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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之路(15)

 柠檬书屋123 2013-07-04

    时此刻的我,又从处置室,转移到了清创室。
    清创---顾名思义,就是清理伤口,清理皮肤的破损处......
    清创的医生,用配制好的消毒液,清除伤者身上被烧坏的焦皮烂肉。再涂上一层,叫做“磺胺嘧啶银”的药物,用来阻隔外界细菌,对人体的侵入。是抢救受伤患者的第一步。   
    人的皮肤,是人体的天然屏障。它时时刻刻的保护着,人体机能的新陈代谢和血液循环。保护着人体的,勃勃生机。
    人和大自然中的树木一样。树被剥去了皮,就会失去水分,就会枯萎死掉。人体,一旦失去了皮肤这一保护屏障,也同样失去水分。而且,外界大量的细菌,将直接侵入人的机体。细菌在人的机体里,迅速的生长、繁殖,吞噬着人的生命...... 
    这时,我的眼睛,被肿得厚厚的眼皮,封住了,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世界,已不是人间天堂。白天也是黑的,黑天还是黑的,地狱般的黑......躺在处置床上的我,只觉得身体被一下一下的触碰。有木木的感觉,却不知道疼痛。
    嗅觉还好,我闻到了浓浓的消毒液的气味儿。时而,还夹杂着难闻的、烧焦了的皮肉味儿......
    这时,我听见医生们,在小声的嘀咕着:“听说去哈尔滨了,请教授去了?”另一个声音又说:“嗯!能请来一个卫校的老师,就不错了!”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的耳朵,却是好的哦。听了这些话,我的脑子里很乱,很乱......就像有无数个小虫子在爬.
   
    过了一会,我的耳朵里传来一位男医生说话的声音:“我叫林格。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从今以后,你很多治疗方面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
    懵懵懂懂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所以稀里糊涂的,当时心里还挺纳闷儿的想:“不就烧了一下吗?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还用的着主治医生?......干嘛还从今以后?要多长时间?......什么意思呢?......”我的心里乱极了。
    紧接着,这位男医生又说:“一会儿,我们要把你抬到翻身床上去。因为你是全身烧伤,身体前后全都是创面,必须两个小时一翻身......你别害怕,我们现在把你包裹一下。我们抬的时候,你也不要紧张。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咳!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怕不怕的呀。就任人宰割吧。”这就是我当时心独白。
    不过,这位主治医生给我的感觉还好。那浑厚的、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口字正腔圆的标准话。表达清晰,显得成熟稳重。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是凭感觉了。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却内含着温润......那是一个医生,职业的、本能的、对待患者的自然流露,有一种亲切感。
    被"捆绑"好以后,又转移到了“隔离室”这里是无菌病房,是治疗大面积烧伤,重症患者的特殊病房。凡是进入这个病房的人,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护理人员,必须更换无菌的隔离服。

      我静静的躺在翻身床上,耳朵里,只听见嚓嚓啦啦的脚步声。是医生和护士们正忙着呢,试体温、量血压、采血样,找血管输液......时而,还听到易拉罐儿,“嘭!扑哧,"开启的声音。
    她们忙乎了好一阵子。这时,听到一个护士说:“你看,它的体形多美!”对方回应着:“嗯,她的体型真是不错!乳房还好,没烧着......
    我的心一阵紧缩,一阵悲凉......脑海中浮现出,唐朝诗人杜牧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诗句
    诗人杜牧,优的是国。我悲的是我自己,我悲哀的是,此时此刻还有人,夸赞我这凄惨的体型美......
    我不知道,我伤的到底有多轻?到底有多重?我懵懵懂懂的躺在这里,但是我心里非常明白,我是一丝不挂的躺在这儿的。让人一目了然的看着自己、展示着自己、被烧得破烂不堪的身体。这是我的悲哀,这是我的不幸
    文学家,马克.吐温说:“人是唯一知道羞耻,或者需要羞耻的动物”现在我又能怎么样呢?还谈什么羞耻呢?
    还记得,刚结婚那会儿。因为两地分居,受孕的机会少。虽已结婚两年,但是休探亲假,夫妻在一起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不足两个月。心急想抱孙子的婆婆说:“养个鸡,这么长时间,还下蛋呢。你怎么就没个动静呢?”
    婆婆怕我有毛病,带着我去了医院,找到一位她熟识的妇产科大夫。在做检查的时候,婆婆没有回避。当时我显得有些执拗,羞涩、不好意思脱衣服。精明的婆婆说:“人的身体不能背父母,不能背夫妻,不能背大夫。”
    别看我的婆婆没有文化。但是,她说起话来有生活;有哲理。今天,赤裸裸的躺在这儿的我,想起了当年婆婆说的三不背。
    法国一位思想家说过:“人类发明的第一件衣服,就是多余的。”
    人体美无疑是万美之最。可倘若这是在游泳馆,在海滨沙滩、在各领风骚的T型舞台、展示着自己的人体美,能引来众多欣赏的眼光。耳边听着啧!啧!的赞叹声。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可是 ,就在此时。一丝不挂的我,躺在隔离室翻身床上的我。竟还能听到,夸赞我的体形之美。那种反差,那种不合时宜、那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那种滋味儿真是,形同嚼蜡......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该这样的却是那样,该那样的却是这样......我这里,真的是一头的雾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怨谁?
    还是该诅咒命运?    
   
    走过四十年的人生之路,不算长......
    幼儿时,在妈妈的呵护下,趔趔趄趄,蹒跚地学走路。
    孩提时,大雪封门,上不了学。爸爸在前,我紧随爸爸身后。爸爸弯腰弓背,一铁锹、一铁锹、为我铲出一条通往小学校的路。
    中学时,下乡参加过劳动。在农村,我走过风如画的“小桥、流水、人家”那美如仙境的路。
    在乡下,到了傍晚;一天劳动结束,收工回来。夕阳西下的黄昏。看着那袅袅升腾的炊烟,闻着那秸秆儿烧柴,氤氲飘香......我走过,农村的乡间小路。

    工作中,在采集分析样品时,来到大草原上。我走过,开满五颜六色,各种野花的羊肠小路。
    在多雨的季节里。我走过雨后,那坑坑洼洼、难以行走的泥泞的路。
    去四川学习,我还走过,玉带环山而绕,蜿蜒陡峭的盘山路。
    想家了,想妈妈了、想弟弟妹妹们了。驰神往的我,会立即坐上通向沈阳的火车。兴奋不已的,奔向那回家的路。
    开心的日子里;春暖花开的时候,和孩子们一起去踏青、摘野花、采黄花菜。白雪皑皑的时候,滚雪球、打雪仗......
    我走过最多的路;五彩之路、幸福之路! 
    我回想起了许多的路。唯独没想到今天,这命运多舛,艰难行走的求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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