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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长沙(中)

 文山书院 2013-06-05

           古城长沙

西台东昏之争与长沙

    平定沈攸之之乱以后,萧道成的威势更为膨胀。479年5月(宋升明三年四月),刚封上齐王的萧道成进而废宋帝为王,自称皇帝,改国号为齐,史称“南齐”、“萧齐”。萧道成即为齐高帝。
 萧齐时代,湘州的建置一直沿袭不废,辖境又恢复了宋初的规模,治所仍在临湘。长沙郡除恢县划属湘东郡外,仍辖有临湘、浏阳、汨罗、湘阴、醒陵、建宁、吴昌等7县。
 在南朝四王朝中,萧齐是命运最为短促的一代,历时仅24年。但由于齐高帝能吸取刘宋灭亡的教训,革除前代暴政,提倡节俭。继位的齐武帝萧酸能格遵其父遗嘱,不杀诸弟,朝政较为严明,内乱较少。因此,萧齐时代的前十几年,社会比较安定,人民得以休息,南方经济也有了一定的发展。
 自493年(永明十一年)齐武帝病逝以后,萧齐王朝又走上了刘宋中后期的老路。次年,萧随从弟萧弯夺取帝位,是为明帝。明帝在位5年,大杀高帝、武帝子孙和旧臣宿将。其继位者萧宝卷荒淫无度,更是凶残,宗室臣僚人人自危,萧齐政局摇摇欲坠,终于萧齐末年爆发了一场争夺帝位的战争。战争的一方为雍州刺史萧衍和荆州从事萧颖胃及其在江陵拥立的南康王萧宝融,史称西台;另一方为占据都城建康的萧宝卷,其事败被杀后贬为东昏侯,故史称“西台东昏之争”。在这场战争中,以长沙为中心的湘州被迅速地卷入进去,而长沙更是激烈拼杀的战场。
 500年12月(永元二年十一月),萧衍在袭阳率先举兵,萧颖胃于江陵响应。鉴于湘州重要,萧颖胃首先派遣冠军将军杨公则率部进军湘州。当时,湘州刺史、萧宝卷之侄萧宝览尚在都城,由湘州行事张宝积代行州事。张为刘宋名流之后,一介书生,大兵将至,一时还摸不着风向,乃“发兵自守,未知所附”。不久,杨公则攻克巴陵,继续南下,进至离长沙仅百余里的白沙,宝积大惧,只得放下武器。杨公则占领长沙之后,迅速收抚降众,安顿民生,“湘境遂定”。张宝积则被召赴江陵。据史籍记载:张到江陵后,去见萧颖胃。萧见他一员降官,却乘轿而来,“举动自若”,便问道:“为何迟到这时才来?”指责他没有及时举兵响应。张从容回答:“本朝危乱,四海横流,既不能为比干之死,实未忍为微子之去,是以至晚”。以商朝末年的谏臣比干和微子隐喻自己的难处,萧颖胃听了,“深以为善”,不仅没有再作追究,还让他担任咨议,参与机要。
 501年(永元三年)正月,杨公则就任湘州刺史。不久,因萧衍所部与宝卷军相持于郢州,互不相下,杨公则奉命在长沙招募一批湖湘子弟前往支援,与荆州各军会于夏口(今汉口)。杨公则北上夏口后,湘州重地顿显空虚。当时,西台政权拟派人前往长沙代理湘州事务,却因一时没有合适人选而为难。这时,咨议参军刘坦自告奋勇,说:“湘境人情,易扰难信,若专用武士,则百姓畏侵渔;若遣文人,则威略不振。必欲镇静一州城,军民足食,则无逾老臣”。于是,西台任命他为辅国长史、长沙太守,行湘州事。
 刘坦,宇德度,南阳人。为人宽厚,很有干才。他曾经来湘州游历,并在这里做过一些好事,因此到长沙时,不少人都出城守候在大道旁迎接。刘坦抵任后,选派能人干吏分赴湘州10郡,征发人丁运送“租米三十余万斛”至荆郢前线,西台之军“由是资粮不乏”。西台政权首先占据以长沙为中心的湘州这一充实的军粮供应地,在其反东昏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正当刘坦在长沙大力整顿、厉兵袜马之时,东昏派遣安成太守刘希祖率兵3干在赣西一线发起进攻,南康太守王丹举郡响应,先后攻陷庐陵、安成2郡,西台所任命的安成太守范僧简阵亡,庐陵太守萧颖胃之弟萧颖罕败逃长沙,旋病故。于是,刘希祖“移檄湘部”,煽动湘州各郡起兵,攻打西台。始兴内史王僧缀首先响应,邵陵人驱逐内史锗游,永阳(今湖南道县)人局限起兵攻屯,打始安郡,“并应僧荣”,佳阳人邵昌弄等为报私仇,也趁机起兵,成为同党。一时,湘州各郡“兵皆蜂起”,西台所控制的长沙郡仅有“临湘、湘阴、浏阳、罗四县尚全”,长沙几乎成了一座空城。王僧缀乃自称平西将军、湘州刺史,率部北上,企图占领长沙,并很快抵达离长沙仅百余里的建宁(今株洲市南)。
 四面皆反,强敌压境,长沙城内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泛舟逃去。刘坦镇定自若,下令将城外所有船只集中起来,全部焚毁,表示要与长沙共存亡的决心;同时又派部将尹法略率军出城,阻击王僧粲部。这时,城中却出了内奸。前湘州镇军钟玄绍心怀异图,勾结“士庶数百人”“连名定计”,准备“刻日反”于州城,与王僧粲军里应外合,一举占领长沙。但消息很快就被泄露。刘坦佯作不知,心中却已有了平叛计划。这天,长沙城摆起了“空城计”,四处城门敞开不闭,刘坦却在州署审理讼事,直到深夜。钟玄绍得知后,疑城内有重兵埋伏,不敢起事,第二天一早就来州署询问。刘坦不动声色将其留下,同时密派系兵前往钟宅搜查。钟不知是计,还未起身,亲兵已将查获的文书呈了上来。钟玄绍一见奸情暴露,只得伏首认罪,被当堂处死。随后,刘坦命将所获文书烧毁,宣布“其余党悉无所问”,致使参与此事的人既感惭愧,又为刘坦的大度所服,也不敢再有所异谋了。智勇兼资的刘坦于是粉碎了一场叛乱,长沙遂安。而尹法略在前方顽强作战,相持累月,僧粲军也始终未能打进长沙。
 501年1月(中兴元年十二月),东昏侯众叛亲离,在围城中被杀,萧衍统率大军进入建康。次年初,杨公则率部返回湘州,王僧粲闻风而逃,被困数月之久的长沙终于得以保全,湖湘始告平定。

