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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经典:《风水辩》与《葬书问对》

 易真颜 2013-05-02

风水辩 [明] 项 乔

 

或问葬地风水之说,子信之乎。予应之日:葬送终大事也,人子之事亲,舍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卜宅安厝,自天子达于庶人,古今共之,必亲之。体魄安庶人子之心安,予非尽人之子欤,而独不信之乎。但所谓风者,取其山势之藏纳,土色之坚厚,不冲冒四面之风与,无所谓地风者也。所谓水者,取其地势之高燥,无使水近。夫亲肤而已。若水势曲屈而环向之,又其第二义也。程子所谓:务令其后不为城郭,不为道路,不为沟池,不为耕所及,不为贵豪所夺,其义已明且尽矣,予安得不信之乎。

【白话释意】有人问我,信不信葬地有关风水的说法。我答道:给双亲下葬送终是大事,为人儿子孝顺双亲,除此以外无以用其力了。所以卜墓安厝,是自古到今,从天子到普通百姓都要做的事情,必须要让双亲遗体安然下葬,作为儿子的心里才能安宁。我也是双亲的儿子,怎能不信奉这些作法呢?但所谓的风,指的是取其山势的藏纳,土色的坚厚,使墓穴不受四面来风的冲冒而已,而无所谓地风的说法。所谓的水指的是取其地势的高燥,而不使双亲遗体被水淹漫而已。而所谓的水势曲屈环向的要求,已是次要的了。程子所谓双亲的墓穴一定要做到以后不会成为城郭、道路、沟池及田地,也不会成为贵豪攘夺的对象,这就将选择墓地的要求讲得很明白很详尽了,我怎能不信奉呢?

日:然则风水荫应之说,子亦信之乎。日:吾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人子之葬其亲,求亲之体魄得安足矣,借使有荫应之说,亦非孝子仁人之所图也,况万万无此理乎。今夫子于父母生欲美其宫室,死欲安其宅兆,其孝思之心一也。父母之于子,生欲其福利,死而有灵其冥庇默护之,心亦一也。但气聚则生,气散则死,形既朽灭,神亦飘散,复将何物以为子孙荫乎。试以生前论之,重门密室,上下簟,人子所以安其亲者至矣。其亲于此而假寐焉,形神尚如故也,厥子孙或近出闾里之间,或远游千里之外,或蒙人笑骂,或被人害,其亲亦熟于鼾睡而不知顾矣。

况朽灭之形,飘散之神,而能荫应子孙于数百年之后乎。

【白话释意】又问:那么,所谓风水荫应的说法你也相信吗?

答:我曾听说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为人子的埋葬双亲,只要求得双亲的体魄得到安宁就足够了,即使真正有荫应的事情,这也不是孝子仁人所应该图谋的,何况万万不会有荫应的道理。做儿子的在父母生时想使他们住在好的房屋里,死后想让他们埋在好的墓穴里,这些孝思都是一样的。而做父母的,在生时希望为儿孙谋福利,也想死后有灵魂冥庇默护儿孙,这些心情都是一样的。但人只有气聚才能生存,气散了也就死亡,形体既已朽灭,则精神亦即飘散,还有什么东西去荫应子孙呢?让我们以父母在生的情形来说吧。做子孙的为使父母安享晚年,少操劳家事,便让他们住在重门密室,并上下簟,以免打扰。当双亲在里面睡眠时,虽然形神俱在,但这时如子孙或近出闾里之间,或远游千里之外,期间或被人笑骂,或遭人害,而其双亲正鼾睡,那里能知道照顾他们呢?如生时的情况既已如此,则在死后,形已朽灭,神已飘散,还能指望他们荫应千数百年以后的子孙吗?

日:信斯言也,易重卜筮,先圣王何以使人敬鬼神,定吉凶也。且斋明盛服以承祭祀,而洋洋如在,又何物使之乎。日:此皆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欲天下有报,本反始之心,故赫其灵于祭享而归之实理,若或使之者,要其感应,则如木实之相传实,以子孙神气而会合祖宗之神气,故如或见之,如参前倚衡之说耳,非祖宗真有形象在于其上,在于其左右也,其教人卜筮者,则因理以定数,托蓍龟之神明,使人顺性命之理耳。非谓福可幸求,祸可幸免也。故日:易为君子谋,非为小人谋。若必求荫应之说,则易所谓鬼神者,是乃奸宄之囊橐也,有是理乎。

【白话释意】问;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易》重卜筮,先圣王也使人敬鬼神,并斋明盛服以承祭祀,这又是什么原故呢?

答:这不过是圣人以神道来设教罢了,并非真有鬼神也。其教人卜筮,则是想通过蓍龟的神明,使人顺从性命的道理罢了。并非是说通过祷神卜筮,福泽可以幸求而得,灾祸可以幸免。所以古人说易是为君子谋,而不是为小人谋。如果真有荫应等事,则《易经》所谓的鬼神,就会成为奸宄的囊橐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日:荫应之说在形体亦有然者,不日坚土之人刚,息土之人美乎。日:土气之能荫人,犹地道之敏树也,人与树皆天地生气之所在,故在地之生气能荫之即栽者培之之谓。若朽骨已在倾覆之数,虽天地生生之大德,不能复生之矣,不能复生而谓其能乘生气,以反荫生人,有是理乎?借使有是理也,骨肉朽毙而魂气无不之也,其灵亦不过与生前等耳。生前虽尧舜之神明,不能庇朱均之子,而谓其死后反能荫应之乎,是生不如死,人不如鬼,率天下而崇鬼道也,不亦左乎。然则荫应之说,古无有也,有之自郭璞始。璞也葬书之设,果自为乎?抑为人乎?如日自为,则荫应未及其子,而刑戮已及其身矣,岂有拙于自为而巧于为人乎?然其书日:葬者乘生气也,此人子不忍死其亲之意,吾无容议也,其日:铜山西崩,灵钟东应,则本东方朔滑稽之说,当时孰有亲见其事?而耳闻之者朔尝谓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子,朔已得三偷焉,亦将谓朔之言为足信乎?又谓:木华于春,栗芽于室,如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气遗体受荫似也。然华于春者生木也,芽于室者生栗也;使朽木在山而腐,栗在室亦安能乘春气而复华复芽,此亡骸之不足以荫遗体,彰彰明矣。借使足以荫焉,则一父或生数子,皆遗体也,而或荫或不荫,又何说以通之。

