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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江老師在“古典西學在中國”論壇上的點評

 章木匠 2013-05-06
張文江老師在“古典西學在中國”論壇上的點評

第六屆開放時代論壇“古典西學在中國”於2008年11月29至30日在云南大學召開。全程有五場報告,張老師的《畢達哥拉斯解析》即作為第五場壓軸(當日還有陳建洪、丁耘先生的講演)。此外,張老師在第二場亦作了精彩點評,現摘錄如下——

白 钢:今天涉及到的主题非常多,而且每一个都进行了非常深入的挖掘,所以特别要请张文江先生对于上面的四个报告(分别由徐戬、张志林、张辉、邱立波先生主講——淹然注)进行点评。

张文江:关于中国文明的普世价值问题,我觉得徐戬的报告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想补充的是历来的两个讲法,一个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个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的问题。西学体用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今天是可以解决的,这个解决就在于怎样深刻认识中国文化。因为在我看来,中国文化不仅是中国的,而且是世界的,是世界文化保藏于中国的。中国文化本身是世界的,世界文化把一块宝贝放在了我们中国,这不仅仅是我们的。中国文化的精义部分,足以在世界文化的最高层次占据一些。在我看来,里边的精华远远没有人认识,我们现在的哲学史、思想史都存在一些极大的问题,怎样把古学恢复出来,里面根本的东西都是光芒万丈的,而且是完全现代化的。我先讲一个部分,第二个就是关于张先生的赛先生,这个也非常重要,但是我就觉得要怎样澄清赛先生对中国……这个问题怎样强调也不为过,但是这个问题怎样澄清,我觉得需要深入的考察,我自己我觉得还暂时讲不清楚,先保留一下,请大家讨论的时候多谈。另外张辉的鲁迅的文化偏至论也非常重要,我过去倒是写过一篇东西,关于鲁迅的七篇论文的问题,但是今天我对这个东西也不想多谈。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孔老关系,邱立波先生是从汉学和宋学的关系来看,但是从我看来,如果从春秋本身来看,我的意见是孔老一定有关系,这不但是鉴于《史记》的记载,而且是孔老之间有天生的联系。中华文明如果要复兴,那还必须看到孔老两家关系的沟通,不然,这个具体的问题还能考证。老子的学问是官学,孔子自己已经是非常勤奋,学问非常好,但是在关键的地方,自悟不行,还要高人在几个地方点明一下。另外我想起来上午的小枫和甘阳的讲话,有一个我刚才跟小枫讲过了,就是关于三个名词,一个是“国学”,一个是“中国古典学”,一个是“中华学术”。“国学”这个词我觉得姑且可以保存,就是普通用用可以,但是如果仔细追究,这个词也不大对,里面所讨论的内容也不大对,里面讨论的是几乎没有有用的东西。把这个名词换成“中国古典学”,和中国的文教系统和学科建立联系起来。在我看来,我蛮同意这个词汇的,这个词汇比“国学”要好得多。在“中国古典学”这个名词之下,题目还比较狭窄,牵涉到的是建立学科,但没有牵涉到里面的具体内容,建立中国古典学以后,如果是建成的话,在里面就读的人也可能是讨论六经,那还不是中华实质性的东西。中华实质性的东西是可以和其他民族相近的一个东西,我自己使用的一个词就是“中华学术”。这个词体现了中国文化的一个独立的品格,同时也并不排斥汇通和吸收其他民族或其他学问的长处,这是一个。还有一个,刚才讲的古今之争,这个本身没有问题,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对的,这个思想是来自施特劳斯。我还想补充一段就是古今之争这个名词还不能概括的一部分。在我看来,阅读经典、解释经典,是一个民族自我认识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好像一个人要认识你自己一样,一个民族也要认识你自己,这是一个民族政治成熟的一个必要条件。而所谓政治成熟,在我们现代性当中,一般都是一个贬义词,如果成为一个良性的现代性,和它并不冲突。所以说“古今之争”这个名词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也不一定要坚持,可以变通的。就是这个问题。另外一个,我最后想介绍一个词,就是刚才小枫讲的民族蛮有问题,谈到民族有点害怕,这个词会不会有问题。在汉字里面“族”这个词,从师、从方、从人。“人”就是人权,一个共同体,或者是一个政治共同体,“师”就是军师,足以保卫这个民族的意志的体现,那还有一个“方”,“方”就是棋子,就是图腾,是民族内在的凝聚力。比方说,刚才讲19年是个重大事件,我们有歌,五星红旗怎么样怎么样,如果整个中华民族在整个世界几千年的大博弈中,这个民族能生存下来,本身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事情。不管一个民族完完全全是弱化的,民族生存不了,在一个长时间相对有各种各样情况出现的一个情况下它能保存下来绝对有它绝对特殊的东西,至少对它精英阶层里边有绝对特殊的东西足以召唤或吸引它的内容,而中国就是一个民族凝聚力,怎样认识我们的民族,民族凝聚力的内在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经典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民族自信心是从这里来的,民族凝聚力也是从这里来的。我就讲到这儿,谢谢!

