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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邵颖华
很多人都知道吴冠中，知道他是20世纪现代中国杰出的画家。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爱情。
（1983年，吴冠中与夫人朱碧琴在在黄山写生）（马克·吕布 摄影）
今天偶然看到了这张照片，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很显然，此时的吴冠中与夫人都已经不再年轻。 黄山绝顶，风景独好。但是山上天气变幻无常，风雨飘摇。照片中吴冠中在专注地画画，而他的妻子就站在他身后，拄着拐杖，默默地为他打着伞…… 所有去过黄山的人都知道，登黄山的路，很多地方崎岖陡峭，险象环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更何况要登上山顶，更何况是两个老人。 读吴冠中先生的自传和他撰写的《他和她》等回忆性散文，可以很好地了解到他们夫妇长达60多年的爱情。 在1942年的抗日烽火中，来自江苏宜兴的吴冠中和出生于湖南郴州的朱碧琴于重庆萍水相逢，4年的相知与恋爱，结成了正果。吴冠中事业心极强，刻苦努力，一味向往登上艺术的殿堂，但美貌、纯洁的朱碧琴并不太理解或重视他的这些品质和追求，只感于他的热情与真诚。1946年，吴冠中出国留学，剩下了怀孕的妻子，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工作，住到了宜兴农村，生育、抚养孩子，默默地忍受着别离和寂寞。直到头发斑白了的时候，她还会在梦中因等不到他在国外的来信而忧虑。 又过了四年，吴冠中终于回国，在北京与妻儿团聚。他很少过问家务，自顾钻研自己的艺术，经常因作画耽误吃饭的时间，有限的工资又多花在买作画的材料上，寒暑假还要自费去井冈山等很远的地方写生。朱碧琴开始对放着安逸日子不过的丈夫感到不满，他们间的距离也在一天天扩大。吴冠中内心十分痛苦，但又不能自拔。 从50年代中期开始，吴冠中每年都要背着油画箱到深山老林、穷乡僻壤或边疆写生，苦行僧般的生活，持续了三十余年。他写生中的艰难不敢全对妻子讲，怕她下次不放心他远走。文革中吴冠中得了严重的肝炎、痔疮，还有失眠，为了忘却病痛，他自虐式的去作画。居然人没有垮掉，还一天天好了起来。一箱一箱的油画堆满了小小的住室，朱碧琴容忍了，开始同情他，并主动了解研究中外美术史，学习欣赏美术大师的作品，品评他作品的得失。 吴冠中在一篇回忆录中写过这样一件事，1972年年底，正在农场劳动的他们，获准到贵阳去探望朱碧琴老母的病。路经桂林，吴冠中渴望能到阳朔作画。要作画，必须爬山涉水四处观察、构思，第二天才好动手。等安顿好住宿，已近黄昏，没吃晚饭，放下背包便加出去选景。其时朱碧琴不放心在这人地生疏的地方让他一人出去乱跑，而他又不肯让她陪同，她只好在不安中等待。当夜色已笼罩了阳朔，吴冠中才高一脚低一脚，沿漓江往回赶。到旅店大门口，在那里等着的妻子一见到他，便急得哭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吴冠中要动手作画，天却下起细雨来。他让妻子去观光，自己冒雨在江畔作画，雨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她无意游玩，用小小的雨伞遮住了他的画面，两人都听凭雨淋。他淋雨作画曾是常事，但不愿她来吃这苦头。她确实不乐于淋雨，但数十年的相伴，她深深了解劝阻是徒然的，也感到不应该劝阻，只好助他作画。画到一个阶段，他需搬动画架，变动写生地点，挪到了山上。雨倒停下来了，但刮起大风来，画架支不住，他几乎要哭了。她用双手扶住画面，用身体替代了画架，手都冻僵了…… 正是在陪伴吴冠中野外作画的过程中，朱碧琴开始理解吴冠中，开始走进他的艺术世界，并影响他的艺术创作。 1987年夏天，吴冠中出访回国，经曼谷转机。他住下后第一件事便是跟同机到曼谷的驻外大使的夫人们去首饰店，买了一个金镯子。夫人们问他为什么买那么老式的手镯，他吐露了自己的心愿。1946年他考取公费留学要到法国去，没有手表，很不方便，但又苦于没有钱买。他新婚的妻子有一只金手镯，是她母亲送她的，他打起了那手镯的主意。妻子在母亲的纪念与夫妻的情意间犹豫了，说那是假的，不值钱。可几天后又对他说那是真金的，让他去卖了买手表。风风雨雨40年过去了，她老了，他今天终于买到了接近原样的金手镯，奉还她。 多年后，朱碧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总怕煤气没关好，去厨房来来回回地开关煤气。而吴冠中就跟在她身后，她开了，他就关，从不嫌烦…… 其实，爱情不在花前月下，而是在风雨同舟时！
伴侣，200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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