【白话释意】问:荫应的说法在人体上也有反映,不是说生在坚土上的人气性刚强,生在息土上的人美貌吗?

答:土气能够荫应人的情况,.与土地能够生长树木的情况相似。人和树木都是天地之间的生气所在,所以在地里的生气才能荫应他们。但死人朽骨则已在倾复之数,虽然有天地生生的大德,也不能使朽骨复生了。既然朽骨本身已不能复生,却侈言它能乘生气以反荫生人,有这样的道理吗?即使朽骨真能荫应生人,即使在骨肉既朽之后而魂气仍无所不在,则其地位和作用也不过是与他生前相等。我们知道,即使象尧、舜生时那样神明,也不能庇佑象朱均这样的儿子,而能说他们在死后反能荫应这些子孙,那不是说生不如死,人不如鬼吗?这样推论下去,就会率天下而崇鬼道,不是太左门旁道了吗?而且有关荫应的说法,在古代本来是没有的,而是由郭璞首先提出来的。郭璞曾撰写了《葬书》,这是总结自己的经历而写的,还是总结他人经历而写的呢?如果是总结自己的经历而写出这本书,则荫应还未在他儿子身上表现出来,他自己已遭刑戮而死,岂有预言自己已不灵验而能够预言他人的呢?他在书里写道:葬者乘生气也,这表明为人儿子的希望双亲死后在墓穴里也能遇着生气的孝心,我不想对此多作议论。但书中又写道:铜山西崩,灵钟东应。这句话本来是.东方朔所说的滑稽话,当时有谁能亲见其事并耳闻响的?东方朔曾说过许多类似的滑稽话,如说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子,东方朔已去偷过三次了,这些话也能相信吗?《葬书》又说:树木在春天华秀,栗子在室内发芽,就象人从父母那里生育出身体。因而本骸如得气可使遗体受荫应一样。但是,能在春天华秀的是还有生命力的树木,能在室内发芽的是还有生命力的生栗,如果将朽木种在山上和将腐栗放在室内,它们就不能乘春气而华秀和发芽了,这和亡骸不能再荫应儿孙的道理一样彰明。我们退一万步说,假设亡骸真能荫应遗体,则一个父亲或者生几个儿子,这些都是他的遗体,但这几个儿子的处境各不相同,那是不是亡骸对他们或荫或不荫,则亡骸荫应遗体的说法怎能讲得通呢?

或又日:子不见磁石之能翕铁,暴骨之能渗血,一气有感通之理乎。日:气感通如磁石于针固也,然石之于针能翕之而已,果能化小为大,化轻为重,如所谓鬼福之能及人乎。

【白话释意】问:你不见过磁石能吸铁,暴骨能渗血吗?这不是说明一气能感通的道理吗?

答:对于磁石吸针,固然可以说是一气感通,但磁石也只是吸针而已,却不能将小针变得大些,或将轻针变得重些,象所谓鬼神能给人带来意外的福泽一样。

或日:吾见某家葬地善,其子孙见当昌盛。某家不善,其子孙见当衰微,如影响之应形声多矣,子独不信之乎:日:盛衰有相寻之理,天地亦有终穷之时,此适逢其会焉耳,非葬地之故也。有违礼而火化水化,其祖宗无葬地,亦或有昌达者矣,则何居。昔之善择形胜以建都,比崩遂葬于是者,莫如尧、舜、禹、汤、文、武之为盛,然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汤都毫,文武都镐京都洛。当其都会之初,人固以为山川之灵应矣,至今山川尚无恙也,其子孙不复见有禹汤尧舜文武之再出,又将谁诿乎?

【白话释意】问:我看某家因为葬地选得好,其子孙就见昌盛,某家因为葬地选得不好,子孙就见衰微,如影响之应形声一样,这样的事情多得很,难道你总不相信吗?

答:人事的盛衰自有相寻之理,天地也会有终穷之时,你所见的多是巧合其会罢了-;并非是葬地与盛衰真有联系。我也见过有些人由于某种原因,而将双亲的遗体违反传统进行火化或水化,以至祖宗没有葬地,但也会能昌达的。古代善择形胜地方建立都城,死后又埋在那里的君王,都不如尧、舜、禹、汤、文、武昌盛。当时,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汤都毫州,周文王和周武王先后以镐京和洛阳为都,当这些地方被当作都城时,人们无不认为是得到了山川的灵应。但至今山川依旧,上述君王的子孙却不再出现象禹、汤、尧、舜、文、武那样贤德的君王,这能说是谁的过失呢?

