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 2月份发生湖南镉米事件后,广州市近日又出了类似的事件:广州市食品药品监管局网站公布了第一季度餐饮食品抽验结果,其中一项结果为44.4%的大米及米 制品抽检产品发现镉超标。更可气的是,他们还迟迟不公布都是些什么品牌的大米镉超标。要知道,大米是中国人最主要的粮食,天天吃的东西要是不安全,尤其是 镉、铅这样的重金属——那可是会沉淀到骨头里去的威胁啊!吃一点、积一点,吃得多、积得多,重金属啊,怎么能从身体里排出去呢? 广东这件 事刚刚发生,事态还不好判断,但上一次湖南镉米事件引起了公众对农田环境污染和食物安全的新一轮担忧:2013年2月27日,据南方某媒体报道,深粮集团 2009年购自湖南的万吨大米检出镉含量超标(0.3毫克每公斤,超过我国现行食品/粮食卫生质量标准0.2毫克每公斤的限值)。由此,企业生产停滞,销 售受阻,股票下跌,农民的种粮积极性也受到挫伤。更可怕的是,一时间许多媒体、网络纷纷用“镉米”、“毒米”这样的字眼叙事,搅得大家坐立不安。 我 国目前的农业生态环境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农田污染在许多地方程度很重,亟需对此赶紧加大治理力度。这一点是可以十分肯定的。同时,污染现状真正与老百姓吃 到肚子里的大米的重金属污染物残留有多大关系、又在多大程度上对人体造成(包括潜在的)健康威胁,这又是另一个问题。我们不妨先听一听潘根兴教授是如何说 的。 潘根兴是南京农业大学农业资源与生态环境研究所所长,还身兼国务院第六届学科评议组农业资源与环境学科召集人,曾参与世界卫生组织 WHO农地环境质量限值标准研制。前几次稻米重金属事件中,老潘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想给公众多讲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他讲了一个知识点:污染能否造成污染物 进入农产品,要看污染元素的迁移能力、被污染土壤的缓冲能力和作物的吸收及其分配到收获物(例如水稻的籽粒)的能力的综合影响。也就是说,污染是否进入食 物链,要看元素是否容易被作物吸收和迁移到籽粒或其它食用部分。例如,镉比较容易被水稻吸收,但铅并不容易被水稻吸收。 在重金属食物安全 问题上,铅和镉是两个最重要、最普遍的重金属污染元素,最易出现健康风险。老潘做过南方多地高污染稻田的籽粒铅和镉的吸收和籽粒含量的测定分析,水稻籽粒 铅至多在2毫克每公斤。相反,水稻较容易吸收并在籽粒积累镉,但不同的土壤中这种吸收可能会大打折扣。同样条件下,中性和碱性土壤中水稻籽粒镉可能仅仅仅 为酸性稻田的籽粒镉的数分之一,这是为什么南方红壤地区大米镉容易积累而超标的原因。而北方也有镉污染严重的土壤,但水稻、小麦和玉米等籽粒中常常不超 标。 总之,农田重金属污染并不能直接与对食物的毒害,或者说污染并不一定直接引起毒害。而农田重金属污染与农产品污染不能划等号。但广州 这次呢,不是农田环境的重金属超标,而是食监部门直接从大米中检测出镉超标了,这个又作何解释?说超标,就得先说说标准这回事。从世界范围看,对粮食中重 金属限量的标准,美国比较严格,世界卫生组织和粮农组织的食物标准委员会(CAC)的标准则更中肯。中国上世纪80年代起制定了自己的标准 (GB15201-1994),目前又进行了重新整理和修订(GB2715-2005)。 老潘说,重金属在人体内一般是长期吸收积累而干 扰代谢,通过食物摄取的重金属一般不会出现急性致毒作用。所以,衡量污染农田产出粮食(大米)的健康风险是估计其固定长期食用而累积的暴露风险 (Exposure risk),这要对照重金属元素的临界或允许摄入量和人对食物的摄取结构并考虑人群的对某种污染物的敏感性进行分析。或者说,对食物 摄取是否产生暴露风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消费者对这种食物的摄取量。 大米天天都在吃,摄取量小得了么?是的,考虑到这些情况,不同食物的 限量标准会不同。例如粮农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委员会(CAC)的食物镉含量限量标准为:精米0.4毫克每公斤,盐0.5毫克每公斤。又如铅:肉类和 油脂类规定为0.1毫克每公斤,罐头食品可高达1毫克每公斤,盐更高达2毫克每公斤,但牛奶却严格到0.02毫克每公斤,仅为谷类的1/10。这是因为, 牛奶摄取量大,每天可能达到公斤水平,而食用盐每天消费仅在克水平。 不同元素的允许摄入量的不同还与人对不同元素的摄取途径的差异有关。 例如CAC规定,铅的建议最高摄取量为每周每公斤体重0.025毫克,即成人(60公斤体重)每周可以最多摄入1.5毫克,而镉的建议最高摄取量为每周每 公斤体重0.007毫克,成人每周可以摄入0.42毫克。