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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

 徐徐书苑 2013-05-07

                        责   

                                             徐 怀 

    天公的脾气真怪,刚才还是湛蓝湛蓝的,转眼之间就变得阴沉沉地,几块乌云低垂着,象随时要坠落下来。我望着小山似的粮堆和横躺竖卧在上面的我的那十几个“兵”,心里不由得火烧火燎起来。

事情怎不让人着急! 麦收以来,天象漏了似的,几万亩待收的小麦站在地里挨浇,好容易睛了几天,前线的收割机手们剽上了劲,一车车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到场院,满场的粮食堆成了山。扬场的人们日夜大干,但总也忙不完。今天,我负责的这个班,刚刚把这堆麦子扬完,正要装袋,可这帮家伙却一个个倒下了。

“熊包”!我暗自骂了一声,走上前去,朝着外号叫‘泥鳅’的姜文山踢了一脚:“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唉哟!”‘泥鳅’咧着嘴,故意做作地喊叫着,懒洋洋地坐起来。“干什么呀!”

“干么?眼瞎了?看看这天!”我瞪着眼睛,朝大伙吼了声:“都给我起来!”

“哎!头,发发善心,让我们喘口气吧。哎哟!我的腰要断了!”‘泥鳅’直嚷嚷。

“别耍熊!”我吼着:“这堆的是土么?这是粮食!想泡汤呀?快!起来!都给我起来!不把这些粮食装完袋,谁也别想歇气!”

松松垮垮、慢慢腾腾,他们总算爬起来了。一张张沾满灰污的脸上呈现着疲惫的极不情愿的神情。大约是被我突然间的激怒镇住了,除了‘泥鳅’,谁也没敢说什么。望着他们我心有些软了:从清晨到现在,整整干了大半天,大伙忙得连汗也没顾得抹一把。可眼下—— 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弟兄们,别怪我心狠,这天容不得咱歇气呀。干吧,弟兄们,3人一伙,自由组合。装完这堆粮食,休息半小时!”

“噢,好哇!”一听说装完袋休息,‘泥鳅’带头喊起来,情绪忽地上来了,人们闹嚷嚷地搭伙。“哎,先说下,我跟牛大个子一伙!”泥鳅声音最大:“牛大个子!牛大个子!”他喊着,但却无人应声。这时我才发现,号称牛大个子的牛晓天不在场。到哪里去了?我眼睛满场院巡视。“在哪!”‘泥鳅’看见了,接着,他大声喊起来:“牛大个子!牛大个子!快回来!”

牛晓天的个子并不大,相反,在这群年轻人中,他个子最小。与同龄人相比,他也矮人一头。‘大个子’的名号是‘泥鳅’这帮混小子戏赠的。不过,这小伙子个头虽小,人却憨厚、老实,而且特别能干。他那矮小、粗壮的身躯一干起活来。有使不完的劲。用这帮家伙的活说:他姓牛,就该有股子牛劲。

牛晓天干活不惜力,心也细得象个姑娘,平时少言寡语,偶尔说几句话也恰到好处,不过,这帮浑小子听是听,总也免不了打逗一番。这些天,牛晓天几乎成了他们开心的对象。尤其是‘泥鳅’的那张嘴,简直象把锥子:“晓天,今天有没有雨?”晓天笑笑,低头一个劲地干活。“哎!晓天,听说市气象台正缺人,你不能也来个毛遂自荐,去露露脸,报他几次天气预报,让气象台见识见识,省得在这抡扫把,多屈才!”哓天依然笑笑,还是干自己的活。

“笑笑笑!”‘泥鳅’的嘴更歹毒了:“就知道傻笑,不怕笑掉了牙砸坏了脚!“大伙更乐了。

晓天这才停住手,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汗水,轻声回敬一句:“‘泥鳅’,把说话的劲使在干活上多好,话说多了不怕口渴呀?”话没说完,他又忙活开了。

牛晓天就是这么个人。

听到喊声,晓天忙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扎袋口的绳子。‘泥鳅’一见,又耍起滑舌 :“又去拣破烂!你呀:”他露出鄙夷的神态。”咱油田农场家大业大,再乎你拣那几根烂绳子?小家子气!”

晓天听了,脸立刻涨得通红,但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这些绳子要是你家的,怕也舍不得扔!”

“你小子!”‘泥鳅’还要闹,我忙制止:“少费话!快干活!来,咱们三个一伙。”

开始装袋了。刷刷刷,撮斗此起彼落,尘土飞扬,一只只饱鼓鼓的粮袋瞬时竖了一片。这帮家伙,说话嘴上刻毒,活也干得楞实。渐渐地各伙竟自发地展开了竟赛。

21”,有人喊着本伙装好的粮袋。

22”,

23!”

一见这阵势,与我一块挣着麻袋口的‘泥鳅’急了:“快快快!”他一个劲地催着打撮斗的晓天。这小子挺逞强,此时,他很怕落在别人后头,嘴里直嚷嚷。晓天的撮斗打得更快了,他满头是汗,布满尘土的脸上,被汗水冲击出一道道痕迹。干着干着,突然,晓天停住了手:“这条麻袋湿的。”我与‘泥鳅’楞了,仔细一看,真的!这条装了大半袋粮的麻袋是湿的。

“换一条吧”晓天说。

“换什么,快撮!”泥鳅拉着不放:“快撮!”

“现在是高温天气,这麻袋上跺要霉粮的”晓天说。

我也忙昏了头,竟没有动。‘泥鳅’一见,更加大声嚷嚷地起来:“快撮!快撮!你卖什么呆呀!”

晓天大约着出我俩没有换的意思,刷刷刷几撮斗,把这条湿麻袋装满了。

一阵紧张大干,小山似的粮食全装进了麻袋。大伙七手八脚拉过几块苫布盖上。轰隆隆一阵雷声传来,大雨就要到了。“走啊!”‘泥鳅’一声呐喊,这帮小子象炸了群的羊,疯了似的向休息室跑去。

大家实再太累了,一个个瘫坐在几条木板搭起的凳子上。“哎哟”,有人做作地大声呻吟,‘泥鳅’睐着眼,又耍起嘴皮子:“晓天,你说,这雨会不会下?要是说准了,别看哥们儿人高马大,咱照样在你面前爬一圈。”

没人应声。

“大个子,你哑吧啦?”‘泥鳅’仍然闭着眼挑逗:“告诉你,现在的姑娘可不喜欢闷葫芦。”

“嘻嘻嘻”屋里响起稀落的有气没力的笑声。

我狠狠地瞪了‘泥鳅’一眼,这才发现,晓天不在,他又干什么去了?我趴在窗子上向外望去,场院上静静地,不见人影,人们都各自找地方躲雨去了。忽然,我发现盖在粮袋上的苫布在抖动,那下面一定有人!蓦然,我想到了什么,肯定是他!我的眼一热,上前一把拉起‘泥鳅’:“走!”

“啊!”‘泥鳅’猝不及防,惊呆了。他嘴里嚷嚷:“干什么呀?该喘气也不让咱哥们儿喘气,又找哪门子麻烦!”我连拉带扯地来到粮袋旁。当他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时候,这小子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条湿麻袋么?我当多大个事呐!”

“事不大”。晓天从苫布下钻出来,他满头是汗脸上沾满灰尘,声音有些嘶哑,“霉了粮就是失职呀!”我的汗刷地流下来,脸也腾地烧起来,愧疚、自责直往心头上涌。我忽然感到晓天是那样的威武,那样的震摄人心,我不能自制了,猛然推了‘泥鳅’一把:“还楞什么?快找!”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声从头上滚过 ,大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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