白 钢:非常感谢今天四位发言人的精彩发言和张文江先生的精彩点评,接下来是讨论的时间,讨论可以是评论,也可以是提问,但是希望大家都能够直至主题,不需要再进行更多的迂回了。现在开始。

听众1:我又来了,我很赞赏今天下午的主持人,如果从一个个人感情来说,我很欣赏早晨的氛围,但是虽然我们第一相聚,也有缘分。我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点评我很喜欢,但是我也就问你一个问题,在看赛先生,对科学如何定义?请回答。

张志林:科学该怎么回答,现在中西学者都在反思这个问题…如果要回答科学是什么,我们要开一个七年讲座来讲清楚。

听众1:行,你不回答我来回答。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实际特别像我们今天的主题,西学、东学、而且讲到文明文化,我是有这么一个看法。科学只是人类所有知识形态当中的一种知识形态,它不可能代替其他的存在,因此,我最反感的是把科学作为形容词用。当然,作为形容词用,也就反映了我们今天的一个现实情况,那就是科学主义的霸权主义,如果我们从比较窄的层面上来说,科学,那就是立于经验基础上。当我设定了一个假定基础之后,不论你是男是女,你是什么人,在满足这些条件下,你都得出同样结果。所以这么一个窄的定义来说,中国古代并没有科学。实际这就联系到了我们早晨的一个话题就是看世界的问题必须变,我们以前就在攀比,你有我也有。所以我还比较赞同早晨的虽然不是很明确的。那我们为何不变个心态,你有我没有,但我有的你不一定有。但是我们一直在那么一个模式之下,我们甚至把科学划为了一个形容词来讲,实际如果讲到这么一个形态今天把巫术和宗教联系在一起,但从人类学专业的人出来,我们今天是在民族学院,我们的许多学生都知道从认识论的基础上,科学和巫术恰恰是同一个认识论基础,而宗教和哲学是另外一个认识论基础。我们都熟知苏格拉底的那句话,但是下半句,可能很多人对不上来,我比较武断。人类在认识论以来的两个基本态度,一个是悲观主义态度,一个是乐观主义态度,巫术和科学都是乐观主义态度,人可以控制一切改造一切。但还有一个悲观主义的,这在911之后也得到证明,天花病毒我们已经克服了,但科学家在讨论的时候,保留还是销毁?保留!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面对人类的未来命运我们还有什么样的东西。一种多样性的存在,它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

听众2:话筒既然传到我这里,我来说两句。我想请问邱立波先生,邱先生所有的话我都特别爱听,直到他说汉学的政治品格主要是受了老庄的影响,可能是我没太听明白吧,因为我不明白它在哪一个方面受到老庄的影响?同时,我就问一下张文江先生,他把中国传统文化说是孔老联合,这样的话,《艺文志》在讲解中国传统的时候,很显然一部分叫六艺略。除了五经之外最后一略是《论语》,孔子不是诸子之列。孔子是最后六略的一个代表。这个老庄很显然是诸子略里面的东西,诸子老庄,有什么资格和孔子摆在一起?这两个问题我想有一定的联系,这是我的疑惑我希望两位能够给我解释一下。

张文江:关于中国学术史,我觉得是有三篇东西是必读的,比四库全书重要得多。一篇是《庄子》的《天下篇》,一篇是《史记》的《太史公自序》,一篇是《汉书》的《艺文志》,《汉书》的《艺文志》的背景已经是在独尊儒术以后,它以…

