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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随笔

 韩厚利 2013-05-05

 

“把路放在心上,把心放在路上。”我总觉得,前者是智慧,后者才是诗意。

那时候,群山环绕、茂林修竹掩映里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就像我一直没有一个像样的书包,那油菜花开的灿烂的季节里,春风拂过,像海一样泛着的浪花,四下最是安静,只有蜜蜂独自忙碌着。任何一辆机动车驶过,在扬起的灰尘里,总有无数双眼神跟随那远去的影子,在温煦醉人的日光里,那孤独的油菜花静静的看着远处消失的泥泞小路。

父亲告诉我说:“在心上放一条路。”我的迷惘正如他不知道自己的梦是什么一样。没有在那条路上走得更远,是父亲一直的遗憾。那段日子里,江南的天总是下着雨,那种让我骤然想起《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雨巷》的情怀……它慢条斯理的洗刷着那条泥泞的小路,像是洗刷着我们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我对它是颇有感情的。那段每日徒步去邻村求学的日子,在安静的马路上奔跑、嬉闹的日子,伴随着柏油马路的兴建渐埋于地底下,没有露出一丝的痕迹。新公路通过村头的时候,我和父亲站在施工队旁边。父亲说,那条老路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希望我也是,叫我不要丢了它。那时候我还懵懂不知,不知道我的路在哪里,又会被我丢到哪里去……

我记得小时候在作文里描写我们村庄用得最多的两个词:群山环绕、依山傍水。蜿蜒的马路像是群山的腰带,妖娆地盘旋着,与曲折的河流交相辉映,能称得上是江南的一大特色。最是喜欢一阵细雨过后,山间漫起的、河面上泛起的薄雾堆积在那条极具时间意味的路上,在那里沉淀,在那里升华,带着这么多年的梦,父亲的梦,我的梦……

父亲说他在那条路上来来去去的次数自己也数不清了,当年在教室的讲台上,他也曾教过无数孩子做个梦,做个走出大山的梦,做个在那条路上走得更远、更久的梦……不懂事的我更不懂父亲的梦,父亲说他的那辆破旧自行车垮了,那双旧布鞋破了,他要背着我和弟弟,太沉了,他再也走不远了,也走不动了。我记得父亲好像很难过地盯着那辆“退休”的自行车,沉思良久……

我绕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遇见过美好的山川景色,看到过形形色色的路人,也让过往车辆扬起的灰尘迷了眼,那颠簸的路面,是它沧桑的记忆,却还是充满着最纯真的意味。清晨薄雾未散,我奔波在那苍老的躯干上,带着我的欢笑,带着儿时对路尽头的无限遐想;伴着夕阳晚霞,我和倦鸟一同归去,像泰戈尔诗里的那些飞鸟,在我的泥泞小路上留下一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足迹……

我曾抱怨过,埋怨那条遍布疮痍的小路,它满是的水凼,满是石子沙砾的皮肤,让年少疯狂的我摔倒过无数次,膝盖上缝下的八针是对那段时光,那个蹒跚“老者”的永远的“记恨”。

施工车在村头“嗡嗡”闹腾的时候,我知道那段在泥泞小路乱窜,捡起石子砸水凼里的水的岁月连同那些刻上历史痕迹的沙砾一起埋进了岁月的最深处。

在我们这个古老乡村有着这样一个说法,人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灵魂会重新走一遍他一辈子走过的路……

那天新公路通车的时候我和父亲去看了。

“昨晚做梦梦见了它……”

“我也梦见了。”

“梦见了什么?”父亲笑了笑了。

“这路变成了一条龙,金黄色,发着光,带我飞出了这个地方……”

“记得把心放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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