或日:此则天地之大数也,姑舍是而以小者论之。宽闲之野多村落焉,或风气环抱,则烟火相望,或山川散逸,则四顾寂寥,历历可指数也,而子不信之乎?日此生地能荫生人,予前已言之矣。然又有说焉,村落虽有美恶,其初原未尝有人也,及人见村落环抱乃相率而居之而成村落。或遂村落。能荫人也,子何疑于是乎。大抵山川各有旺气,随方随时而迁转,不可执著者也。当其气之方会,虽海上无人之境,亦足以生人,不必青龙、白虎、朱雀、元武之相凑合也。及气之衰,虽名山大川,通都巨镇之形胜,而或变为荒莽无用之区矣,人之贫贱、富贵、死生、寿夭,要皆关于气运之隆替,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若谓由土荫焉,是上天之命反制于一坏之土,谓有地理而无天理,可乎。故谓某地时乘生气则可,谓某地必龙虎凑合,而后能乘生气则不可。谓某地时乘生气而以安亲之体魄则可,谓某地能乘生气活白骨以荫子孙则不可。然此龙虎之说,施诸东南犹有山川之可据,若北方一望坦然,虽公侯伯之祖垅同一土馒头也,孰藏风?孰止水?孰为龙?熟为虎?孰为朱雀、元武哉。或者又以土之稍高者为山,下者为水,是求其说而不得又从而为之辞也。

【白话释意】问:你说的都是些天地大数,这不是我们所能考究评论的,我们不去谈这些,而说些小些的话题。将葬地选在宽闲之野多村落的地方,以便风气环抱,烟火相望,不比葬在山川散逸,四顾寂寥,历历可指数的荒凉地方更好吗?

答:我在前面已说过,好的地方能够荫应生人。现在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一个地方的村落虽有美恶的不同,但在开始则都是同样的荒地,并未有人居住。等到人们看到村落环抱才相率而居,此地才成为村落。但因此就说村落能够荫应生人,则我又有疑问了。大抵山川备有旺气,但却随着方位和时间而迁转,并不固定。当这些旺气会在某个地方时,即使是在海上 的无人之境,也一样能够生人,而不必一定要青龙、白虎、朱雀、元武等相凑合。及至气衰时,虽然是名山大川,通都巨镇等 形胜地方,也或会变成荒莽无用的地区。人命的贫贱、富贵、死生、寿夭,也是由气运的隆替来决定的,这是人所皆知的常理,无足奇怪。但如说人的命运是由土荫来决定的,则是本由上天决定的命运反要受制于一杯土了,这就变成只有地理而无天理,这能说得通吗?所以,我们说某地某时乘生气则可,如谗菜地必然要龙虎凑合然后才能乘生气则不可。如说某地某气乘生气而可以使双亲的体魄安宁则可,说某地能乘生气活白骨以荫子孙则不可。而且,所谓墓地龙(水)虎(山)凑合的说法,应角在东南方还在山川可作凭据,如应用在北方那种一望平坦的地方就不行了。在那里,即使是贵到公侯伯的人祖垅也不过是在平地上一堆土馒头而已,那里能够藏风?那里能够止水?那里为龙?那里为虎,那里为朱雀和元武呢?至多能以稍高的土堆为山,稍低的土坎为水而己,这是为了附会风水说法的牵强之辞。

或日:子之言详矣,则吾既得闻命矣。胡程子大儒也,谓培 其根而枝自茂,朱子大儒也,兆二亲于百里之远,而再迁不已。子以程朱为不足法乎。

日:程朱信大儒也,然以其事其言论之,则亦何能无疑。其 日地之善者,则其神灵安,子孙盛,若培其根而枝叶自茂。不知所谓根者,果有生气者乎,抑既朽者乎。如日既朽之根而培之,以求枝叶之茂不可得矣。兆二亲于百里之远,而再迁不已,谓朱子纯孝之心,惟恐一置其亲于不善之地可矣,若谓缘此求荫,恐非圣贤正谊明道之本心也。况生则同室,死则同穴,终古以来未之有改也,使二亲而有灵,夫岂安于百里之睽离,而不抱长夜之恨乎。其所以屡迁者,或亦藉以求荫焉耳,呜呼,其求之也力矣,何后世子孙受荫,不过世袭五经博士而已,岂若孔子合葬于防,崇封四尺,未尝有意荫应之求,而至今子孙世世为衍圣公耶。是故荫应之说本不难辩,奈何聪明智巧者,既援程朱以为口实,其冥顽者又附和而雷同焉。宜其说之炽行于后世也。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事亲如孔子,足以立人极矣,不师孔子而必师程朱,可乎。虽然程朱实善学孑L子者,其嘉言善行足以佑启后世者多矣,此特贤者之过.,偶一之失耳,率其素履而略其一节,又岂非善学程朱者乎。

【白话释意】问:你对风水的批评已谈得很详细了,我也信服了。但为什么象程子那样的大儒,也赞同地理风水而说培其根而枝自茂。象朱熹那样的大儒,也为双亲选墓远在百里之处,从而一再迁徒不已。你以为程朱二人的做法能不能效法呢?