张缵主湘与二萧长沙之战

    东昏政权覆没以后,萧衍又控制了荆湘上流重地,兵强马壮,帝业大成,遂于502年5月(齐中兴二年四月)正式称帝,改元天监,建立梁朝,史称“萧梁”,萧衍即为梁武帝。湘州从此又改隶萧梁的版图。
 萧梁开国之初,湘州建置仍沿袭南齐的规模。但不久后,由于梁武帝为满足南北各士族、寒族地主的利益,大量增设州、郡、县,以安插数量激增的官员,湘州的行政设置随之一变,州内设州,郡内有郡,甚至一县之内也设州置郡,混乱不堪。507年(天监六年),梁武帝分湘、广2州之地设衡州,湘州的始兴、临贺2郡被划出。511年(天监十年)以后,萧梁王朝又分桂阳郡设郴州,分始安郡设桂州,分长沙郡设罗州。此外,衡阳郡的益阳县分出一个药山郡(今沉江市);长沙郡分出湘阴;后又分设出岳阳、玉山、湘滨3县)、吴昌、罗3县,新置了一个岳阳郡(今泪罗、湘阴、平江3市县地)。于是,终梁之世,湘州仍辖10郡,治所为临湘县,而长沙郡辖县只留下了临湘、浏阳、醒陵、建宁4县。
 梁初的湘州屡经齐末的战乱,人烟稀少,一片荒凉,但也遇上了几位勤政廉洁的官员。杨公则是萧梁王朝的第一任湘州刺史。他虽为武将,但性情宽厚,为政不苛。来长沙后,他奉行“轻刑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使流落四方的百姓纷纷归来,湘州从此“户口充复”,社会又安定下来。杨公则为官清正,自奉廉洁。湘州自宋、齐以来,官场腐败,贪贿成风。新任刺史上任,往往有人前来贿赂以求取州署的职位,刺史即可乘机大捞一把;而刺史、太守离任,地方又必有丰厚的赠遗,称为“送故”。杨公则将这些贪风陋习一一革除。他到长沙时,州署吏职的选任都公开进行,将贿赂拒之门外。504年(天监三年),他奉调入京。接任的刺史一到,“乘二舸便发,责送一无所取”。
 杨公则去任以后,70岁的夏侯详接任湘州刺史。夏侯详也是萧梁的开国功臣。他早年当过县令,“治有异绩”,“善于吏事”,也是一位操守廉洁、勤于政事的官员。他在湘州4年,用人行政,颇“为百姓所称”。夏侯详为人谨慎,心怀坦荡,常以“不为福’始:不为祸先”自勉。据史籍记载:当时,湘州城内临水有一山,峻峭挺拔,以往的老人传说“刺史登此山既代”,意即将免官去职。因此,历任的刺史们都不敢到这山来。而夏侯详无所顾忌,特地在此建造了亭台楼檄,经常邀请僚属们前来聚会,以表白自己的谦退之志”。
 萧梁后期,政治日益腐败,诸王骄横不法,官吏贪贿公行,然而任湘州刺史的张缴却是一位值得称道的人物。
 张缵,宇伯绪,出身范阳(今河北琢县)寒门。他自少好学,其兄张缅藏书万余卷,他昼夜被读,手不释巷;后任秘书郎,又得以“遍观阁内图籍”,因而颇有文名。张缀性格轻傲,不畏权贵,为政清明,任吴兴(今浙江吴兴)太守时,“省烦苛,务清静,民吏便之”;后任吏部尚书,凡有寒门士子来见,他都予以选拔,不为权贵显要所屈,士人“寓然称之”。
 543年(大同九年),张缎受命为湘州刺史。是年春,他从建康启程,溯江而上,诗情溢怀,写下《南征赋》一首,描绘沿途的景色,叙述各地的人文历史,于湖湘、长沙更有精彩的描述。
 到长沙后,张缵不辞疲苦,整理州务,访问乡老,抚恤黎民。当时,湘州有郡县“慰劳”上司的陋规,他宣布一律废止;衙门的病老吏役、关市巡成人员,“一皆省并”。张缵的政声、治绩很快就传遍了湘州10郡。其时,零陵、衡阳等郡的深山老林中居住着被称为“莫谣蛮”的民族,他们生性强悍,向来不服官府的苛政,自张缵来湘后,即闻风归服。张缵治理湘州4年,流散的百姓自动归来,全州“户口增益十余万,州境大安”。
 然而,就在张缵主持湘政之时,危机四优的萧梁王朝发生了南朝以来前所未有的大乱。先是北方降将“侯景之乱”,紧接着萧氏诸王群起争夺帝位,湘州重镇长沙又是首当其冲,演出了萧绎、萧誉叔侄激烈相争的一幕。
 548年(太清二年),张缵任满,改任雍州刺史,以代岳阳王萧答。湘州刺史一职,梁武帝起初以其第六子邵陵王萧纶担任,后任其孙河东王萧誉。萧纶其时20余岁,萧誉为已放太子萧统即著名的昭明太子之次子,年纪更轻。张缵自恃才望,从来就看不起这班少年王侯。萧誉来长沙上任,他迎候欠恭,“资待甚薄”。萧誉因此怀恨在心,画图报复。按当时的制度,前任刺史离任,必须待新任刺史到任以后,办完交接(时称“付度”)才能转赴新任。萧誉却百般刁难,其始借口有病不见,随后又搜括州府各种琐碎事务,将之留住不放。
 正在这时,“侯景之乱”爆发。侯景,原为北方东魏大将,因为人险恶,又反复无常,受东魏、西魏的追迫,于上年投降梁朝。降梁以后,他见梁朝国势衰弱,虎狼之心毕露,遂于是年8月在寿阳(今安徽寿县)举兵反叛, l1月,渡过长江,攻打建康。全国大震。梁武帝第七子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遂传檄所督江、湘、邹、雍等各州起兵勤王。萧誉奉到檄书,即整装发兵,并想乘机处置张缵。张缵却早有所料,乘上一时轻舟连夜逃出长沙,因念及与湘东王萧绎旧有交情,便来到江陵。这时,起兵勤王的萧氏备路王侯都已出师,萧绎进至郢州武城(今湖北黄股东南),信州刺史桂阳王萧糙军抵西峡口(今湖北宜昌),萧誉屯兵巴陵,萧答所派遣的刘方贵部至夏口,但都各怀异心,“淹留不进”,以保存实力。
 594年4月,侯景攻陷建康宫城,梁武帝被幽禁,不久活活饿死。于是,早就觊觎帝位的萧氏诸王纷纷跃起,展开了激烈的战争。湘东王萧绎在诸王中势力最强,而已投靠他的张缵于萧答、萧誉兄弟正恨之切齿,更想藉此机会一洗前怨,遂积极为之出谋献策。因此,萧氏诸王这场帝位之争首先在荆湘地区、在长沙展开了。
 自建康陷落以后,萧氏“诸王各还州镇”。其时,河东王萧誉已经起帆,桂阳王萧糙停军江陵,而萧绎还在武城。张缵见状,遂寄书萧绎,指控萧誉、萧答兄弟:“河东戴搞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驻军将领朱荣也遣使上告:“桂阳住此欲应誉、答”。萧绎见书大惧,急忙“凿船沉米,斩缆而归”,回到江陵,即将萧随捕杀,命张缵前往襄阳接替萧答的雍州刺史职务,又下令“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随后即着手南讨湘州。
 7月,萧绎以讨伐侯景为词,遣使来到长沙,命萧誉供给军粮与士卒。萧誉知其不怀好意,愤然说道:“各自军府,何忽隶人?”将之拒回。管绎一连3次派出使者,均怏怏而归,遂以少子萧方矩为湘州刺史,以长子萧方等率精兵2万护送到长沙。不久,萧方等率军进至离长沙城仅数十里的麻溪(今长沙县北境),萧誉领兵7千迎击。方等一战即溃,溺水而死。方矩慌忙收拾残部,逃回江陵。
  8月,萧绎又以信州刺史鲍泉统军南下,再讨萧誉。9月,鲍泉军至长沙郡北石榔寺,连城进逼,萧誉率众来攻,鲍泉据栅坚守,誉不利而还。鲍军又进至长沙城西的核洲,萧誉尽锐猛攻,又不克。其时天色已晚,誉军“士卒疲弊”,鲍泉乘机出击,大败誉军斩首三千级,溺死者万余人”。于是,萧誉放火烧掉长沙城外郭邑,将居民赶入城内,拟凭城死守,同时飞书急告萧纶、萧答诸王,呈请救援。鲍军乃渡江而东,将长沙城团团包围。萧誉“幼而骤勇,兼有胆气,能抚循士卒,甚得众心”,因此被困达两月之久,“虽外内断绝,而备守犹固”。鲍泉“久未能拔”。
 萧绎围攻长沙,惊动了萧氏诸王。萧答乃以围魏救赵之计,亲率步军2万、铁骑2千“伐江陵以救湘州”。但萧绎于长沙志在必得,坚不撤鲍泉之师,萧答也败退而去。邵陵王萧纶也想来救,但苦于兵力不足,军粮无继,乃致书萧绎,望其念手足之情,解长沙之围。而萧绎复书“陈誉过恶不赦”,表示“临湘旦平,暮便即路”,即一定要攻下长沙才能撤兵。据史籍记载说,萧纶读罢来书,“投之于案,慷慨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湘州若败,吾亡无日矣’!
 萧绎以全力注重长沙,但鲍泉久攻不克,不禁大怒,乃数之十大罪状,以名将王僧辩代为都督,攻取长沙。鲍泉获知以后,为之愕然,对左右说:“得王竟陵助我经略,贼不足平矣”,便拂席以待。没想到王僧辩进入军营,竟背朝鲍泉而坐,说:“鲍郎有罪,令旨使我锁卿”,然后出示萧绎手令,将鲍泉拿下,锁于床侧。而后,王僧辨重新部署兵力,加紧攻城。他从城外筑起一座土山以临城内,挥军日夜苦攻,城头矢石如雨,城下尸积如山,战事仍然十分激烈。又经过几个月的苦守,长沙“城中将士死伤大半”,危在旦夕。萧誉焦灼万分,传说他一人躲在室中“引镜照面”,竟“不见其头”,又见一“长人盖屋,两手据地瞰其斋”,“又见白狗大如驴,从城而出,不知所在”,沮丧已极。550年5月(简文帝大宝元年四月),萧誉拟孤注一掷,溃围出城。不料,其部将慕容华临阵叛降,带引王僧辩入城,萧誉兵败被俘,长沙终于失守。
 萧绎、萧誉叔侄长沙之战,从549年7月的麻溪前哨战到550年5月长沙陷落,前后历时300天,即长沙城下之战也经历了8个多月,腥风血雨,伤亡惨重,是长沙历史上自秦汉以来历时最久、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
  长沙之战也是萧绎与其他萧氏诸王争夺帝位最为重要的一战。为夺取长沙,他不惜投入重兵,三易主将,甚至其父萧衍死也“以长沙未下”而秘不发丧。长沙得手,湘州遂告平定,从此,萧绎地跨荆湘,占有了长江上游的绝对优势,两年之后又消灭侯景,赶跑萧答,翦除萧纶,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是为梁元帝。

陈、周争湘与华皎反陈

    侯景之乱及其引发的梁末大乱,造成了北方西魏、北齐(550年灭东魏而立)势力不断南侵的机会。554年,西魏攻破江陵,萧绎被杀。557年,陈霸先在建康称帝,建立了南朝的最后一个王朝——陈朝。陈霸先即陈武帝。
 陈初,南方的政局仍然十分复杂。北周(557年灭西魏而立)扶植萧答在江陵建立傀儡政权后梁,萧梁残余势力王琳在北齐的卵翼之下拥立萧绎之孙萧庄,盘踞湘、郢2州。于是,在湖湘地区形成了陈朝、北齐、北周3股势力角逐争雄的局面。558年(陈永定二年)冬,后梁乘王琳引兵东下与陈相斗之机,派大将军王操攻略沅湘,占领了长沙、武陵等郡。次年,陈武帝病逝,其侄陈茜即位,是为文帝。560年(天嘉元年),陈军打败王琳,文帝乃以太尉侯藕为都督湘巴等五州军事,与北周争夺湘州。
 9月,侯蕴挥师西进,围逼湘州,断绝了北周粮道。北周急命军司马贺若敦率领马步万余渡江援救,屡破陈军。10月,北周又派独孤盛率领水军前来,与贺若敦水陆俱进,乘胜深入,进抵湘州。侯理屡败,文帝又以中军将军徐度领兵来援,与侯理会师巴陵。
 周、陈两军水陆相持于长沙以北、罗州以南一带。当时正值秋水汛期,江河泛滥,陈军控制了湘江水路。北周“粮援断绝”,乃分军四出,抢掠粮草。一时,“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百姓怨声载道,周军内部也人心惶惶。贺若敦深韬军略,足智多谋。为迷惑侯藕,他在营内广设土堆,“覆之以米”;又增修营垒,建造庐舍,然后召来当地百姓,“随即遣之”。百姓果然将此情报告陈军。侯理闻之,还真以为周军粮草充实,不敢轻易向周军发起进攻。当地百姓经常以船装载米粟鸡鸭犒劳陈军,贺若敦便派人伪装百姓,伏甲士于船中,待陈军士卒前来即跃出船仓,将之擒获。周军中数次发生兵士乘马降陈之事,贺若敦又生一计。他命人将一马牵到江边,又派人从船内出而鞭打,“如是者再三,马便畏船不上”。尔后,贺孝敦伏兵于江岸,派人乘该马伪降陈军。侯通信以为真,派兵渡江来接,但船靠岸以后,马畏船不上,延宕之间,伏兵冲出,将侯理派来之兵“尽杀之”。从此以后,凡有百姓犒劳或军士投奔,侯理便以为有诈,不敢接受。于是,贺若敦一军尽管“粮援断绝”、军心不固,又丧失民心,但仍然与侯理之军相持了半年之久。
 侯理在湘、罗之间久久不能取胜,却在北线屡获成功。当年l1月,在湘江口之杨叶洲袭破独孤盛水军,“虏其人马器械,不可胜数”。独孤盛弃舟登岸,筑城自保。陈文帝又以侯理都督湘巴等六州军事、湘州刺史,并派司空侯安都率军前来,与侯理合军南讨。12月,周巴陵城主尉迟宪投降,独孤盛率余部逃遁。
 次年正月,陈军大举攻打湘州,北周湘州城主殷亮出城投降,陈军入据长沙,湘州平定。但长沙郡以北一带仍为贺若敦周军盘据,与侯理相持已久,互不能胜。侯理乃提出愿借船送贺若敦军渡江北归,贺若敦虑其有诈,回书道:“湘州我地,为尔侵逼,必须我归,可去我百里之外”。侯依约,将船只留于江岸,而引兵退去。贺著敦一见无诈,“乃自拔北归”。侯理以和平方式最后结束了湘州之役,湘州全境遂归陈有,并将武陵、天门、南平、义阳、河东、宜都各郡一一平定。贺若敦虽举“全军而反”,未受打击,但因被困湘、罗之间长达半年之久,士卒“在军病死者十五六”,他自己也于北归后以“失地无功”被罢免官职。
 陈朝时期,由于长江以北全被北齐、北周所占领,江南湘州的地位更为重要。因此,文帝继位之初即以“湘中地维形胜,控带川阜,扦城之寄,匪亲勿居”,命从兄陈昌任湘州刺史。不幸陈昌于赴任途中,因“中流船坏”,溺毙于汉水。此后,湘州刺史一职遂暂以重臣担任,开国元勋侯理、徐度、华皎等即曾任此要职,坐镇长沙,捍御南北。
 566年(天康元年),陈文帝病故,年仅13岁的长子陈伯宗继位,是为废帝。文帝之弟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与重臣刘师知、到仲举等受遗调辅政。陈顼权倾内外、独揽朝纲,不久即将刘、到等文帝旧臣翦除,政局为之一变。于是,“据有上游,忠于文帝”的湘州刺史华皎不甘坐以待毙,于长沙举兵反抗,史称“华皎反陈”事件。
 华皎,晋陵暨阳县(今浙江请鳖县)人。梁末隶侯景军中。时陈茜为侯景所囚,他待之甚厚,从此与之结下深缘。陈朝建立后,即为陈茜属官。华皎为人聪慧,任事勤勉,时值兵荒之后,百姓饥懂,他为之解衣推食,颇得时誉。陈茜即位后,他更被器重,屡立战功。562年(天嘉三年)授以都督湘巴等4州军事、湘州刺史。
 华皎对文帝忠心耿耿,勤于贡献。他出身下级官吏,“善营产业”。湘州物产丰富,他极力经营操办,供应朝廷,“粮运竹木,委输甚众”,“油蜜脯莱之属,莫不营办”;“征伐川洞”时掳获的铜鼓、牲口,也都奉献京师。567年5月(光大元年四月),京城诛杀文帝旧臣的消息传到长沙,兔死狐悲,华皎也感到不安起来。于是,他秘密“缮甲聚徒”,扩充力量,并以厚礼收揽湘州所属各部长官,广结人心,以备事变。文帝在位时,曾以湘州出杉木舟,令华皎在长沙制造大舰“金翅”等200多艘及各种水战器具,以备用兵江汉。陈顼执政后,便一再追问此事并命华顼将这批战舰送往建康,但华皎总是以各种借口迁延不应。矛盾日益尖锐。华皎便一面秘密上书,请求调任广州刺史,以试探朝廷的打算;一面派人与北周、后梁联系,乞求援兵,准备起事。而陈顼早已获得来自湘州内部任忠的密报,也不动声色,“伪许”华皎,但不下沼书。
 6月,陈顼先发制人,以老将吴明彻为湘州刺史,率兵3万,乘金翅战舰直趋郢州,又令大将军淳于量率众5万乘大舰继之;另外,以徐度等2军分别从安成出茶陵、从宜阳出醴陵,以陆路奔袭长沙。战争正式爆发。湘州方面,则有巴州刺史戴僧朔、长沙太守曹庆等7州郡长官随从华皎起兵;后梁、北周也各派出水步数万参战。双方投入兵力约计共20万以上。
 10月,战事首先在郑州至巴州之间展开。华皎率湘州水军并会合北周、后梁水军在巴州白螺洲布列水阵,与吴明彻水军接战,相持不下。这时,徐度所率步军已进至湘州,占领长沙,华皎的留守部队与官兵家属全部被俘。华皎闻讯,求战心切,率各部水军自巴陵“顺流乘风而下,军势甚盛”,与陈军大战于油口(今湖北汉阳东南)。陈军布署有方,又得风助,大败华皎。华皎与戴僧朔单舸逃出,过巴陵也不敢登岸,最后逃人江陵。其他北周、后梁各军战舰尽毁,狼奔鼠遁,也全部被陈军消灭。陈军俘虏万余人、马4000余匹,大获全胜。参与起事的湘巴2州各郡县长官曹庆等40余人战败被俘,除事先密告有功的任忠等4人外,全部被杀。
 陈顼打败华皎,平定湘州,从此除去了心头大患,更为其夺取帝位开辟了道路,遂于569年2月(太建元年正月)登上帝位,是为陈宣帝。陈顼即位后,吸取华皎起兵的教训,大力加强在湘州的统治,首先即以其子陈叔坚改封长沙王;572年(太建四年),又以其子陈叔陵为湘州刺史。从此湘州刺史一职“匪亲勿居”,一直由陈氏子弟所担任,直至陈朝灭亡。

