯弯,向着四方延伸。那是世俗意义上的河流。
    每一条丰沛的河流,都会在一路上接纳众多粗大或细小的支流。从静止的地图上看,一条河流就像有着许多分杈的树枝,那些通常用黑色圆点标示的城市,是结在这些树杈上的果实——一个个内心饱满的果实,真实的它们远比地图标示的复杂也阔大。呈延展状的“树枝”,总是一路果实坠坠,日渐粗壮,吸饱了水分、养料,而后心满意足地伸进大海——辽阔的深蓝。
    也有一些曲线,没能走出黄色深沉的怀抱,纤维一样成为黄叶子上的一根茎脉。它们越活越纤细,即使不断有新的水流注入,也无济于事。它们静卧在地图上的样子,让人想起暴雨过后在公路上爬行的迷途蚯蚓。干涸成了一痕淡淡的、布满渴望的影迹。
    实际的情形中,这些河流走着走着就消失了,使得对它们怀有深深期待的干涸的土地更其干涸。那里的土地张着龟裂的嘴唇,寂寂无声,皱纹成片成片,触目惊心地爬满额头,身体布满豁大的伤口。一旦这样的土地等不来河流,就再也留不住一座城镇、一个村庄,甚至一个人、一株草。
    河流,与生命的起源有关,与生命的延续有关,也与生命的终结有关。所有的消失中,河流的消失最为动人心魄。

 
人类最初、最辉煌的古代文明,那几枚硕大饱满、璀璨夺目的果实,便结挂在世间屈指可数的几条大河流经的水域。现在,大河依然在流淌,却没有了古时的那般雄迈刚健、洁净清亮,那般强大的孕育力与滋养力。我们的母亲河——黄河也不例外。她的生命正在一段段地枯竭,萎缩。那曾经一路奔腾着纵贯历史千叠峰万道峦的强健的母亲河,那曾经澎湃着横贯祖国北野,孕育、灌溉了无数生灵的丰腴的母亲河,淤积了太多浊重的泥沙,承受了太久贪婪的索取,果真不堪其累,在一点一点走向衰微的生命尽头,走向枯竭?
    我宁愿想象,所有在大地上消失的河流最终都升上了天空。远离了贪婪索取的人类,它们在天空中彻底放松下来,缓缓流淌,没有挣扎、疲惫,不含悲怆。它们穿过白云的暗礁,越过会飞翔的“鱼群”——自在的鸟儿,在阳光的漫天丝缕间穿梭,在浩瀚的天宇中干净、自由地行走畅流。天空,另一种形态的海洋,是所有河流的母亲。大地上的河流,也像人一样,本能地想往温暖的深情与关爱。一旦可能,它们便带着承受了太多伤痛与疲惫的躯体,向着天空漫游。
    有一天,当衰老枯槁的土地需要之时,它们还会从空中腾跃而下,化作无边的雨柱施以拯救。雨水落入焦渴的嘴唇,唤醒土地之下几近枯竭的生命,长出新鲜的血脉与筋骨,将颓萎的土地重新支撑。没有一片土地会真正地死亡,因为河流,流淌在大地上与天空中的河流。流淌在亿万斯年中的河流。有了它们,干涸的土地终会复苏。
  
 
    将手伸入滔滔的江水,将手举向落雨的天空。那一种手感,多么的相似。
    当河流以云雨的方式重现时,怅惘的我们慢慢伸出手,会否忆起熟悉的河流的体温与它在大地上纵情奔腾的姿态。
    不慎走失的村庄
    土地或许不会消失,村庄会。
    读过关于罗布泊、古楼兰的零星资料。上个世纪初,外国的探险家、考古学家划着木舟进入罗布泊。若干年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罗布泊,已是一望无际荒芜的戈壁与荒漠。河流不为人知地消失了,还有传说中人畜兴旺过的村庄。
    古楼兰遗址与罗布泊相距不远,远古的河流也曾流经这片土地。至今,古楼兰再难听闻到足音的空寂街巷里,还躺着破碎的陶片。千百年前,它做为一只陶瓮的一部分,被美丽的楼兰女子顶在头上,捧在手中,晃晃悠悠自河边归来,清泠泠的河水漫过陶沿,溅湿过远古的一片阳光。不妨将古楼兰看作一个古老而庞大的“村庄”,我们已无法确知它消亡的真实情形,就像我们无法确知古楼兰里那些岁月的残余碎片,那些陶片残骸,那些不再完整的羊毛地毯,那些花饰不再清晰如初的木窗棂,它们是自然风化的结果,还是源于动物的破坏,或者人为的损坏。如今,古楼兰的遗址伫立在戈壁之中,像一个旷古的多义的谜等待猜解。
    多年来,古楼兰这个走失者,在人类的视线之外独自缓慢而寂寞地存在,存在并走向消亡。我们只是在他迈向消失的路途中,偶然地与之相遇。当重新进入人类视野时,古楼兰那从岁月深处穿行而来的自然生态,神秘、荒凉,像一个远古的奇迹在我们眼前重现。最初的一刻,我们睁大眼睛,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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