听众2:我们翻译一下《汉书》的话,显然这些是在司马光的知识空间里面说的,这显然是个错误,在《汉书》里面显然是表彰六经,根据《汉书》的记载,六经不是专属于儒家的,那就是说孔子做的工作不过是向我们传承了六经或者是六经之学。所以我们不能说独尊儒术。

张文江:《汉书.艺文志》已经把儒家的地位放得很高了,在中国先秦,在我看来,这点我同意你的,六经不仅仅属于儒家,我觉得儒家的功绩要分先秦和汉,汉的六经的功绩把儒家,把六经保存下来了。并加上自己的阐释。我觉得保存儒家,就是保存六经有功,加上自己的阐释,对六经是有所限制的,这是一个问题。而六经在我看来就是王官之学了,当然这个王官之学也不是《汉书.艺文志》讲的这么详细,它直接就是跟老子之流有关系。因为中央已经无法保存中央的这些所谓的文献资料,老子在当时的地位,就接近我们现在的中国社科院诸如此类。

听众2:我们现在解释到五经六经,主要是因为老子的工作,不是孔子的工作。这个是个新观点。

张文江:我还有一个观点,六经在先秦绝对不仅仅是儒家的,就是道家的,就是这样一个逻辑。孔子就是在中央不能保存的情况下,他把它保存在地方来,作了《春秋》。“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这个不应该是作为一个地方的,本身应该是一个中央的事情,但是中央不能做的。他就把从古来相传的这一套东西保存下来。这套东西的表现形式就是六经。

邱立波:刚刚官泯的问题其实很好回答,汉代人有内学和外学,内学是口口心传之学也,不足为外人道也。刚刚你为难张先生那样讲其实不对,你是在开玩笑。其实这个东西一方面从老子那里学到了文献,一方面其实更是一种方法。我更加强调的一点是,庄子之后为什么没有能力读庄子中的孔子形象?那什么叫寓言呢?为什么要读懂这个寓言,愣说这个东西是假的?汉代的所有画像师的画像包括在四川出土的、河南出土的,就是说,孔子曾经向老子问理,这就是根本不争的事实,所有这一点在《汉书.艺文志》中是看不出来的,怎么办呢?去看文集。我们看刘向刘歆,一方面他们都是儒学家、经典家,你去看《汉书.艺文志》的后面,他们都注老子。你再去看后面的所有的比如说《列传》当中多少人读过老子。你去看《立传》和《立式》,在当中,老子的东西是当时所有必备的修养。我回答你这两点就足够了。所以后来有人说,儒学和魏晋学风的统一,是魏晋学风的独到之处,这是胡说!你只要往上追溯一下你就能看到,这是根本上古时期。以前的学生喜欢说汉去古未远。老子他绝对反对启蒙。你去看《人间世》,它就是孔子借助老子来教训颜回,
颜回 说学到了孔子想到了所有的学问。他很早就去世了,学了很多东西,后来他要毕业了,就去请教孔子,应该怎么做,孔子是怎么样来教训颜回的?那就是所有都是老子的观点。而庄子无非是用一个更灵活的方式把老子表达出来。这是我的陋见。