长沙归隋与湘州改制

    陈朝后期,掌领方镇大权的陈氏诸王专横跋雇,骄奢淫逸,给人民造成了极大的灾难。陈宣帝时,来长沙担任湘州刺史的始兴王陈叔陵,就是一个骄横残忍、贪虐成性的人物。屡经劫难的长沙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陈叔陵为陈宣帝次子,少年时就性情狠戾。宣帝即位后,被封为始兴郡王,历任将军、刺史,以贪婪横暴而著称。572年他受命为都督湘衡桂武四州军事、湘州刺史时,湘州诸州镇闻其至,皆震恐股傈”,惊恐万状。
 陈叔陵来长沙后,专以杀戮、抢掠为事,“征伐夷、獠”,骚扰居民,滥征劳役,大肆掳抢财物。他生活荒淫放荡,“夜常不卧”。当时,长沙的王府之内常常高烛燃烧,通宵达旦,他和一群妻妾宾客整夜地寻欢作乐,“说民间细事,戏谑无所不为。”在湘州几年,陈叔陵“昼伏夜游”,不理政事,下属官吏不得自行报告公事;犯事者不论轻重,一律关进牢狱,几年也不审理。在他的统治下,湘州几乎成了个人间地狱,即使“潇、湘以南,皆逼为左右,厘里殆无遗者。”百姓怨声载道,“州县无敢上言”。而陈宣帝向来宠爱叔陵,也不予惩罚,只是责备二句而已。
 577年(太建九年),陈叔陵调任扬州刺史,湘州刺史一职,先后由其弟叔卿、叔文接任。他们虽不像其兄那么贪虐残暴,但才干平平,政绩不显,遍体鳞伤的湘州也未能因此而恢复元气。
 这时,北方的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577年,北周灭亡北齐,重新统一了北方。581年,北周外戚杨坚废周称帝,建立隋朝。杨坚即是隋文帝。隋朝统治着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势力迅速强大,并积极地准备着灭陈的战争,而南方的陈朝却在继续腐烂下去,进入了它最后的岁月。582年,陈宣帝病亡,太子陈叔宝继位。陈叔宝即陈后主,是陈朝历史上最为荒淫昏乱的皇帝。他在位几年,朝政荒废,小人掌权,广大百姓悲苦万状,已是天怒民怨,众叛亲离。
 588年冬(陈祯明二年,隋开皇八年),隋朝以52万大军分八路大举南下,展开了灭陈的战争。其时,陈叔文任湘州刺史,“在职既久,大得人和”。陈后主竟“以其据有上流,阴忌之”,便以佞臣施文庆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同时令陈叔文回朝。这时,隋军已逼近长江,四处告警,掌管机要的施文庆“心悦湘州重镇,冀欲早行”。便伙同佞臣沈客卿将各方告急章奏文书压下,“抑而不言”,而整天沉洒于酒色之中的“后主弗之知也”。
 589年(陈祯明三年、隋开皇九年正月),隋军渡过长江,攻克建康,俘陈后主,一心想早些赶来长沙当封疆大吏的施文庆也被处死,陈朝灭亡。至此,自西晋灭亡以来持续了270多年的南北分裂局面宣告结束。
 与此同时,隋军在上游的攻势也全面展开。隋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行军总管刘仁恩率领各路兵马,摧枯拉朽,大败陈军。陈朝在荆州的防线倾刻瓦解。这时,陈叔文从湘州还朝,刚到巴州,见大势已去,乃率巴州刺支毕宝等致书杨俊,投降隋朝。
 紧接着,隋将领庞晖奉杨素之命,“将兵略地,南至湘州”,兵临长沙城下。一时“城内将士、莫有固志”,准备刻日请降。年仅18岁的岳阳王陈叔慎新任湘州刺史,目睹此情,乃置酒会文武僚吏,商议对策。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慷慨激昂,力主拒隋。于是陈叔慎等杀牲盟誓,决心死战。陈首先施以诈降之计,派人奉送降书于庞辉。庞信以为真,如期来到长沙,以数百人屯守城门,自率左右数十人进入城内刺史大堂。瞬间,陈伏兵跃出,将庞辉及其随从一一擒获处死。
 随后,陈叔慎高坐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兵至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请赴难。隋所派湘州刺史薛胄闻庞辉遇难,进兵至鹅羊山(今烈士公园处)。陈叔慎遣陈正理及樊通领兵拒之。两军在长沙城北展开大战,从清晨直到黄昏,隋军迭战迭息,陈军兵少不敌,于是大败。薛胄入城,生擒叔慎,长沙陷落。这时,邬居业率所部从武州来援,出横桥江,闻叔慎兵败,乃驻兵新康口。隋大将刘仁思奉命援助薛胄,也到达横桥,据水置营,相待两日夜,击败陈军,邬居业被俘。不久,刘仁恩将陈叔慎、陈正理、邬居业等10余名起事将领押到汉口,献于秦王杨俊,将之全部处死至此,陈叔慎领导的湘州拒隋之役彻底失败,长沙归人隋朝统治。
 隋统一中国后,对南朝的政治体制实行改革。地方行政改州、郡、县三级制为州、县二级制,废除郡一级。隋文帝时,以长沙有昭潭,乃改湘州为潭州,设立潭州总管府。长沙郡废除,所辖的临湘县改为长沙县,并废浏阳、醴陵2县并入;建宁县亦被废除,并入衡州(原湘东郡)的湘潭县。炀帝时,又进一步改制,“废诸州总管府”,裁并州县,又改州为郡。于是,潭州又改为长沙郡,辖长沙、衡山、益阳、邵阳4县,以长沙县为郡治。长沙县辖地包括今长沙、望城、浏阳、醴陵4县(市)地。衡山县为原衡阳郡所辖,后湘乡、湘西2县并入,包括今湘潭市及湘潭、衡山、湘乡、双峰、涟源、宁乡等县(市)地。益阳县亦为原衡阳郡辖,后废新康县并入,包括今益阳市及益阳、桃江、新化、安化、宁乡、涟源等县地。邵阳县为原邵陵郡所辖,后废扶夷、都梁2县并人,包括今邵阳市及邵阳、邵东、新邵、新化、武冈、洞口、隆回、新宁、城步、涟源等县地。
 湘州改制是古代长沙建置史上的一个重要变化。从此,辖境广阔的湘州不复存在。但是,由于长沙地理位置的重要,以及历史的原因,长沙作为地方一级行政区划的中心,其地位与作用却是巩固和加强了。自三国时代以来,长沙郡的行政范围基本上都局限于湘江以东的地带,隋朝的长沙郡则大大地跨越过湘江,达于整个湘中地区,从而基本上奠定了从此直到清代长沙建置的规模。
 隋朝的统一,使长沙又归于全国统一的中央政权的管辖之下,与全国其他地区的往来与联系不断加强,获得了一个广阔和相对安定的空间。长沙古代历史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李靖平萧梁 湖湘归一统