答:程朱二人当然是大儒了,但当涉及到他们的具体言行时,则也有可怀疑的地方。如程子说:葬地选择得好,则死者神灵安宁,子孙昌盛,就象给树木的根部培土则枝叶自会茂盛一样。但程子在这里没有说清楚,他所谓的根是指有生气的根抑或是已经腐朽的根。如果是既已腐朽的根,即使去培土,也不可能使枝叶茂盛。至于说到朱熹在百里之外择到一块吉地,并一再迁墓不已一事,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朱子出于纯孝之心,惟恐置其双亲遗骸于不善的墓地。如果说朱子这样做是为了求得死人的荫应,就恐怕不是圣贤正谊明道的本心了。何况夫妇生则同室,死则同穴,这是终古以来未有更改的事情。假使朱子的双亲有灵的话,岂会安心睽离百里而不抱长夜之恨呢。

如果朱子这样屡次为双亲迁墓,是藉以求得荫应的话,则他的追求也是很尽力了,奈何朱子的后世子孙受荫的,不过是世袭五经博士而已。还不如孔子夫妇合葬在防,崇封四尺,后世子孙未尝因有意求得荫应而屡次迁墓,却至今子孙世世被封为衍圣公。由此可见,荫应之说的荒诞,本来不难辨清,奈何世上有些自以为聪明智巧的人,却援引程朱二人的言行作为口实,而冥顽不化的人又从而附和雷同,使得荫应之说更加炽行于后世。自有生民以来,没有人比孔子那样孝顺父母的,以至可以成为后人的规范。而今天的一些人,不学孔子那样在父母生前克尽孝道,却学程朱二人在父母死后的择墓下葬,这样做可取吗?虽然程朱二人都是善于学习孔子的大儒,其嘉言善行有很多足以用来佑启后世,但相信荫应而择葬地一事,却是这两个贤者的过失,我们如率其素履而略其一节,也不是善于学习程朱的态度。

或日:程朱不忍以朽骨视其亲,故示人培植而极力以迁移之,子无乃忍死其亲而不得为孝乎。

日:事亲不可不孝,论理不可不详;不以便安其亲而动求利,其子孙或贪地而暴柩,或争地以破家,或兄弟感于某山某枝之说,而反为仇雠,至有终身累世不葬,遂失尸柩不知其处者,吾惧天下后世之无孝子也.。故忧之深而言之切,虑之远而说之详耳。

【白话释意】问:程朱可能是不忍心把双亲的遗骸看成是朽骨,所以要通过极力迁移的办法来培植墓穴的生气。你这样批评他们不是希望他们忍心看双亲为朽骨而不孝吗?

答:事奉双亲不能不孝,辨论道理也不可不详。为人子的如不以方便安葬双亲,反而以不断迁坟来求利,以至有些子孙为贪地而暴柩,或争地以破家,或兄弟惑于某山利某某支的说法,而反目成仇,甚至有的因为择地不得,而终身累世都不埋葬双亲的遗骸,致使遗失尸柩不知在那里的,如果这些反常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怕天下后世再无孝子了。所以忧之深而言之切,虑之远而说之详耳。

或又日:如子之论,皆粗迹,皆常理也,荫应之理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莫知其然之谓神,是岂可以粗迹求、常理定乎。

日:道器不相离,中庸不可逾,君子言近而指远者,正谓理之常,求窈冥茫昧不可测度之说,以骇人听闻,眩人心志,在王法之所必诛,圣贤之所不赦,而可以为天下法乎,。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正谓由此常理而行之以至于熟,则有莫知其然而然者耳。若舍常理而别求其神,是即所谓怪也,怪孔子所不语。奇中焉人皆信之矣,不如此,即子产所谓是亦多言,岂不或信者也,安可执一以御万乎,虽然舍常理以谈神怪,固非所以率人。修常理以光祖宗,独不足以求荫乎。易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言祖宗有正荫也。诗日: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言自修当获正荫也,此则程朱各有注蔬,吾辈不可一日不讲求者,甩圣贤之信之乎。然术家语涉怪诞,而或正传古今之定理,不假葬地而响应者也。近世有识者,又谓风水可遇而不可求,其意盖谓风水荫应借使有之,亦惟孝子仁人能承受之,而非可以力求者,此纳约自牖之说,以意逆志,是为得之。问者日:唯唯。

【白话释意】问:你所说的都是些粗迹和常理,但荫应之理微妙,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莫知其然,象神一样,那里是能用粗迹和常理能解释的呢?

答:道和器不可相离,中庸不可逾越,君子谈论的虽是近事,但主旨却很远大,这才是常理。象荫应说法那样追求窈冥茫昧不可测度的奇谈怪论,用以骇人听闻,眩人心志,这是历代王法所必定诛除,圣贤所不能饶放的,难道可以成为天下人效法的规范吗?近世有些知识的人,又认为风水可遇不可求,意思是说风水荫应的事情即使真有其事,也只有孝子仁人才能承受,而不是可以力求的。这是纳约自和X的说法,以意逆志而得。

问才说:我明白了。

 

        《葬书问对》[元] 赵 汸

 

或问葬地之说,理有是乎?对日:有之。然则其说孰胜。对日:葬书至矣。问日:葬书真郭氏之言乎,抑古有其传也?对日:不可考。周官冢人掌公墓,墓大夫掌凡邦墓,皆辨其尊卑度数而葬,以其族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次,二日族坟墓则葬不择地,明矣。岂有无事而著其法者哉。汉书艺文志,叙形法家。

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数,器物之形容以求其声气贵贱吉凶,而宫宅地形与相人之书并列,葬地之法其肇派于斯乎。予尝读张平子冢赋。见其自述上下冈陇之状,大略如今葬书寻龙捉脉之为者,岂东汉之末其说,已行于士大夫间。至景纯最好方伎,世见其葬母暨阳,卒远水患,符其所徵,而遂以葬书传诸郭氏,然无所考矣。

【白话释意】

问:葬地好坏能够主人吉凶的说法,有这样的道理吗?

答:有的。

问:那本书对这个问题说得比较透彻呢?

