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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日子真没法过。周身的汗直往外钻，浑身不得劲，不知躲到哪里才觉得舒坦。下午还要考试呢，本来想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天气我真搞不懂，听说高考总是大热，这中考怎么也这么热了呢？ 就说去年吧，也是大热的天，学长们刚考完离开，我们就顶着烈日走进了教室。班主任巫老师那尖利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我心想，没那么严重吧，初中三年，怎么也得算中长跑吧，难道刚过中点就开始冲刺了吗？ 但是，从这天开始，情况就变了。科科都在抢进度，老师们一个个都开足了马力，轰鸣着，咆哮着，一个劲地推着我们向前，向前！讲得多了，从开头讲到结尾，从枝枝儿说到叶叶儿。作业多了，只是都被挤到了课外。起得早了，睡得少了，吃饭的时候连淑女们也开始跑了。大家尽力地攀爬着那课桌上越堆越高的书山，渐渐地，一个个都被淹没了头顶，只听见此起彼伏的翻动书页声。 巫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班主任。他非常关心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可以说达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早上五点过就进了教室，清点人数，督促我们朗读和背诵；每一节下课都要到教室里转一圈，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中午和下午放学后，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到教室陪着我们看书学习；哪怕半夜十二点他也会经常到住宿生寝室查哨…… 有一天中午，大家照例早早地回到教室做作业。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全身发热，腰酸背痛，头晕目眩，实在忍不住了，就艰难地直起腰来：“唉——，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哦……”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陌生，一点也没有了从前的稚嫩，显得那么沙哑，那么低沉。不自觉地摸摸渐渐凸起的喉骨和变硬的胡茬，暗笑，难道是要宣示自己已经是真正的男人？抬起头来，瞟一眼讲台，正对上班主任那严厉的目光，我立即逃也似的避开，继而懂事地埋下头。 也不知什么原因，这种叹气的声音有时是会传染的，可能先是东一声西一声，后来竟连成一片，大家一个个抬起头，揉着眼睛，甩着手腕，眼神游移而漠然，有的还会站起来。每当这时，那一连串的训斥就会响起：“怎么了？这么一点苦也吃不了？你们还想考上高中吗？不想读大学了吗？还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吗？……” 我倒觉得，对于此时来说，梦想是遥远的，迫切的急需的是完成眼前的任务，要知道，尽管我们经常下晚自习以后还挑灯夜战，作业却总也做不完。 唉，还是怀念从前的语文老师。他的课总是很生动，在他的课上我们也总是很活跃，他让我们搞课堂演讲，他让我们写心动文章，他让我们畅所欲言，他让我们尽情表演。他说：“我们不为考试而学，我们要为生活而学！”最重要的，他的任务我们总能在课内完成，或者在活动中完成，我们学起来感觉很愉快很轻松；他的课上，会不时拂过阵阵清风，凉爽，惬意，舒心，令人神往。 吾老师啊，为什么关键的九年级您却不教我们了呢？您知道吗，我们现在的语文课，总是背诵，总是做题，总是考试，多无聊，多没劲，我们都烦死了！吾老师，我们多么希望您能重新回来教我们啊！ 我们曾经把这个想法委婉地说给班主任巫老师听，他解释说：“以前你们的吾老师给你们上的都是实验课，但是毕业班不能拿来做实验……”还说，“这个问题不许再讨论了，考试才是硬道理！” 我们努力地忍耐着，适应着，习惯着。我不知道人的潜力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上个周末放假两天，我们的假期作业竟是完成五十六套试卷（每门学科六七套，多的达到十多套）！唉，反正也已麻木，反正已经进入无法逃脱的高温烤炉，挣扎也是无益；就像落入巨大的洪流中一样，我们显得那么弱小无力，也许只有顺其自然才可能保留一线生机吧。唉，很多事情不必太执着，不如打打太极拳，比如学科一多就不可能样样都优秀，作业一多就难免字迹会潦草；反正是完成任务，反正身不由己，只要能够避免制裁和处罚，至于采取什么方法和手段也就无所谓了。 这段时间，我深深地懂得了，生命是有节律的，它调控着我们的状态。昨天复习的时候我就睡过去了。不知不觉之中，艳阳高照，清风徐来，我已悠然地斜靠在林木掩映的山洞旁。小狐仙神采飘逸，步履轻盈，在金色的夕照中时隐时现。她款款来到我的身旁，吻我，蹭我，我伸出臂儿来接纳她，抚摸她光滑柔软的皮毛，与她相拥相偎……突然，风雨大作，头顶传来一声粗犷尖利的呵斥声：“大胆妖狐，竟敢勾引我徒儿！快拿命来，吃我一剑！”只见高大威猛的子牙师傅站在我的身前，白髯飘飘，怒目圆睁，手中桃木宝剑正正地刺中了小狐仙，淋淋漓漓洒了一地的血……我心口一热，猛然惊醒，发现面前站着的哪里有什么姜子牙，分明是班主任巫老师。他两手叉腰，向我瞪着一双既严厉又显得阴阳怪气的眼睛…… 巫老师，我是很想深深地感谢你的。但是，我怕热，我害怕你那六月里的热情，你的细致令我连梦里也没有了出轨的可能。说实在的，你的高度责任感实在可怕，我担心我们会被高温铸造成一台台机器，一个个木偶，一尊尊菩萨……我本来打算把这些全都告诉你，可令我没料到的是，你最后却对我们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是，请你们也要理解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身不由己呀……”唉，这叫我怎么说呢？这又算什么事呢？难道…… 唉，算了吧，天气这么热，就别胡思乱想了。下午还要考试呢，老师说过，这是我们人生历程中的第一次大考。活着就好，活着就要奋斗，咬紧牙关爬起来吧。这么热，考好是很难的，头不发晕就烧高香了。 还是用冷水洗一把脸，在头上遮一本无关的书，一瘸一拐地趔趄着，硬这头皮重新挤进那滚滚热浪中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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