    隋朝在文帝时期曾造成了一个统一、安定和繁荣的局面,但隋肠帝继位以后,却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短短的十几年就把其父开创的基业破毁得干干净净。611年(大业七年),被隋朝暴政逼上了绝路的广大农民终于揭竿而起,掀起了一场波及全国的反隋大起义,各地的官僚地主也乘机而起,加入了反隋的行列。
 天下大乱,遍地烽烟,隋朝在湖湘地区的统治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617年 l1月(大业十三年十月),湘北巴陵郡率先扬起反隋旗号。其时,巴陵郡校尉董景珍等一批隋朝将领见隋室将亡,遂议推董景珍为主,意图举事。董自以出身寒贱,难于服众,转而推荐罗县令萧铣。萧铣为南朝梁室后裔,早有复辟萧梁之志,闻之大喜,随即在罗县以捕盗为名,“募兵数干……以应景珍。”这时,正有一支由沈柳生带领的义军来攻罗县,萧铣拒之不利,乃宣告部众:“今隋政不行,天下皆叛,必复梁祚。”公开打出了反隋复梁的旗号。于是声势大起,举事5日,“远近投附者数万人”,沈柳生义军也欣然归附。随即,萧铣率众开进巴陵。
 618年3月,萧铣在巴陵称帝,改易萧梁服色,后又迁都江陵,建立了萧梁割据政权。这时,隋扬帝在江都被杀,隋统治士崩瓦解。萧铣乘机四面出兵,大肆扩张,很快就据有了“东自九江、西抵三峡、南尽交趾、北距汉川”的广大地区,拥兵达40多万,成为长江以南最大的割据势力。其时,包括长沙在内的湖湘地区亦被萧铣占有,被封为晋王的大司马董景珍,即率部镇守于长沙。
 这年4月,李渊在长安称帝,建立唐朝。随后,李渊、李世民父子率李唐大军逐鹿中原,展开了统一中国的战争,至620年(武德三年)将北方各军事集团铲除殆尽,遂命赵郡王李孝恭集结部队,准备用兵萧梁。
 唐军在巴蜀厉兵袜马,而萧梁政权却矛盾重重,日趋衰弱。“诸将恃功恣横,好专诛杀”,萧铣”性偏狭,多猜忌”。620年10月,他竞不顾强邻压境的威胁,“宣言罢兵营农”,夺去一部分将领的兵权,从而削弱了自身的军力,更引起各将领的不满。当时,董景珍之弟为将军,因怨恨萧铣遣散了他的部队,密谋反梁,但事泄未发,被萧铣杀死。萧铣又担心董景珍举兵长沙以报杀弟之仇,乃下书赦免景珍,并想将之召回江陵。董景珍在长沙闻讯大惧,知去江陵必定凶多吉少,决计叛梁。于是,他派人专赴李孝恭大营,拟以长沙之地投降唐朝。
 这时唐军还远在三峡地带,但还是派出峡州刺史许绍前来接应,却未能救得近火。是年底,萧铣令齐王张绣攻打长沙。张绣原为景珍旧部,也是3年前巴陵起兵的主事者之一。董景珍乃引用西汉时的一句名言规劝张绣:”前年醢彭越,往年杀韩信’,卿岂不见之乎?奈何今日相攻!”意为西汉刘邦诛灭功臣之事,你难道不知道,今你、我“皆为同功一体之人”,怎么能互相攻杀呢?但张绣不听,仍奉令进兵,包围了长沙。董景珍身陷孤城,难以战守,拟突围出城,不幸被部属杀害。刚刚树起了大唐旗帜的长沙,又落于萧梁之手。
 此时唐朝各路大军已逼近了萧梁的国门。621年10月(武德四年十月),唐朝以李孝恭为荆湘道总管、李靖为行军总管,开始灭梁。因李孝恭“未更戎旅”,唐高祖乃将“三军之任,一以委靖”。李靖,本名药师,雍州三原人。他“少有文武材略,”,后为李世民赏拔,转战巴蜀,屡立大功。这年年初,他向唐朝廷“陈伐梁十策”,提出了平定萧梁的大计,后来即率唐军灭萧梁、定湖湘、安抚岭南,为唐朝统一南方创立杰出功绩,成为唐初名将。
 8月,唐军按李靖之计以12总管之师分3路进击萧梁。李靖亲率一路自三峡顺流而下,于清江大溃梁军,直逼江陵。萧铣兵力单薄,坐困都城,而所调援军尚在中途,只得出城请降。李靖率部进驻江陵。几天后,从江南赶到的萧梁10余万救兵,闻知都城陷落,也全部弃甲投降。
 萧梁灭亡,湖湘各地空虚无情,陷入一片惊慌,各城镇守将也如同惊弓之鸟。李靖乃以仁义为兵,经略湖湘。其时,进驻江陵的一些将领欲在城内掳掠财物。李靖舍诫各军:王者之师,义在吊民伐罪,于新定各城,“宜弘宽大,以慰远近之心”;如果纵兵搜掠,“恐非救焚拯溺之义,但恐自此已南城镇,各坚守不下,非计之善”。于是“号令严肃”,各军秋毫无犯。风声一树,“南方各州县闻之,皆望风款附”,湖湘之地全部平定,长沙归于唐朝。随后,李靖又度岭而南,“遣人分道招抚”,于次年6月抚定岭南。
 由于史籍记载的佚失,当年唐朝经略湖湘、收抚长沙的详情已很难考实了。但我们仍可以从一些传说中寻觅得点滴的陈迹。李靖率军由江陵南下湖湘、越五岭,必沿湘江而上。据传说,他曾驻兵于长沙城西30公里的靖港,靖港之名即由此而来。醴陵县的西山,一名靖兴山,也曾是李靖的驻兵之所,后来此山的岩壁上还刻绘有李靖像,直至明清时“石壁遗象犹存”。一代名将李靖从此流传在长沙的史册上。

大唐盛世的潭州之治

    李靖平定萧梁,统一湖湘,使长沙摆脱了隋末暴政和萧梁的纷乱,终归于唐朝的一统天下。
 唐代的地方行政仍沿袭隋朝的州(郡)、县两级制。621年唐收抚长沙后,即将长沙郡改为潭州,仍以长沙县为治所,并调整原辖各县,将邵阳县划出,另立南梁州;从长沙、益阳、衡山3县分别划置醴陵、新康(624年又归入益阳)、湘乡3县,共辖6县。708年(唐中宗景龙二年),又分长沙县复置浏阳县,并将县治从居仁镇(令官渡镇)迁至今浏阳市所在地。749年(唐玄宗天宝八年),将衡山县改名湘潭县。至此,潭州仍辖6县,即长沙、浏阳、醴陵、益阳、湘乡、湘潭,直至唐末。
 636年(贞观十年),唐太宗李世民为加强对地方行政的监督和管理,依山河形势分全国为10道,派遣大臣为黜陡大使,分巡各道。潭州时属江南道。733年(开元二十一年),唐玄宗又增为15道,每道设采访使一员,以掌纠察州县之职。潭州属江南西道。
 唐代的长沙,仍然保持了作为长江以南西部地区军事重镇的地位。按唐初制度:“天下未定,凡边要之州皆置总管府,以统数州之兵。”因此,621年湖湘初定之时,唐朝即在长沙设立潭州总管府,辖潭、衡、永、郴、连、南梁、南营、南云8州军事,对岭南的统一起了重要作用。624年,唐统一大业基本完成,总管府改为都督府,辖潭、衡、永、郴、连、邵、道7州。潭州都督府是唐代前期湖湘地区的最高军事机关,其长官为都督,又往往兼任潭州刺史之职,实行军政合一的体制。636年,唐太宗曾任其第三子蜀王李俗为潭州都督。655年(唐高宗水徽六年),太宗旧臣、宰相褚遂良因力臃高宗立武则天昭仪为后,被贬为潭州都督,时达3年。
 长沙还是唐中央在湖南军事机构的所在地。唐前期在军事 上实行兵农合一的府兵制,于全国各冲要之地设置军府,又称折冲府,直属中央。其分布则实行“内重外轻”的原则,大多集中于京师和关中地区。湖南地区仅有一处,即设于潭州,称长沙府。唐玄宗时改革军事,以加强地方兵力。当时的长沙,设有桥口镇(今望城县乔口镇)和禄口(今株洲市)、花石(在湘潭县)两成,负责潭州境内各关隘要地的分防成守。
 唐朝是我国历史上一个繁荣强大的朝代。从唐初太宗统治时期开始,君臣上下励精图治,任用贤能,形成了一个讲求吏治、祟尚廉洁的风气,从而出现了历史上少有的“贞观之治”和“开元 盛世”。在这一时期任职长沙的官员们也不乏贤良之吏,他们立身俭约、勤于治事,关心民瘦,注重生产,为长沙社会的安定和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唐中宗时,杨志本任潭州都督。他到任接印,即“先求异行”,又经常访察乡里,向三老询求政事的得失,而使“风化穆著于衡湘”。771年(大历六年)来任潭州刺史的张谓亦有善政。他曾撰写了一篇《长沙土风碑铭》,热情地描述了“开元盛世”中的潭州景象。唐玄宗天宝(742—755)年间,唐朝进入中期,吏治渐衰,政局日坏,但长沙仍有幸遇上了几位贤良官吏。754年,李恪的曾孙李岘任长沙郡太守。他为人正直,“少有吏干”,所在皆著声绩,因得罪权臣杨国忠被贬来长沙。当时曾有民谣说:“欲得米粟贱,无过追李岘”。天宝年间的潭州刺史苏师道,体恤民情,不遗余力。当时,长沙发生旱灾,“民不聊生,死者相枕”。苏师道遂骑马巡察所辖6县,调出官仓的存粮,又动员富户捐献,“悉发而赈贫民,至是民间始获苏息。”
 唐代前期的100多年,是长沙历史发展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阶段。唐以前的长沙虽然也曾有过足以引为骄傲的楚汉时代,但从社会发展的整体而言,却落后于北方的中原地区。经过三国、两晋和南朝长达400年的经营开发,到唐前期,中央政权强大有力,政治清明,社会安定,而历任州(郡)县官员多能孜孜求治,因而使长沙的社会发展又进入一个辉煌时代,并随着它所处的长江流域赶上了中原地区的发展。在这一阶段,长沙经济繁荣,城市扩展,人口稠密,文化灿烂。唐代宗大历年间,伟大的诗人杜甫客游长沙,曾有感长沙的秀丽山河与繁华市景,写下了不少诗章,其《清明》一诗即吟道:“著处繁华矜是日,长沙干人万人出。渡头翠柳艳明眉,争道朱蹄骄齿膝”,也正是盛世长沙一日的写照。