答:《葬书》说得最透彻。

问:《葬书》真是郭璞写的吗?抑或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

答:这事已不可考究了。根据《周宫》的记载,当时已专设冢人一官掌管公墓,设墓大夫一职掌凡邦墓,都是区别尊卑度数才埋葬死者。再由其族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次,二日族坟墓则下葬不择地方。可见古时已讲究下葬择地的做法。不然,岂会没有这样的事情而制定这样的法规呢?《汉书。艺文志》曾记叙形法家根据九州的地理形势以指导政府建立城郭室舍,根据人的形状和六畜骨法的度数、器物的形状来推断其声气贵贱吉凶等情况,并将关于宫宅地形和相人的书籍并列一起,可见葬地之法是从汉代创始的。我曾读过张平子撰写的《冢赋》一书,看见其中谈到上下冈陇的形状,和《葬书》提到的寻龙捉脉的做法相似,是不是在东汉末年《葬书》已流行于士大夫之间呢?郭景纯这个人最好方伎,人们都知道他葬母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最后却能避免水患浸墓,这种做法符合《葬书》内容,因而就认为《葬书》是他写的。事实究竟如何,已无法考究了。

问日:葬书世所有,然自齐梁至唐,君子不道,至宋司马温公乃欲焚其书,禁绝其术,何也。对日:其言有大悖于理者,书固可焚,术固当绝也。夫盛衰消长之变一定,而不可推移者,虽圣智巧力无能为。盖天之所命,而神功之不可测者也。后世诸子百氏,好为异端奇论者众矣,未有敢易此以为言者。而葬书独日:神功可夺,天命可改。嘻,其欺天罔神,谤造化而诬生民也甚矣,世俗溺于其说,以为天道一定之分,犹有术以易之,则凡人事之是非黑白,物我得失之细,固可颠倒错乱,伏藏擒制,于方寸之隐发以遂吾私而无难,而世道人心遂有不可回者,岂非葬书之有以误之,与禁而绝之固善。

【白话释意】

问:《葬书》虽然很早就流传了,但自齐朝梁朝以至唐代的君子都没有提到它,到了宋代,司马光还建议焚烧这本书,禁绝它的方法,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答:如果一本书所说的东西大悖于常理,这本书固然应当被焚毁,这种方术固然应当被禁绝。世道的盛衰消长变化,有一定的规律而不可随意推移,虽有圣智巧力也无能为。因为这是天命,主宰它的神功不是人力所可测度的。后世的诸子百家中,很多人喜欢发表异端奇论,但也没有人敢对天命神功说三道四。只有《葬书》敢说:神功可夺,天命可改。嘻,这本书敢于这样欺天罔神,诽谤造化而诬蔑生民,问题也够严重了。世俗小民被这些说法所迷惑,以为天道注定了东西,还有方术可以改易,则人事的是非黑白,物我的得失这样的细事,就更加可以颠倒错乱,伏藏擒制,从内心这个方寸之地隐发出来以满足私愿而不会有什么困难,从而使得世道人心沉沦而不可挽回。

这难道不是《葬书》误导了人心吗?所以遭到禁绝就是很自然了。

问者日:夫其谬戾固已如此,而又以为葬地之理在焉,何也。对日:术数之书,其言不纯往往类此。夫创物之智,难以言传,固不可以为言者之失而蔽其善也。

【白话释意】

问:《葬书》的理论固然如此谬戾,为什么又说它关于葬地的学说是有道理的呢?

答:有关术数的书,里面的说理往往不能是对则全对,错则全错那样纯粹,《葬书》的情况也与此类似,即既有错谬之处,也有不少正确的地方。这是由于创物之智微妙,难以言传,我们不能因为阐述人的失误就抹煞其中有用的东西。

日:敢问其言之善者何谓也。对日:所谓乘生气者是也。班孟坚日:形与气相首尾,此精微之独异,而数之自然,最为得形法之要,盖与葬书之言相表里。夫山川之起止合散其神交气感,备百物之情,故地形之书与观宫宅人物者,同出一原,而后世杨廖之徒,遂精其能而极其变,然后坤灵生息之机,得乘以葬而后无失焉。盖非殊资异识,足以尽山川百物之情逆来顺往,旁见侧出,皆得其自然之数者,不足以语此。则事虽鄙而理亦微矣。故其书愈多,其法愈密,而此三言者,.足以尽蔽其义。

盖古先遗语之尚见于其书者乎。

【白话释意】问:你认为《葬书》的学说那些是有用的?

答:《葬书》所强调的乘生气的学说就是很有用的。班孟坚说过:形与气相首尾,此精徽之独异,而数之自然,最为得形法之要。就与《葬书》的乘生气学说相为表里。因为山川地形的起止合散,所引起的神交气感,能够具备世间各种物类的情态。所以描述地理风水的书籍与相看宫宅人物的书籍,同出一原,而后世的杨筠松,廖禹等人,遂精其能而极其变,使得坤灵生息的气机,得因为安葬得法而没有泄失。如果不是有象杨廖等人那样的殊资异识,能够完全了解山川百物情状的逆来顺往,即使旁见侧出,也都能得其自然之数的人,是不能轻易谈论其中妙理的。可见,地理风水虽然涉及的只是粗鄙的事情,但其中道理还是很微妙的。现在关于葬法的书愈出愈多,规定的法规也愈来愈细密,其实只要用上面这三句话来概括,就足以说尽其中的意义了。更何况古代先贤的哲语还在书中被引用呢?