……

张文江:我觉得刚才小枫的问题:科学和佛学的关系,我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我觉得可以分两方面,可以分开来。一个是我们刚才讨论的关于赛先生——“科学”。这个词和古希腊的“知识”这个词有关系。我们要解析科学观念形态的变化,要从希腊开始,一步一步的解下来。或许会解消我们对现代科学的一些迷思,现在科学成为一个政治正确的代名词,然后科学可以和新学比方说争论,科学和什么可以争论,都是好像两个可以并列的概念,这些都是词形成以后。但是你要知道从历史上来讲,或者是宗教,或者是其他词汇,它有一个发生学的时间。如果从发生学来看,有前有后,这些交叉或看上去并列的关系,完全可以不并列的。这是另外要做的一门工夫,这是我讲的科学。另外一个,就是关于佛学的问题,这个我蛮赞成甘阳刚才讲的中国文明的本体是从上古到两汉,这是一个古典学的范畴。它的标志就形成了中国古典的基本的经典,就是我们到现在还在读的经典,但是有一件事变化的就是在汉末,东汉初年,西汉末年开始,佛学进来。佛学进来了就引起中国社会的大动荡,这个融合过程都是有甜有苦,有心血,都是几十万人的流血都有这些民族最精英的头脑在反复思考,在用生命用心血再来思考这里面的这些问题,才产生了中国佛教。中国佛教到底对和错,是另外评论的一个问题,就是在宋代,佛学经典的翻译是停止了的。中国人从隋唐开始,把印度佛教的底摸到了,摸到了以后你有一个东西我还有一个东西。这个就是中国佛教之所以形成是因为我们不像斯里兰卡等那样单纯接受佛学的东西,而是我们有从上古一直到两汉形成的孔、老、庄、六经,如果仔细研究六经,它内容的重要性在我看来甚至要大过孔、老子。 经的品格有高低,如果研究到仔细的话,这些东西都会显出来,这是一个。但是,从隋唐开始中国一点点摸到印度佛教的底了,然后开创了中国的佛教。那么对和错另外评论。到宋代开始,经典基本上翻译大幅度的没有了。宋代还有几本经典的翻译,后来就不翻了,没有东西可翻了。印度本身也变化了,一直到后来,还有变化,一个是《易经》的变化,一个是道教的变化,一个是儒家的变化,儒家的变化形态之一就是宋学,一直到明末基本上当时的第一流的人都…那么到底是对是错呢?也是另外一个说法。佛教完全被中国文化所吸收,但是在明末开始,利玛窦带来了西方文化,西方文化的一点点进入当中,其中的震荡,到我们现在这个讨论还没有停止,我们现在之所以有“古典西学在中国”这个题目,也就是这个震荡的表征之一。为什么一直还在震荡?就是我们现在西方的底没有摸到。我们不知道西方是什么东西。会产生两种现象,一种就是所谓傻乎乎的人,另一种是别有用心的人。那么西方的这个底局部是可以摸到的,比如说,金融风暴,我相信中国精英的知识头脑会看穿西方的我们看来像神一样的金融的底,但是西方文化的底我们没看到过。西方文化的底在哪儿呢?所以我赞成刘小枫提出的推进对西方的大传统的深度的理解。这个底,如果中国看到西方的底在哪儿,中国的文化会焕然一新。我相信,以甘阳先生的敏感,我们在60年到100年之间会接触到一点点这个底是什么,就不再那么神秘了。同时,我还是要补充一下,就是西方人也未必知道西方的底是什么,包括他们研究古典学的人,也未必知道西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么,中国文明有及其特殊的东西,这个特殊的东西从汉代的经学一直到19年以后国学的一系列阐释说遮蔽掉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怎样从国学的一个角度讲,或者是从经学的角度讲,怎样无论如何脱离不了所谓封建的色彩,或者是道德评价或者是怎么样,但是,天生不受我们所影响的这些高人说思考的问题的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至少在我看来已经有了希腊。而希腊的文明所谓所有的西方哲学是柏拉图的阐释,这句话其实也大有问题的,柏拉图又从哪里来?可以认为所有的西方哲学是希腊哲学的阐释,那么希腊哲学究竟是什么?在我看来,西方人也未必清楚。先秦的学术它们能够共通的地方中国的学者他们能够讲得好一点,有些话,希腊学术讲得好一点,彼此之间,正可以取长补短,互相激发。这个地方互相阐明,把希腊的东西阐明了,中国的东西也阐明了,当然,这也要借鉴从经学一直到国学的研究中保留下来的这些精华的东西。西方也要借鉴从古希腊一直到现代的人所保留的古典学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研究是可能互相阐明的。还有,我就觉得,所谓一个学术的问题,根本不是我们论到的这些问题,一个就是你要知道很多问题是跟学术讲座没有关系的东西,但是如果到社会上这些有生命的学术总归会走到社会,走向群众,这个过程当中,如果思想上出了问题,那就是几十万人的流血,包括战争,包括恐怖主义。我就讲到这里。

白 钢:非常高兴,今天下午这样的一个讨论能够激发出如此热烈的、持久的思想的碰撞和火花。作为一个本身长期学习古典学的人,我利用主席的职权最后讲两点。无论古典学的根在哪里,中国有一句古语是学术为天下之公器。也就是说,无论它的根源于哪里?但是既然它成了天下的公器,中国人应该有志气。中华民族真正复兴的一个标志就在于,即便西方学问的渊源不在中国,但是中国仍然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将这样的一个学术公器推向一个更高的水准上去,这样来解释。

今天下午的讨论就到这里,接下来是茶歇。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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