安史之乱后的长沙

    唐代的繁荣到唐玄宗时达到了顶峰,但各种腐朽与衰乱的因素也逐渐滋长起来,终于酿成了震惊全国的“安史之乱”。统一和强大的唐朝从此由盛而衰,进入了它的中期。
 安史之乱使我国北方广大地区遭到极为严重的破坏。包括长沙在内的湖南,由于地处南方,社会相对安定,但在全国政局的影响下,也发生了一些重要变化,开始进入动荡的年代。
 早在安史之乱以前,由于府兵制的瓦解和边镇节度使的强大,唐中央对地方的控制逐渐松弛,原来作为监察区的道已是形同虚设。758年(唐肃宗乾元元年),唐朝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和抵拒安史叛军,将原有各道的采访使改为观察使,后来,又“分天下为四十余道,大者十余州,小者二三州,各固其山川区域为制”。观察使除掌领考察辖区内各州县官吏的政绩以外,还掌管民政、财政,兼及军事,成为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从此,道成为凌驾于州县之上的一级行政机构,唐初以来的地方行政州县两级制一变而为道、州、县三级制。
 唐中期开始的这一重要的政治体制转变,很快即在今湖南之地得到实施。764年(唐代宗广德二年),唐朝在衡州设置湖南都团练守捉观察处置使,简称湖南观察使,辖衡、潭、邵、永、道5州。从此,今长沙等地又从原江南西道分离出来,单独成为地方一级行政区划——湖南道。“湖南”一词开始作为地方行政区划的名称在历史上出现。768年(大历三年),湖南观察使徒治潭州,并兼任潭州刺史,辖区也有所扩大,增加了郴、连2州。于是,长沙成为湖南道的治所,兼领7州,举足轻重,对整个湖南地区的军政事务和治乱兴衰发生着重要影响,直到唐朝末年。
 湖南观察使的设立及其迁治长沙,是唐朝为稳住湖南局势所采取的重要措施,却引起了湖湘武将们的不满。安史之乱以后,地方兵将大多骄横跋屋,不服驾驭,“喜则连横而叛上,怒则以力而相并”,小不如意,就起而倡乱,“逐帅杀帅,视为常事”。当时,驻防长沙等地的正是这样一批骄兵悍将。770年(大历五年),湖南道迁治长沙仅仅2年之久,湖南兵马使臧即带领一班骄兵起而造乱,肆虐长沙,杀死潭州刺史兼湖南观察使崔灌,演出了一场“兵变”恶剧。
 崔,博陵(今河北安平)人,为人正派,任官清廉,可以说是唐代中期长沙乃至湖南的第一位贤良之吏。他一生仕宦湖湘,曾一任渣州刺史,两任潭州刺史,并当上了湖南道的最高行政长官湖南观察使,政绩昭彰,颇享时誉。大约在唐代宗初年,他担任澧州刺史,到任伊始,即“削去烦苛,以安人为务”,两年时间,澧州“风化大行,流亡褪负而至,增户数万”,百姓“谣颂之声达于朝廷”。不久,他迁任潭州刺史。潭州为湖南大郡,人口繁密,政务更为繁忙。他格遵职守,抚恤黎民,不遗余力。当时的湖南观察使孟彦深考核各州长官,曾将之评为第一,上奏朝廷。著名诗人元结还为之作表,称其在长沙,“能使孤寡老弱无悲忧,单贫困穷安其乡,富豪强家无利害,贾人就食之类各得其业,职役供给不固人而当于有司”,颂扬之情,溢于言表。但是由于朝政的混乱,崔灌得到的并不是什么赏拔和“征拜”,却反而因人诬告,于765年(永泰元年)被兔官去职。769年6月(大历四年七月),崔又被重新起用,再次担任潭州刺史,并兼任湖南观察使。崔疆第二次来到长沙,仍然不改初衷,“政在简肃,恭守礼法”。然而,安史之乱以后,唐朝纲纪早已松弛,湖南将吏“久不奉法”,对崔躇所行“多不便之”,积怨日深。
 次年,湖南府库发放粮储,兵马使臧价与判官达西觏发生争执,双方矛盾迅速激化。判官是观察使下综理日常事务的官员,权重事繁,但达莫额毕竟还是一员文官,面对气势汹汹的臧酚,仍不兔有些心悸,于是说道:但愿今日无事。臧酚却仍然怒气不消,厉声喝道:“有事何逃?”遂扬长而去。当夜,臧酚即以杀达莫西觏为名,带领部下骄兵攻掠州城,发动兵变。达西觏首先被杀,崔躇闻变,惊惶不已,正准备逃走,乱兵已冲进大堂,遂不幸遇害。顿时,潭州城内烈焰冲天,乱兵杀气腾腾,横冲直闯,百姓夜半惊起,纷纷夺路面逃。
 臧价之乱,给长沙人民造成了极大的灾难。当时,为避巴蜀战乱而来到湖南的大诗人杜甫,正在长沙,不幸逢上这场兵祸,只得又逃往衡州。耳闻目睹这暴烈和凄惨的场景。诗人深为痛恨,又感到无限的悲凉,曾写下《逃难》、《入衡州》等诗篇,描述了这场兵变和长沙人民由此而蒙受的苦难。在《入衡州》中,诗人吟道:“元恶迷是似,聚谋泄康庄。竟流帐下血,大降湖南殃。烈火发中夜,高烟焰上苍。至今分粟帛,杀气吹沉湘。”其《逃难》诗中又云:“故国莽丘墟,邻里各分散。归路从此迷,涕尽湘江岸。”臧价兵变,震惊三湘。衡州刺史阳济、道州刺史裴吼、澄州刺史杨子琳等纷纷起兵,讨伐臧价。当年6月,唐王朝又以羽林大将军辛京杲来任潭州刺史兼湖南观察使。这场兵乱才平息了下来。
 长沙减价兵变,是唐代中期湖南的强横武夫拥兵作乱的首次记录,紧接着,地处潭州西南的邵州又发生了一起更大的事件。
 辛京杲到长沙以后,正遇上广西“西原蛮”军进攻湖南,遂以其牙将王国良领军驻守邵州武冈县。辛京杲为人奸险,又贪婪残暴。王国良家中豪富,他利欲熏心,竟不顾边防重要,将王国良横加死罪,以谋夺其财。王国良在武冈获悉,危惧交加,“遂散财聚众,据县以叛”,并联合西原蛮,“聚众千人,侵掠州县,濒湖千里,咸被其害”。唐朝廷调令周边各道“合兵讨之”,但“连年不能克”。780年(建中元年),唐德宗以宗室曹王李皋为潭州刺史兼湖南观察使。李皋“票性端庄,处身廉洁”,又深明大义,来长沙后,即以王国良之叛实为李京杲所逼,便写信晓以大义,劝其归顺。随后,他又“越五百里”亲赴邵州,单骑入其营垒,终于成功地招抚了王国良,将这起长达数年的干戈之变化为玉帛。
 安史之乱以后,长江以南广大地区仍然处在唐朝的有效统治之下,但分裂割据的倾向也在潜滋暗长,形成了唐朝廷与地方分裂势力之间相互斗争的局面。在湖南,这一斗争则表现为湖南观察使与悍将骄兵的激烈冲突,而长沙正处于这一冲突的中心地带。发生于770—780年的长沙减价兵变和邵州王国良事件,即表明分裂割据势力已经在湖南兴起了。
 王国良事件平息以后,湖湘兵将的骄悍之气有所抑制,长沙及湖南又得到暂时的安定。此后唐王朝派来担任潭州刺史兼湖南观察使的仍然多为文官,其中也出现了如赵慑、裴胃、李冀、崔、韦贯之等一批勤于政事、清正廉洁、关心民间疾苦的贤良官吏,使唐代中期的长沙继续维持着统一与安定的局面,社会的经济文化得以继续发展,并产生出不少新的成就。

黄巢大军下潭州

    唐宪宗元和(806—820年)年间,唐朝进入了它的后期。庞大的唐帝国矛盾重重,危机深重,不可逆挽地走上了崩溃的道路。以长沙为中心的湖南由于在全国的地位日益重要,也迅速地陷入了深重的危机之中,赋役沉重,民不聊生,政治日趋腐败,社会动荡不安。
 安史之乱以后,湖南已成为唐王朝的八大财赋地区之一。到唐后期负担更为繁重,除两税和盐、茶、酒税之外,又有大量的苛捐杂税。特别是唐王朝连年用兵,养兵之费更为繁涪。据记载,元和年间湖南等8道“户百四十四万……兵食于官者八十三万……通以二户养一兵。”其时,潭州户白15444户,即须养兵7千余人。861年(咸通二年),“林邑蛮寇安南府”,唐懿宗派禁军和湖南、江西诸道兵前往镇压。数万人马取道长沙,溯湘江而上,沿途百姓被迫供应粮草,并被强行派役为之运输,“动多差配,凋伤转甚”。沉重的赋税、兵费和劳役已经使长沙人民苦不堪言,但一班地方官员还不顾百姓死活,又大行刻剥之能事,以献媚于皇帝和权臣。836年(唐文宗开成元年),湖南观察使卢周仁为博得皇帝的欢心,以“羡余’’名义进献钱2万贯、杂物:万段。这时,唐文宗登基不久,大概为表现他的“爱民”之心,下调“不受,还之,使贷贫下户征税”。恬不知耻的卢周仁以为意思不够,一个月后又进钱10万贯。
 由于吏治腐败、水利失修,唐朝后期,包括长沙在内的湖南水、旱连连,更加深了人民的痛苦。打开《旧唐书》唐宪宗以后的穆宗、敬宗、文宗、宣宗四朝“本纪”,这些专记一朝大事的篇章中就赫然载记着:
 穆宗长庆四年(824年)“苏、常、潭、郴等七州水,伤稼。”
 敬宗宝历元年(825年)“潭、湖南等州旱灾,伤稼。”
 文宗太和四年(830年)“京霸……湖南等道大水,害稼。”
 宣宗大中五年(85]年)“湖南大饥”。
 短短20多年,发生于长沙、湖南的大水、大旱、大饥即有4次之多。文字虽然极为简略,但我们仍能从中看到一个个悲惨的场景:洪水冲没了庄稼,烈日晒枯了禾苗,贫苦的农民拖儿带女流落他乡,苦苦地挣扎在死亡线上。
 唐代后期,湖南的骄兵悍将势力也再度兴起。他们盘踞于长沙,拥兵自重,耀武扬威,动辄兴兵作乱,使湖南政局动荡不安。858年7月(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五月),湖南都将石载顺借口湖南观察使韩踪“待将士不以礼”,率军哗变,杀死禁卫观察使署的将官都押牙王桂直,将韩踪驱逐出境。878年4月(唐值宗乾符五年三月),长沙再次发生兵变,都将高杰又将观察使崔瑾驱逐。湖南道的政治中心和军事重镇潭州几乎成了纠纠武夫们的天下。
 此时的湖南,苛政横行,兵乱迭起,饥谨遍地,就连唐僖宗李儇也为之哀叹:“湖湘荆汉,耕织屡空,盗贼留驻,人户逃亡,伤夷最甚。”人民再也不能照旧生活下去,被迫揭竿而起,举行反抗。作为唐朝在湖南的统治中心长沙,由于唐军重兵驻守,没能发生大的农民起义,但它周围的岳州、衡州、邵州、郴州、永州、道州等地,早已烽火遍地,长沙已处于农民起义风暴的包围之中。特别是席卷全国的唐末王仙芝、黄巢大起义,一度攻占长沙,在长沙的历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875年初(乾符元年底),淄州(今河南范县南)人王仙芝领导几千人在长垣(今河南长垣)举行反唐起义。同年夏,冤句(今山东荷泽西南)人黄巢聚众数干响应。一场震撼唐王朝的农民大起义于是爆发。起义以后,队伍迅速壮大,在王仙芝、黄巢领导下,攻城略地,转战千里。
 878年,王仙芝在黄梅(今湖北黄梅)兵败被杀,部将王重隐率领—部分队伍渡过长江,进入江西,一举攻占洪州(今江西南昌),然后西进湖南,占领岳州和朗州(今常德),又围攻潭州,因湖南观察使崔瑾集兵拒守,未克而去。这次王仙芝余部义军虽然未能占领潭州,但挫伤了唐朝在湖南的军事力量,为后来黄巢起义大军攻打潭州之役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王仙芝战死以后,黄巢成为起义军统帅,称冲天大将军。不久,黄巢采取“避实击虚”战术,率领10余万大军,渡过长江,长驱作战,先后进入江西、浙西、福建,攻入岭南。879年5月,黄巢大军攻克岭南政治中心和军事重镇广州,俘获唐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随后又分兵西取桂州(今广西桂林),控制了岭南大部分地区。
 广州既失,岭北湖南地区危急。唐朝廷惊恐万状。急忙以宰相王铎为荆南节度使、南面行营招讨都统,驻江陵;又任命唐名将李最的后裔李系为行营招讨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率精兵5万和当地地主武装“土团”镇守潭州,以“塞岭北之路,拒黄巢”。一时,江陵、潭州“两屯烽驿相望”,重兵密布,处于紧急状态。
 起义军占领广州之时,正值盛夏,瘟疫流行,将士因不服水土,多被染病,经过一段休整,决定举行北伐,以图大计。黄巢称“义军百万都统”,发布檄文,揭露了唐朝宦官专权、官吏贪暴、纲纪败坏、科举失才等弊政,提出了“禁刺史殖财产,县令犯赃者族”的政治主张。
 879年l1月(乾符六年十月),黄巢大军从岭南分乘数千只竹木大筏,乘湘江暴涨力匝流而下,连克永州、衡州。 l1月8日,直抵潭州城下。此时,潭州城内早已慌作一团。李系虽为名将之后,但“有口才而无勇略”,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战。当天,黄巢大军发起猛攻,占领州城,全歼守敌,李系狼狈逃往朗州。据《新唐书·黄巢传》载,其时,潭州城外的湘江,敌尸浮满江面,顺流而下,可见其场面之激烈。潭州的攻克,使唐朝江陵重镇顿失依托,其所建立的战略防御体系顷刻瓦解。王铎闻讯,慌忙北逃襄阳。随后,义军继续北上,占领江陵。
 黄巢大军进军湖南,攻克长沙,沉重打击了唐王朝在湖南的统治,在湖湘大地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直到884年(中和六年)黄巢起义失败以后,还有一支号称“浪荡军”的义军余部约7000多人,在黄巢之侄黄浩的带领下,又进入湖南,坚持反唐斗争。天复(901—902)初年,“浪荡军”攻入长沙地区,占领浏阳县城,后又进击湘阴,不幸遭湘阴豪强地主邓进思伏击,黄浩被杀,起义失败。
 唐末黄巢领导的农民大起义,波澜壮阔,是我国古代一次具有重大意义的农民反封建斗争。有着悠久历史的长沙城,亲历了这场伟大的历史巨变,闪烁出英雄的光彩。