又问日:星天象也,术家以名山,岂葬书之旨耶?对日:五行阴阳,天地之化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声色貌象各以其类,盖无物不然,无微不著。而况山阜有形之最大者哉,苟至理所存,不必其说之,皆出于古也。

【白话释意】又问:星辰本来是属于天象,可是地理家却用它们来作山名,这难道也是《葬书》的宗旨吗?

答:天地化育的五行阴阳,在天成为星象在地成为形状,表现为声色貌象等不同种类,没有什么物品能脱出其范围,更何况山阜是地上有形物体中最大的呢!

日:直者吾知其为木,锐者吾知其为火,转动者吾知其为水,而圆之为金,方之为土,何也?对日:易象乾,为天为金为圆,因其从革,以观其在熔则知之矣。四方形而土居其中,盖体坤而得地之象也。

【白话释意】

问:我知道木的特点为直,火的特点为锐,水的特点为动,但为什么金的特点为圆,土的特点为方呢?

答:易象以乾象征为天为佥为圆‘,是因为金具有容易改变形状的特性,你只要看到它能够熔解就明白了。在五行与方位的配合中,土是居于中间的,由坤卦来表示并象征着大地。

问者日l:然则或谓人间万事皆顺,惟金丹与地理为逆者何也。对日:人有五脏外应天地,流精布气以养形也。阳施阴受,以传代也。非逆不足以握神机而成变化。天有五气,行乎地中,流润滋生,草木荣也。氤氲上腾,发光,景也。非逆不足以配灵爽而贯幽明。知金丹之为逆者则生气得所乘之机矣。夫岂一物对待之名哉。

【白话释意】

问:为什么有人说人间万-事都为顺,而只有金丹和地理为逆呢?

答:人体有五脏’,在外部应合天地,通过流精布气以滋养形体,又通过阳施阴受而传代。因此,不是逆行就不足以掌握神机而促成变化。天上有五气,游行在地中,通过流润滋生使得草木繁荣。又氤氲上腾发光而形成各种景致,这时,非逆则不足配灵爽而贯幽明。由此可知当金丹为逆时,则人的生气已得所乘之机了,岂是仅只一物对待的名字呢?

又闻曰:今闽巫方位之说,亦得葬书之旨乎?对日:论五行衰旺生克,此是阴阳家事,非所以求形法。葬书言方在势与形之次,而近世临JlI吴公刊定其书,置是语于杂篇之首,盖尝与人言方位时日无关于地理,可谓得其本矣。譬诸方伎家起死回生,必精乎色脉之度数,长生久视不出乎内外之法象。盖形气之冶,神机合变,不系于方,其本如此。

【白话释意】问:现在闽派巫师信奉的方位学说,也是《葬书》的宗旨吗?

答:谈论五行的衰旺生克,这是阴阳家的事情,不能依靠它来探讨形法学说。《葬书》也谈论方位,但放在势与形的后面,只是近世吴公在刊定其书时,才将这些内容置于杂篇之首。又曾与人谈论方位时日等问题和地理风水无关,可以说得上是懂得《葬书》的根本了。这就象方伎家能够起死回生,但必须精通气脉的度数,长生久视而不出乎内外的法象才行。因为人的形气合于神机变化,却不在于方位,这就是问题的根本。

问者日:然则欲知葬地之理者,将即形法而求之。备乎,抑合阴阳家而论之也。对日:是固当辩。譬之人事,形法其言相也,阴阳其推命也,有不相待者矣。然言相者因百物之异形。而各极其情状,’以察造化之微而知吉凶,必不以相人者相六畜也。推命者以生年月日时论祸福吉凶,犹或失之者,由其为术之本不足以范围大化也。移之以推六畜辄大谬者,六畜之生不同于人也。夫方位之说,本非所以求地理,况乎随意所择,不得形法之真,而概以其说加之,则亦何异以虚中子平之术而推六畜,以论牛马者而论人耶。

【白话释意】问:要想知道葬地为何会主吉凶的道理,能不能只探讨有关形法的问题就够了,或是要结命阴阳家的学说来一起讨论呢?

答:应当结合.阴阳家的学说来探讨葬地的吉凶。比喻我们谈人事,形法家只谈人的相貌,而阴阳家则推断其命运,其间似有不尽相同之处。但是谈相的人通过观察世间百物的不同形状,以了解造化的微妙,并从中看出人的吉凶,而我们必定不能将相人的道理用来相六畜。推命的阴阳家则通过人出生的年月日时来讨论人命的祸福吉凶,其中虽然还会有失误,这不过是由于这门方术本来还不足以范围大化的原故。但如将这些方术移来推算六畜的命运辄大荒谬了,因为六畜的生命不同于人。关于方位的学说,本来不是用来探讨地理闻题的,何况一般地师只是随意选择方位,并未得到形法的真髓,就一概加在形法学说上,这就象将虚中子平的相面术用来相六畜,以论述牛马的道理来谈论人命一样荒谬。

又问日:然则其说何自而始,术家多谈之者又何耶。对日:不知其所自起也;颧人相传,以为闽士有求葬法于江西者,不遇其人,遂泛观诸郡名迹,以罗镜测之,各识其方以相参合,而传会其说,如此盖瞽者扣盘扪烛以求日之比。而后出之书益加巧密,故遂行于闽中。理或然也。夫势与形理显而事难,以管窥豹者,每见一斑。接图索骥者;多失于骊黄牝牡。苟非其人神定识超,未必能造其微也。方位者,理晦而事易,画师喜模鬼神,惮作狗马,况羁旅求合之巫,恶肯改其所难以艰其衣食之途哉。此可为智者道尔。

【白话释意】

问:那么以方位学说加于风水理论的做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为什么又有那么多方术家谈论它呢?