但是,精米铅和镉的限量标准只差0.2毫克。这是因为人体对铅的摄入还有更大部分是通过空气、水 和其他途径(例如颗粒物吸入或皮肤等接触,儿童的舔土习性)。因此,尽管咱们国家农田污染情况真得挺严重的,但许多潜在毒性污染物的摄取途径并不是主要通 过“土壤——作物——农产品——食物”这样的食物链。 再回过头来说标准,也就是这次广东发生的超标事件的起因。最近10多年来,国际上的 毒理研究已越来越认识到控制镉和铅这两个元素的重要性,但也越来越考虑人群的敏感性和食物结构对健康风险的影响。大致的情况是,铅的标准越来越严,而且区 分不同的敏感人群。镉呢,在食物结构改善的情况下,食物的镉限量标准有放宽的趋势。 例如,日本曾在上世纪70年代前发生过十分严重的农田 镉污染,产生的稻米镉污染成为镉高量积累的镉米,导致人群普遍发生骨痛病。但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镉污染的控制,同时更重要的食物结构的改善,骨痛病 问题基本解决,大米的镉限值反而提高到目前的0.4毫克每公斤。台湾地区也采用了0.4毫克每公斤作为水稻镉含量安全限值,FAO/WHO的食物标准委员 会(CAC)也将大米的镉限值定为0.4毫克每公斤。 广东省生态环境与土壤研究所研究员陈能场(@土壤修复陈能场)对此提出异议:日本最早(1971?)米镉法定标准是糙米1.0,精米0.9mg,
我 国上世纪80年代制定的食品安全标准大米镉限值为0.2毫克每公斤,杂粮的限值为0.05毫克每公斤;最近修订的标准(GB2715-2005)大米和大 豆仍然维持这一镉限值,同时小麦、玉米等粮食定为0.1毫克每公斤。问题在于,我国的铅镉环境质量标准相对较宽,但农产品铅镉限值标准相对较严。上次深粮 集团购自湖南的万吨大米,监测到的镉含量为0.3毫克每公斤,看起来是含量超标了50%,但实际上还低于国际标准50%。也就是说,如果用国际标准,这部 分湖南大米根本没有超标。广东这次大米抽检不知镉含量是多少,如果在0.2到0.4豪克每公斤之间,按国标则肯定是超标了,但按国际标准就没问题。 中 国人,尤其是南方人,肯定是以大米为主食的啊,这个国际标准适用于中国人吗?他们老外又不是天天吃大米。事实上,不管任何制定标准的机构,都是要考虑到人 体对有害物质最大限度的,不管你是不是以大米为主食。换句话说,即使是重金属这样的污染物,如果是摄入量是在标准之内,吃一辈子这样的大米也不会累积出毛 病。但陈能场认为,国内的稻米产销消费结构不同,污染区和弱势群体以大米为主食,且吃劣质大米居多。因此,哪怕0.2的标准也不能放松。 明 白了吧,其实咱国家的食品安全标准比国际还要严格,你的农田环境没人家好,却非要定出个比人家还要严的食品安全标准,说到底倒是应该从源头抓起,先把农田 环境标准定严点,把工业排污和农业面源污染问题彻底解决才是王道啊!镉的来源主要就是工业污染,以及含镉化肥导致的农业污染。这两点不解决,不管现在这个 镉米超不超标、按哪个标准,发展下去都会尽早有一天危害人们的,尤其是孩子们和以大米为绝对主食的南方农区的人们。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 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就认为,政府当严控重金属含量超标污水进入农田菜地,普查公开土地镉污染值,因地而异调整土地利用方式,将不适宜种植农作物的污 染土地改种园艺作物, 切断污染物进入食物链的路径。对污染区农民的血镉、尿镉进行普查监测。城市居民尽量食物多样化,吃百家米,戒烟,保持身体处于良好 状态,不要惊慌。 说了半天镉的问题,其实还有一个需要关注的,就是铅污染的情况可能仍在发展中。我国现行标准中粮食类铅的限值为0.2毫 克每公斤,但没有考虑到儿童等敏感人群。美国在制定铅限值中,分出儿童和成人两个人群,并采用了比FAO/WHO的食物标准委员会(CAC)更严格的建议 每周摄入量,即儿童每日仅允许摄入6微克,成人仅25微克,差不多比CAC的严一个数量级。我国似乎也应当考虑分出不同敏感性人群的限值标准。 最 后我想说的是,不管我们采用什么样的标准更科学,但农田重金属污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应当加以大力改进。上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初,国家支持了一大批高技 术项目,研发和中试以污染土地生物修复为重点的重金属污染控制技术,储备了一批可以修复矿山污染等源头性含量高的污染农田的处理技术,但污染农田无法休耕 后再治理,粮食生产的弦一刻也松不下来,所以更需要边生产边治理的技术。 (作者:董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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