马楚王都

    唐朝末年,经过黄巢农民大起义的沉重打击,唐王朝的统治已经土崩瓦解,而各地藩镇势力却在镇压农民起义的过程中日益强大。907年(唐天佑三年),黄巢起义军叛徒、唐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原名朱温)废唐自立,建立梁朝,史称“后梁”。从此,我国中原地区相继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5个朝代;南方与河东地区(今山西)则分别产生出10个割据政权,我国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在这一时期,湖湘地区出现了一个由马殷建立的楚国,原唐朝湖南道治所的长沙即为其都城。从此,长沙进入了一个引人注目的马楚时代。
 湖南自879年黄巢大军北去之后,各地武装势力纷纷倔起,杀逐官吏,据地自封,相互征战,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而长沙则成为各军事集团激烈争夺进而割据称雄的最重要目标。881年(唐中和元年),江西牙将阂勋成湖南期满,带领成卒返回江西。路过潭州时,阂勘领兵哗变,将湖南观察使李裕驱逐,占领州城。野心勃勃的闵勖遂以“安护州邑”名义自称留后,并上书朝廷,要求在湖南设置节度使。883年,唐王朝被迫改湖南道为钦化军,让闵勖当上了节度使。湖南由观察使升为节度使,标志着唐王朝在湖南的统治名存实亡。
 唐朝的统治消失了,湖湘时局更为动荡,长沙随之处于动荡的旋涡之中。886年(光启二年),割据衡州的周岳首先发难,潭州顿时内乱,闵勖被杀,周岳轻易夺得潭州。唐朝又依周岳之请改钦化军为武安军,以周岳为节度使。893年(景福二年),原闵勖旧部、邵州刺史邓处纳经过7年的准备,邀集割据朗州的雷满起兵讨周,击杀周岳,占领潭州。次年,唐朝廷又是照例颁发一份诏书,宣布邓处纳为武安军节度使。十余年中长沙兵乱频仍,四易其主,不得安宁。然而,也就在这一时刻,却有另一支军阀势力来到长沙,改变了湖南群雄并起纷争角逐的局面。
 894年(乾宁元年),原江淮军阀孙儒部将刘建锋、马殷率领10万之众,从江西进入湖南醴陵。大军压境,邓处纳急调邵州指挥使蒋勋及邓继崇率步骑3干赶赴而来,驻守于距潭州城东40余里的龙回关。刘建锋、马殷兵至关前,其势凛凛,蒋勋不敢拒战,遂“以牛酒搞师”,投降刘军。随后,马殷带领先锋部队,打着邓部旗帜,着其销甲,直奔潭州东门。守门的士卒“以为关兵成还”,连忙打开城门,马殷所部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州城。这时,邓处纳正在府雕宴饮作乐,即被擒处死。刘建锋于是人主潭州,并于次年由唐朝授以武安军节度使,马殷则被授以内外马步都指挥使。
 刘建锋占有潭州后,志得意满,“嗜酒不事事,常与部曲等押饮欢呼”。军卒陈瞻之妻颇有姿色,刘将之奸污。陈瞻愤怒之极,乃以铁挝杀死建锋。一时,潭州无主,诸将领便推举正在邵州领兵作战的马殷。
 马殷,字霸图,许州鄢陵(今河南鄢陵县)人。“少为木工’,唐末应募从军,先后隶江淮军阀秦宗权、孙儒部下,曾参与镇压黄巢起义和江淮藩镇之乱,素以骁勇著称。892年,孙儒兵败身亡,他随刘建锋率残兵7千,逃窜江西,降众数万,并于894年攻入湖南。
 据史籍记载,马殷被迎回潭州,其部将即以大轿将他抬到节度使署大厅,听其升堂发令。不久,唐朝廷即授之以潭州刺史、判湖南军府事。898年(光化元年),又升其为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此爬上了湖南最高统治者的宝座。
 其时,“湖南管内七州”,衡、永;道、郴、连5州均为地方武装势力割据,马殷所领实际只有潭、邵2州,于是,他调兵遣将,分征四境,不到2年,就取得除湘西、湘北以外的湖南大部分地区。随后又挥兵南下,打败岭南割据者刘士政,夺占了桂州及其管内5州,势力日益强盛。907年,后梁代唐。其时,马殷所辖之地,北有高季兴的荆南国,东有杨行密建立的吴国。马殷采纳谋士高郁“尊王仗顺”之策,向梁进贡称臣,表示恭顺,以闭境良保。朱温遂拜之为侍中兼中书令,并封其为楚王。
 马殷封王以后,更加紧对外扩张,先后击败荆南、吴越之兵,夺取澧、朗、辰、淑、岳等各州,统一了湖南地区;又再次越过五岭,打败另一个岭南割据者刘隐,取得容州管内6州 O910年(天平四年),后梁依马殷之请,加封其为天策上将军。于是,马殷援引唐朝诸王建立行台的典制,在潭州城内建天策府,置左右相,“有文苑学士之号、知调令之名,总制二十余州,自署官吏,征赋不供”,已韧具立国的雏型。923年,后唐代梁。马殷又遣其子入觐,称臣纳贡。927年(天成二年),后唐正式册封马殷为楚国王。马殷乃仿效天子体制,改潭州为长沙府,作为国都,并在长沙城内修宫殿,置百官,建立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独立王国,成为五代时期10个封建割据国家之一,史称“马楚”。
 马楚全盛时,辖地极为广阔,共22州,下设武安、武平、静江3节度使,包括了今湖南全境和广西大部、贵州东部、广东北部的一部分地区。
 马殷建立的楚国,在湖南历史上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通过十几年的战争,马殷消灭了湖南境内各地的割据势力,实现了湖湘的统一。马楚统治时期,政治上采取“上奉天子、下抚士民”、内靖乱军、外御强藩等政策,使人民获得了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经济上,采取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发展茶业、提倡纺织、通商中原等措施,使社会经济得到了较快的发展。
 930年,马殷去世,诸子相继而立。马氏诸子多为无能之辈,时称“酒囊饭袋”,而且穷奢极欲,残暴贪横。马楚政权由此日趋衰落。马希范在位时,纵情声色,奢侈无度,在长沙城北营建会春园、嘉宴堂、紫微山、碧浪湖以避暑,于城南建碧湘宫、九龙殿,极尽豪华。库力不支,又大肆搜刮,常赋之外,强令额外征收,大县贡米2000解,中县1000解,小县700斜,无米则输布帛,以致民怨沸腾。
 马希范治湘15年,也颇有几事值得肯定点40年(天福五年),马楚用兵溪州,与以彭士愁为首的湘西少数民族作战。战争结束后,马希范与彭士愁会盟订约,铸铜柱立于溪州永顺野鸡墩以志其事。今柱存永顺县王村镇,即著名的溪州铜柱。又置天策府十八学士,于会春园划地创设开佛寺,对湖湘文化和佛教的发展起了一定作用,开福寺遂成为长沙佛教一大丛林。
 947年,马希范死,马希广、马希尊、马希崇等马氏兄弟各谋继位,史称“五马争槽”。950年,马希尊率军攻陷长沙,杀死马希广,自立为楚王。次年,马希崇又推倒马希尊。骨肉相残,混战不已。当时长沙城内多夹道植槐,马希广在位时却全部挖去改植柳树,又城内居民每夜争织草鞋为业,声闻内外。于是有童谣唱道:“湖南有长街,栽柳不栽槐。百姓任奔窜,褪芒织草鞋。”以讽刺马氏兄弟相残,有失孔怀,以致战乱迭起,百姓逃亡。951年,南唐图乘马楚内乱,派大将边镐率军进入湖南,占领长沙,将“边”字号南唐大旗插上了长沙城头。马希尊、马希崇兄弟分别请降。岭南的南汉国也乘机出兵,一举夺取了马楚在岭南的11州和岭北的郴州。
 据史载,马楚灭亡前夕,长沙曾流传有“鞭(边)打马,马急走”的童谣。马楚灭国后,边镐奉命将马氏家族及其将佐1000余人迁往南唐都城金陵。这1000余人在长沙湘江岸边登舟之日,行者悲做欲绝,“送者皆号泣,响振川谷”。显赫一时、“雄于列国”的马楚统治终于在一片悲泣声中宣告结束。