答:我也不知这种做法开始于什么时候。江西人相传,有个福建人想到江西求师学习葬法,但一直找不到老师,这个人就广泛地观察江西诸郡的名胜古迹,并用罗镜加以测量,记下它们的方位,以参相合,再附会到地理风水学说中去。这样做,等于是盲人通过扣盘扪烛而想知道太阳的形状一样荒谬。而后来所出的有关书籍,却以这样的理论为基础,更加巧密地补充这套学说,使得能够在福建流行。其中也有另外的原因。关于势与形的学说,道理明显而事情难知,以管窥豹,每每只能一知半解;而按图索骥的人,就象虽能够找到马,却分辨不出马匹的骊黄牝牡一样,如果其人不是神定识超,就必定不能懂得其中的微妙。而方位学说则相反,道理隐晦而事情易识,就象画师喜欢画人所难知的鬼神而害怕画人所熟知的狗马一样,何况那些流落江湖的巫师,更不会改易学难而使自己难以求到衣食。而这些话只能和有智识的人去说了。

问者又日:理既如是,则葬书所谓反气纳骨以荫所生者,固在其术中矣,何乃于夺神功改天命之说而斥绝之若是耶。对日:本骸得气,遗体受荫者,气机自然之应也。然吉地不易求,而求全吉者尤未易,葬师尝鲜遇,而遇真术者为尤鲜,是其术之明晦用舍,地之是非得失,且悬于天而不可必。今其言日:君子以是夺神功、改天命,何其不思之甚耶。孔子日: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岂葬书之谓君子者乎。

【白话释意】

问:道理虽然是这样。《葬书》所谓的反气纳骨以荫所生者的说法,固然包含在其术之中了,为何又和夺神功、改天命的说法一样遭到斥禁呢?

答:本骸得气则使遗体受荫,是气机自然的反应。但是,吉地不容易找到,而想全吉的地方更是难寻。真正的葬师很难遇见,而有本事的葬师更少,这说明地理风水的明晦用舍,以及选择葬地的是非得失,其中的相差有天渊之别。现在说:君子能夺神功,改天命,为何不深思熟虑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孔子说:不知天命的人不是君子,这难道是《葬书》所说的君子吗?

又日:然则今之名卿大家,其先世葬地多验,如执券取物,至其盛时竭力以求辄无所得,或反倍谬取祸,岂亦分定者不可推移邪?对日:不但如是而已,夫家之将兴,必先世多潜德阴善,厚施而不食其报。若是者,虽不择而葬,其吉土之遇与子孙之昌,固已潜符默契,盖天畀之也。后世见其先之兴盛,而不知其所自来,于是妙贪巧取,牢笼刻削,以为不知何人之计,则其急于择地者,亦植私窥利之一端尔,其设心如是,则获罪于天,而自促其数者,多矣。择而无得,与得而倍谬,岂非人理之显著者哉?

【白话释意】

问:今天的名卿大家,其‘先世葬在吉地多得应验,就象执券取物一样。但在他们全盛的时候竭力去寻求吉地,却往往毫无所得,甚至仅而倍谬取祸,这是不是由于名分已定而不可以人力推移改变的原故呢?

答:不但是这样。大凡一家人将要兴旺,必定是由于先世多做潜德阴善,厚施而不望报等善事。如果真是这样,则其人不必择地而葬,而会葬在吉地和子孙昌盛,固然已象潜符默契那样必然,这是由于上天给他的阴德的报应。后人见到前人的兴盛,却不明白其中原因,于是妙贪巧取,牢笼刻削,以为外人不知是何人的计谋。即使是急于选择吉地的人,也有着植私窥利的动机。他们的用心是这样鄙下,就会得罪上天,从而自己缩短自己运数,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选择吉地而不得与得到吉地而倍谬,难道不是人理的显著者吗?

问日:然则大儒朱子亦有取焉,何也?对日:大贤君子之事不可以常人类论。古者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地风水泉蝼蚁之为患至深,善腐速朽之藏如委弃于壑,盖时有定制,民无得而遗焉,皆昔人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伊川程子谓死者安则生人安,乃自后世择地而言。其自然之应尔。朱子之葬必择地亦日为所得,为以自尽夫。必诚必信之道而不失程子之意云尔。然而君子之泽未尝有加于报施之常,则其托斯事于季通氏者又岂有所歆羡期必也哉,固非可与常人类论也。

【白话释意】

问:为何大儒朱熹也做过选取吉地的事情呢?

答:大贤君子所做的事情不能和常人一样看待。古时候的人死后三个月就下葬,凡附于棺内的东西,必诚必信,因为地风水泉蝼蚁能够使善腐速朽的东西如委弃在沟壑一样。因为当时对葬礼已有定制,百姓无得而遗,这都是昔人已经知道但又无可奈何的事情。伊川的大儒程子曾说:下葬能使死者安则生人亦安,就针对后世因为择地而延期下葬带来的弊病而言,主张要顺应自然。朱子的葬事必须择地而后行,也说是为所得为,以自尽必诚必信之道,并没有违背程子的主张。然而,君子的福泽并没有比常见的报施有多少增加,即使他将此事托给会择地的季通氏,又那会是有所歆羡而期望必得的想法呢?所以说不能与常人的行为相提并论。