沅湘战乱与赵宋入湘

    边镐灭楚,打破了马氏的一统天下,于是,湖南各派军阀势力再度咽起,各霸一方,相互混战,三湘四水又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乱之中。
 当时,南唐灭楚,即以边镐为武安军节度使,驻节潭州,占据了这一在湖南最为重要的地区。其初,边镐进入长沙,湖南正发生饥荒,为收揽人心,他曾下令打开马楚的粮仓,救济灾民,一时,“楚人大悦”,都称他为“边菩萨”。但不久后,南唐就大施苛政,“悉收湖南金帛、珍玩、仓粟,乃至舟舰、亭馆花木之美者,皆徒于金陵”;又派都官郎中杨继勋等收括租赋以供成卒,苛索重敛,以致民心失望。于是人们又给边镐以“边和尚”的浑号,讥讽他搞得湖南三空四尽,民不聊生。
 其时,在流水下游重镇朗州(今常德),仍有一支势力颇为雄厚的马楚余部。951年(后周广顺元年)秋,其将王速、周行逢拥立原辰州刺史刘言为武平军留后,拒命南唐,与边镐控制的潭州遥相对峙。次年10月,刘言乘潭州民情怨愤之机,派王逮、周行逢家兵攻打潭州。边镐闻讯,告急金陵,但南唐却没发来一兵一卒。10天后,王、周所部即兵临城下,边镐不敢拒战,当夜就弃城东去,“吏民俱溃,死万余人”。南唐在长沙的统治仅一年,即烟消云散。王建进占潭州后,刘言又派兵四出作战,北取岳州,南下邵州,收复了除郴州以外的马楚岭北故地。
 刘言占有了湖南,但不愿离开他的朗州老巢,在上表后周邀取封赏时,以“潭州兵戈之后,焚毁殆尽,乞移使府于朗州”。后周太祖郭威遂一一照准:“升朗州为大都督府,在潭州之上”;次年,又以刘言为朗州大都督、武平军节度使,以王逢为武安军节度使,驻潭州。于是,湖南的政治、军事重心一度从长沙西移,到了今天的常德地区。
 然而,这个以朗州为中心的军事集团并不稳固,诸将领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甚至大动干戈。王逵自恃功高,不甘居刘言之下,乃于953年与周行逢合谋,诱杀刘言部将,又发兵西取朗州,囚杀刘言。随后,王建自立为武平军节度使,入主朗州;周行逢为武清军节度使,权知潭州军府事,驻长沙。过了两年,沅湘间兵端又起。956年,岳州刺史潘叔嗣因与王逮失和,兵袭朗州,将王建杀于城下,然后从潭州迎周行逢为主。周遂将潭州交由行军司马、矢口留后廖简守护,入主朗州。
 周行逢出身农家,颇“矢口民间疾苦”。主政湖南之后,他力“矫前人之弊”,“悉除马氏横赋”,以严刑峻法处置悍将,整肃贪官,文“自奉甚薄”,“留心民事”。从此,沅湘间的战乱一度停息下来。这时,北方政局发生了重大变化。960年,后周大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宋朝,是为北宋,赵匡撤即宋太祖。周行逢即奉宋正朔,领受宋的封赏。962年10月(建隆三年九月),他因病去世,遗命以其11岁的儿子周保权继位。临终前,他还告诫将吏:衡州刺史张文表必将叛乱,如“不得已,当举族归朝,无令陷虎口。”
 l1月,张文表在衡州获得消息,果然反机毕露,说道:“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儿乎?”遂起兵叛乱。随后即伪着搞索,以去朗州吊丧为名率兵直赴潭州。镇守潭州的廖简“素轻文表”,叛军前来,他不作任何战守准备,却在府中设宴狂饮。部下来报:“文表兵至”,他也毫不介意,“谓四座曰:'文表至则成擒,何足虑也’,饮笑如故”。旋文表率众冲进州城,“迳入府中”。廖简手无兵器,只是踞座大骂,被杀于酒宴席上。张文表遂取其印绥,自称权留后,占领了潭州,随即又扬言:“将取朗州,尽灭周氏。”
 潭州一失,朗州危如累卵。周保权急忙派部将杨师番领兵讨张,又派出使者分别向荆南和中原的赵宋王朝求援。张文表自知势孤力薄,也赶着上疏宋廷,摇尾乞怜。
 宋太祖赵匡胤建立赵家王朝以后,正雄心勃勃,筹划统一天下的大计,看到来自沅湘的奏表,决定乘此良机,以讨张平叛为由,出兵湖南。963年1月(建隆三年十二月),他先派中使赵遂等前往潭州、朗州两地,宣布圣旨:以周保权为武平军节度使,张文表来京朝见,并命荆南发兵援助保权。十几天后,宋太祖即以名将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督,发动10州兵力集结襄阳,又令荆南发水兵3千人直赴潭州,与宋军马步配合,“以讨张文表”。
 张文表得知赵邀奉诏来潭州和宋军将大举南下,心惊胆战,便暗中派人携带钱财往见赵碰,极力表白自己并无叛心。赵蹬在,赴潭途中获悉,满以为张文表诚心归顺,“甚喜,即遣使抚慰之。”但这时周将扬师璠已经逼近长沙,开始,“兵稍失利”,与张军相持颇久。后在益阳县西的平津亭地方,“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生擒文表,攻取潭州。师璠入城后,“斩文表于市”,并“纵火大掠”。古城长沙又惨遭了一次劫难。与杨师璠占领长沙的同时,宋军也到了荆南国的都城江陵,旋即以重兵压境之势迫使荆南投降,随后分兵南下,展开了统一湖湘的战争。面临宋军强大的攻势,周氏政权却不自量力,妄图举兵顽抗。于是,慕容延创指挥宋军分别从东、西两路进讨湖南。3月,武怀节部于三江口大破周军,占领岳州。李处耘率另一部进入撞州,击溃周军张从富部,又会同各军进占朗州。然后,李处耘和都指挥使解降督率宋军从西、北两面进击湘中地区,迅速攻取潭州。至此,割据湖南8年的周氏政权宣告灭亡,沅湘之间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乱也到此结束。
 其时,长沙东邻南唐割据的江西,南越五岭为南汉控制的两广。宋朝占领长沙后,即以石嚼为潭州兵马铃辖,东击江西;又以大将潘美为潭州防御使,溯湘江而上,攻打湘南,征讨南汉。军事重镇长沙在宋朝统一南方的战争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宋代的荆湖南路治所

    宋朝平定湖南,随即在此派置官吏,驻扎军队,建立了强有力的统治。长沙从此结束了分裂割据的状态,而归于宋朝统一的版图之内。
 早在宋军南下之前,宋太祖为防止唐末五代以来藩镇割据、武夫专横局面的再现,曾采取一系列措施,削减地方将领兵权,规定州郡长官必须由文臣担任,且须“以京、朝官权知”,大大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从此,州县行政长官不再称太守、刺史和县令、县长,而改称“知×州(县)事”,简称知州(县)。963年宋军占领潭州,宋太祖即任命户部傍郎昌余庆权知潭州,并规定潭、朗两州“直隶京师,长吏得自行奏事。”于是原武安军、武平军的建置废除,朗州作为湖南军事政治中心,“在潭州之上”的地位也随之消失了。
 当时,宋王朝还在忙于南征北讨、统一天下的战争,湖南的地方行政体制仍沿袭唐代的道、州、县三级制,但对长沙的行政区划却作了重要的调整。965年(乾德三年),废除马楚末年所设的龙喜县严另将长沙县东的常丰场升为县(973年又并入长沙县);将原属岳州的湘阴县划属潭州。977年(太平兴国二年),分长沙6乡置宁乡县,以原唐代新康县的玉潭镇(即今宁乡县城)为治所。经过这番调整,长沙又得以北控重湖,西置屏障,形势更为完整。
 979年,宋太宗平定北汉,最后结束了五代十国分裂割据的局面,开始重新设置全国的行政区划。997年(至道三年),宋真宗正式改道为路,划全国为15路。各路分别设转运使掌财政、提点刑狱使掌司法、安抚使掌军事,以代表朝廷实行对地方州县政权的监管。原湖南道从此改为荆湖南路,下辖潭、衡、郴、永、邵;道、全(今广西全州)7州和武阿军、桂阳监,共39县严简称湖南,以潭州为治所。真宗(998一1022)时,荆湖南路的转运使司、提点刑狱使司和安抚使司相继设立,三大衙门都设于潭州城内,其安抚使并由潭州知州兼任。于是,长沙又成为湖南9州、军、监的政治军事中心,重新发挥其在湘中、湘东、湘南广大地区的重要作用。
 宋代潭州的辖地比唐五代时更为广阔。自宋太祖、太宗二朝将潭州政区初作调整之后,真宗至哲宗各朝又作了进一步的更动。993年(淳化四年),原属衡州的衡山县划予潭州。1073年(熙宁六年),大臣章享巡察湖南、开梅山,分湘乡、邵阳、益阳、宁乡4县地设安化县。1098年(元符元年),分长沙县5乡、湘潭县2乡置善化县,县治即附于潭州城内。至宋末,潭州共辖长沙、善化、宁乡、浏阳、湘阴、益阳、湘潭、澧陵、湘乡、安化、佼、衡山等12县,是荆湖南路各州中人口最多、地域最广的一州。
 军事上,宋代长沙号称“湘、岭要剧”,一直是重兵驻扎之所,不仅有厢军、乡兵等地方军队,而且有宋朝的正规军队禁军分防成守。湘湖初平,宋太祖即以大将石曦为潭州兵马铃辖,率领禁军镇守潭州。据《宋史·兵志》载,宋仁家至神宗各朝,潭州先后有“归远”、“宣毅”、“雄略”、“果威”等番号的禁军驻防,其中既有步军,也有马军和水军,其人数远在衡、永、郴、邵、道诸州之上,也多于时属荆湖北路的军事重镇朗、澧、岳等州。当时的长沙不仅重兵密布,而且还兴设有船坊、渡船都和清务船坊等机构,主持修造战船、制作军器的工作,又是一个重要的军事物质供应地。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北宋王朝同时也比较注意在湖南特别是在长沙推行安定社会、与民休息的政策。963年春宋军开进潭州,宋太祖即下调:减潭州、朗州死罪囚一等,释放流刑以下囚犯,配役人放回,并免交3年赋税。6月,又诏免潭州各县的“无名配敛”o12月,下令遣散潭州、邵州乡兵数千人归农。一些地方官员也颇能奉行中央政策,勤于政事,廉干有为,使长沙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又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北宋末年,国内民族矛盾日益激化。东北女真族建立的金政权不断挥兵南下,于 l127年(靖康二年)攻陷开封,灭亡北宋,并扶植起一个傀儡政权“大楚”,册立宋臣张邦昌为帝。同年,赵构再建宋朝,后迁都临安(今杭州),史称南宋。
 两宋之交,国家危难,然而也是民风士气极为高涨之时,长沙一度为天下注目、太快人心之处。l126年8月,北宋奸臣“六贼”之首蔡京流放广东,行至潭州而死。次年,南宋朝廷惩处叛国之臣,伪“楚皇帝”张邦昌被贬至潭州“安置”,后于l1月下诏赐死。据载,张邦昌在长沙“读诏已,徘徊退避,不忍自尽,执事共迫之,乃登平楚楼而缢。”
 南宋初,湖南地区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十分尖锐,兵连祸结,动乱不已。同年初(建炎四年正月),金兵攻陷长沙,屠城而去。其后,“群盗大起”,先后有马友、杜彦、孔彦舟等几股溃兵、土匪武装涌入长沙,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l130年,洞庭湖区爆发了著名的钟相、杨幺起义,湖南人民纷纷响应,潭州的宁乡、益阳、湘阴、安化等县也成为义军占领区。短短2年,长沙城垣残破,十室九空,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向子甄乃率所属移驻攸县。91131年2月(绍兴元年正月),南宋王朝曾改荆湖南、北路为荆湖东、西路,分别以鄂州、鼎州(今常德市)为治所,潭州属东路。然时隔仅一年,又恢复旧制,仍以潭州为南路治所。
 作为湖湘军事重镇,长沙在南宋时的地位更为重要。南宋初,宰相李纲提议在全国沿河、沿淮、沿江重地设置帅府,提统重兵,潭州为沿江6大帅府之一。因此,有宰相李纲、张浚,大将韩世忠、王理、岳飞等先后来到长沙。l132年,李纲任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平定湖南兵匪之患。次年10月,宋朝廷以禁军疲沓不堪战事,划分诸统兵大将辖区。潭州先为王理辖区,后因其作战无能,又代之以名将岳飞,长沙又成了声震中外的岳家军的驻防地。在镇压杨么起义的战争中,李纲、张浚、岳飞先后以统帅身份坐镇长沙,指挥潭、鼎、岳、辰、澧等州和湖北的各路军队,采取军事进攻和分化诱降相结合的策略,先后招降黄佐、周伦、杨钦等义军将领,瓦解义军20余万人,避免了一场血腥屠杀。为防义军攻击,潭州更是严密布防,外有重兵分屯桥口、湘阴、益阳,内有数干水军巡守江面。南宋中后期,长沙时局相对稳定,又先后有重臣名将刘镐、张孝祥、辛弃疾、周必大、真德秀、魏了翁、向士壁、汪立信、文天祥、李芾等任职长沙,支撑南宋王朝湖南大局。辛弃疾创飞虎军,张孝祥、真德秀为政廉洁,文天祥治狱清平,都为长沙留下了一段佳话。而向士壁、张唐(张浚之曾孙)、李芾潭州抗击蒙元,悲壮激烈,为宋代长沙添上了英雄的色彩。
 两宋是长沙历史发展的十分重要的时期。在这300多年中,长沙作为湖南政治军事中心的地位更为巩固,长沙行政区划的格局基本定形,为后来长沙地区在元、明、清三代长达600多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宋代又是长沙经济文化发展的关键时期。北宋长沙政局稳定,南宋时也相对安定,由于宋统治者实行与民休息政策和一些贤臣清吏的治理,北方人民大量南来,使长沙经济的发展随其所在的长江流域赶上和超过了中原地区。文化上,岳麓书院的创立,胡安国、胡宏父子和朱嘉、张拭在长沙讲学兴教,名闻通述,使长沙成为著名的湖湘文化之都,促进了湖南学术和教育事业的发展。经济和文化的繁荣促进了长沙城市的发展。宋代长沙城市的规模比唐五代更为扩大,其城垣四至直到清末也没有超过,城内已打破坊市界限,商业繁荣,人口稠密,已蔚然而为“湖湘一大都会”。

北宋前期的潭州吏治

    北宋前、中期,即从宋太祖到宋英宗赵曙统治的时期,潭州由于宋王朝实行文官政治、注重对地方官员的选用和监察,吏治比较清明,出现了一些能奉行中央政策、关心民间疾苦、清正廉明、勤于政事的官员。
 宋太宗时的李惟清,是我们所知的宋代第一位有德政于湖湘的官员。980年(太平兴国五年),他兼任荆湖南、北路转运使。他体恤民情,为官正直,敢于为民请命。一次,他入朝奏事,太宗问:“荆湖管内累年丰谂,又无谣役,民间舒苏否?”李惟清回答,百姓生活也不容易,像官盐每斤售价64钱,百姓以3斗多稻谷方能买一斤。大宗乃下沼,盐价每斤减10钱。后来他又两次向太宗反映荆湖地区官盐、官酒的弊病,提出除弊便民的办法,都为太宗所采纳。李惟清不苟于粉饰太平,敢于在皇帝面前指陈时弊,为民言事,确是难能可贵的。
 太宗时的潭州知州,也颇有几位堪称贤吏的官员。何承矩知潭州数年,“以文雅饰吏治”,使州民不犯法,“囹圄屡空”。长沙地处南国,“素多火日”。以往,官府为防火灾,调民积水,百姓因之疲苦不堪。刘审琼来任知州,洞察民情,断然将之废止,“以为民便”。
 宋真宗时的李允则,是北宋前期在潭州政绩最显、造福最大的官员。
 李允则,宇垂范,并州盂县(今属山西)人,为宋初名将李谦溥之子。他“少以材略闻”,太宗时供职京师,曾奉沼巡察河东、荆湖、西川诸路,均有所为。10世纪的最后年即999年(咸平二年),宋真宗命他来湖南担任潭州知州。随行前,真宗特召见他说,以前我曾听人说过你的家世,现在就将湖南交给你了。希望他镇守湖湘,也像其父一样安定一方,为朝廷分忧。
 李允则果然不负所望,在潭州几年,政绩昭然,誉满湘中。当时的潭州,归属宋朝已有30多年,但马楚及宋初时的苛捐杂税仍然照行不误。马楚时强令“州人出绢,谓之地税”;宋初潘美定湖南,“计屋输绢,谓之屋税”;农户借用官牛,岁输米4解,但“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除此之外,百姓交纳茶税,“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二十五斤。”凡此种种,名目繁多,不堪负担。李允则到长沙后,常轻车筒从,察访民间,深悉其害,遂上奏朝廷“请除三税”,而“茶以十三斤半为定制”,将多年来肆虐于潭州的弊政断然革除。
 宋真宗以前,湖湘地区近水之地都已开垦,种植水稻,而山田因“水力不及,一委之擦莽”。李允则以开发湖湘自任,鼓励百姓垦山种粟,还特地规定赋租“并纳粟米、杆草”,每月交纳的马当“皆输本色”。“由是山田悉垦”,“湖南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李允则为官清廉,“身无兼衣,食无垂羞,不畜资财”,十分关心百姓疾苦。他来潭州时,正值隆冬,城内发生大火,灾民无家可归。李允则急令取出官竹借给灾民,搭造棚屋。灾民因此得有居处,“民无流徒”。一年,湖南发生饥荒,李允则“欲发官康,先贩而后奏”,而主持财政的转运使拘守常规,坚执不可,允则忧及灾民,说:“须报逾月,则饥者已无及矣。”次年,饥荒又起,允则“复欲先贩”,转运使又执不可。结果,李允则以着己的家资担保,才得以开仓粟米,救济灾民,同时又在灾民中招募青壮年l万人入隶军籍,进一步减缓了灾情。
 主政潭州期间,李允则还很重视文教,曾主持修缮岳麓书院,扩大了书院的规模,并奏请朝廷赐发国子监经籍,对岳麓书院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李允则仕宦潭州仅3年,但勤于政事,建树颇多,造福甚大。1001年(咸平四年),宋廷以重臣陈尧娶安抚湖南。潭州百姓闻知允则即将离任,深为惋惜,曾开列允则政绩上书朝廷,请将他留任。后来,允则回到京城,真宗也看到了潭州她的上书,感慨不已,曾一连3天召见允则,慰勉有加。
 北宋中期,政治日益腐败,当时的潭州吏治松弛,仕风日下,甚至时有官吏贪横、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尽管如此,潭州仍然出现了一些立身正直、廉干有为的官员,如知州刘师道,“敏于吏事,吏民畏爱”之;转运使赵良规“奏罢马氏时所赋丁口米数万石”;陈巽通判潭州,“内修民事,外奉师费”,而“赋役不加于民”,都或多或少地为潭州人民做了一些好事。
 特别是在当时官场昏暗、民怨难伸的情况下,有一些官吏能不阿权贵、执法严明。任荆湖南路提点刑使的齐廓,宽柔恤民,奉法平正。当时,潭州城内大牢关押的7名囚犯,因被指控为强盗,罪当论死。当案件上报提点刑狱司审核时,齐廓亲自问讯,精审详察,发现“其状非强”,便发回潭州令其改正,于是7名囚犯得兔一死。
 仁宗(1023一1063)时,王罕任潭州知州,“为政务适人情,不加威贸”。某年,有一妇人数次上大堂告状,但“出言无章”,状似狂妇,衙役驱赶,她就开口大骂。王罕高坐堂上,详察默审,心知其中必定有故,便将她引到跟前,“委曲徐问,久稍可晓”。原来,这妇人本为人之妻,丈夫死后,亡夫之妾独霸了家产,并将之赶出家门。妇人屡次到衙门上诉,但都不得伸理,以至精神失常。王罕查明了案情,遂下令拿办该妾,并责其将财产一一退还。狂妇的冤屈终于洗清,不久连狂病也好了。一时,潭州城乡传为佳话,而王罕严明执法、治愈狂症,也被“郡人传为神明”。
 仁宗时的长沙知县陈希亮,也是一位有口皆碑的人物。陈希亮,宇公粥,眉规青神(今属四川)人。他为官“以强干著称”,敢于“严惩豪强猾吏”,即“王公贵戚皆惮其威”。任长沙知县时,境内有个叫海印国师的僧人,倚仗其曾出入章献皇后之家,作威作福,强占民田,百姓“莫敢正视”。陈知县不畏权势,将海印捉拿,依法惩办,顿时,“一县大耸”,人心大快。
 北宋前中期的潭州吏治,总的来说是清明有为的。在这近百年中,任职长沙的贤臣清吏俗守官筋、勤于政事,无论是在废除前代苛政,去弊兴利;还是在发展生产,振兴文教;或严明执法,安定民生等方面,都有所作为。从而,不仅使宋初拨乱反正、安定湖湘的政策得以实行,而且使长沙乃至整个湖南地区在较长时间内保持了相对安定的局面,促进了宋代长沙经济文化的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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