问者又日:死葬者生人之所必有,而大儒君子所为,乃后世之标准也。故世之论葬地者,必以朱子为口实,则仁人孝子之葬其亲,地不可无择也,明矣。今物理之难明者,既如彼,而得失之悬于天者又如此,则所谓为其得,为以尽其必诚必信之道者,将何自而可邪。对日:死葬以礼,祭之以礼,敛手足形还之葬。与葬以天下一也,故丧具称家之有无,夫吉地之难得,岂特丧具之费而已哉。先王制礼致严于庙,以尽人鬼之情,而藏魄于幽,以顺反原之变,其处此固有道矣。积善有余庆,积不善有余殃,秦不及期,周过其历,祈天永命归于有德,而心术之坏,气数随之,此必然之理也。圣贤岂欺我哉。学士大夫秉礼以葬亲,本仁以厚德,明理以择术,得失之际,观乎时义,而无所容心,则庶乎不悖于性命之常,而无憾于慎终之教矣。岂非先哲之志,而君子之道哉。

【白话释意】

问:将死者埋葬,这是生人必须做的事情,而大儒君子的行为,很自然会成为后世的行事标准。所以现在的人谈到选择葬地一事,都必定以朱子作口实,从而使得仁人孝子在埋葬双亲的时候,就不能不择地,这已很清楚了。

现在我们知道其中的道理既然这样难明白,其中得失又这样悬殊,那么,要怎样做才符合为所得为,以尽其必诚必信之道呢?

答:按照礼仪来埋葬死者,按照礼仪来祭奠死者,对于一般人的敛手足形还之葬和君王的葬以天下都是一样的,所以通过丧具的情况可以知道这家财产的有无。而选择吉地的困难,就不单只是增加丧具的耗费而已。先王制礼致严于庙,用以尽人鬼之情,而藏魄于幽,以顺反原之变,这样处理是有它的道理的。所以多做善事的人有余庆,多做不善事的人有余殃。秦朝不到期就灭亡了,周朝却超过历数,可见祈天永命都是归于有德的人,而心术一坏,气运也随着变坏,这是必然的道理,圣贤的说教岂是欺骗我们的呢?士大夫遵循礼仪去埋葬双亲,本着仁心去增厚德行,明白道理才去选择方术,其间有所得失都由时义来判断而不放在心上,这样做才能不违悖性命之常规,而无憾于慎终的教义了。这难道不是先哲的志愿和君子的行为规范吗?

又问日:然则孝经所谓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者,果为何事?而前辈为中原土厚水深,地可不择,江南水土浅薄,不择之患不可胜道,则将奈何。对日:圣人之心,吉凶与民同患也。而不以独智先群物,故建元龟泰筮以为生民立命,而窀穸之事亦得用焉。岂以偏方地气之不齐而强人以所难知者哉。且江南之林林总总,生生化化者,无有穷时,而地之可葬者,有时而尽也,又安得人传景纯之说,而家有杨廖之师哉。夫道不足以公天下,法不足以关后世,而垂训者未之闻也。虽然有一于此。葬书所谓势来形止,地之全气者,诚未易言。若夫童断过独,空缺旷折,水泉砂砾,凶宅之速灭亡者,固有可避之道也。大山长谷,回溪复岭之中,岂无高平深厚之地,可规以为族葬者。虽鬼福之应无及于人,而盛衰之常得以尽其天分。辟如有病不治,常得中医,其视委之庸巫,听其贪戾妄作,冥暗颠覆。于一杯之壤,而不自知者,则大有迳庭矣。昔人谓误解本草为生人之祸,今葬术岂轻于本草?然药饵得失见于目前,而葬地吉凶每存身后,故未有能稽终知弊者也。事有关于送终之大节,儒先君子有所不废,而流俗因仍未能极其表里、精粗之蕴与夫得失之由,故作葬书问对。

【白话释意】

问:《孝经》所谓的卜其宅兆而安厝的说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前人有的认为中原土厚水深,下葬时可以不择地,江南水土浅薄,下葬如不择地则会有数不清的灾患,这又怎样理解呢?

答:圣人心中所考虑的吉凶与小民的相同,而不会因自己智慧而超前众人,所以专门设立元龟泰筮以为生民立命,并可用于墓穴的事情,怎么因偏方地气的不一样而强人以难呢?何况江南的百姓林林总总,生生化化的没有穷尽的时候,而可以埋葬的吉地却会有穷尽,又怎能使人人都学习郭泰的地理风水学说,家家都有杨筠松,廖禹那样的著名地师呢?凡是一件事,如道不足以会天下,法不足以关后世,而能垂训后人的,从未闻说过。如《葬书》所谓具有势来形止、地之全气等特点的吉地,固然是难以找到,但对于那些童断过独,空缺旷折、水泉沙砾,能加速后人灭亡的凶地,却可以有办法避开。因为在大山长谷,迥溪复岭之中,岂会没有高平深厚的地方,可以作为家族的墓地。虽然死人福佑的应验不会落到其人身上,但自己对于日后的盛衰却已尽了天分。这就象有了疾病而不去医治,比起那些得病之后胡乱去找庸巫医治,听由他们贪戾妄作,冥暗颠复于一杯之壤,而不知灾祸临头的人,已象得了中等医术的医生医治一样,其祸福已是大相径庭了。昔人曾说过误解了本草上所载药物的性能而下药,就会给生人带来灾祸,而误解葬术所带来的祸患不会轻过本草。但服药的得失其人可以在目前见到,而葬地的吉凶往往在其人死后才发现,所以不能知道它的弊病。这些事情关系着送终的大节,连儒家的先君子也不能废弃,而一般流俗因为未能懂得中其的表里精粗的底蕴和吉凶得失的原因,因而有所疑惑,所以我特地写了这篇葬书问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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