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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仁,被父亲范仲淹"遮挡"的名士

 红瓦屋图书馆 2013-07-04

范纯仁,被父亲范仲淹"遮挡"的名士


  范纯仁的父亲是北宋名臣范仲淹。他老人家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闪耀千古,以致范氏子孙在他的星光下显得十分黯淡。其实范纯仁官职不比他老爸低,社会影响比他老爸还要大,在个性特点和行为作派上,更是别有一番名士味道。
  
放着“官位”不做
  范纯仁是范仲淹的次子,出生于1027年。作为“官二代”,范纯仁17岁时就因为父亲的原因被任命为太常寺太祝。这是个正九品的官职,虽然官不大,但在别人看来十分荣耀。范纯仁对此浑不在意,跟别人都不好意思提。他说:“赖恩泽而生,吾耻之。”
  范纯仁证明自己的方法就是参加竞争非常激烈的科举考试。他天资聪颖,8岁时,就能将晦涩的文章倒背如流,还能加以讲解。他学习非常刻苦,这点也随了范仲淹,读起书来不分白天黑夜,因为经常性地学到深夜,油灯的烟雾把帐顶都熏成了黑色。1049年,范纯仁无可争议地高中进士,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朝廷派新科进士范纯仁到常州武进当知县,他却借口“远亲不赴”。后来,又改任他为许州长葛知县,他仍不去。范仲淹很奇怪,问他:“远处你不去也罢了,近处你怎么也不去?”范纯仁认真回答:“岂可为了俸禄而轻易离开父母?长葛虽近,但到那里就不能侍奉您了。”就这样,直到1052年,64岁的范仲淹去世后,他又守丧3年才出仕为官。
  
放着“太平官”不当
  范纯仁就任的第一个职务是秘书省著作佐郎,旋即赴汝州襄城任知县。
  当时的襄城,穷困一方。范纯仁则独辟蹊径,千方百计带着百姓“致富”。他发现襄城适宜养蚕,而丝绸的价格又很贵,便开荒种桑。老百姓对他十分感激。范纯仁离任后,大家还对他念念不忘,把所种植的桑林称为“著作桑林”。
  1062年,范纯仁被推荐为开封府襄邑县知县,这里有一片皇家卫戍部队御林军的牧场,那些御林军飞扬跋扈,牧马时经常践踏老百姓的庄稼。百姓告到县里,范纯仁二话不说,当即逮捕了一个侍卫,并当众处以鞭杖之刑。牧场的主管大怒上报朝廷。宋仁宗立刻派出御史前往纠察,范纯仁理直气壮地说:“养兵的费用来自田税,若毁坏了百姓的田亩,还不能依法惩处肇事者,田税从哪里来?”还好,仁宗听说了他的话之后,下诏不再追究此事。
  因为在襄邑的突出表现,范纯仁没过两年就被提拔。刚即位的宋英宗亲自擢升他为御史台台谏。从此,范纯仁开始参与朝政。
  御史素有“皇帝耳目”之称,要给皇帝提意见,纠察百官,范纯仁从当这个官的第一天起,就不愿安享富贵太平,宁愿得罪人,也要尽自己的职责。
  英宗是仁宗的侄子,一直想为生父濮安懿王立名分。朝中大臣分两派,翰林学士王珪等人主张让英宗称濮安懿王为皇伯;韩琦、欧阳修等则主张称皇考(即先皇)。双方争执了很久都没结果。范纯仁上书,说应该称皇伯,还批评韩琦、欧阳修一味媚上,要求治他们的罪。最终,英宗决定尊生父为皇考,韩琦、欧阳修一派获胜,他们反咬范纯仁,要和他势不两立。1066年3月,在御史台仅干了9个月的范纯仁丢了官,被贬出京,到地方当了通判。
  不过,这时的他,已经以不畏权贵名震天下了。
  
放着好名声不要
  范纯仁任职地方时,有一天,一名僧人来击鼓鸣冤,状告所在县县令,说他窃取僧舍内所藏的银制酒具,现在施主要得很急,请求追讨回来。
  原来那个县令微服私访,路过一个寺庙,偶见僧人的案几上摆放着一瓢酒。这位县令平时喜欢开玩笑,见状便拿起笔来,在窗纸上题诗一首:“尔非慧远我非陶,何事窗间酒一瓢?僧野避人聊自醉,卧看风竹影萧萧。”没想到,这个僧舍主人是因为先前犯罪才落发为僧的,为人狡诈,回来后看到题诗里挖苦自己,十分气恼。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第二天便写了一张诉状,将县令告到了州里。
  范纯仁善于识人,一看来告状的主心中就有了判断,待问明缘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脸色一沉,怒道:“你是僧人,应当饮酒吗?如果真的丢失了东西,你让物主亲自来告状!”下令杖责几棍,以示惩戒。
  打发走了僧人,范纯仁把诉状拿回家,让子侄传看,教育他们说:“当官的人,为世人所仰慕,如果做事不谨慎自重,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啊!”
  不久,那位县令听说了此事,十分感激,特地写了一封感谢信,派人送到范纯仁府上。范纯仁看都没看就回复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吩咐来人把信带了回去。
  家人很不解,说:“你明明帮了他,他表示感谢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说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呢?”
  范纯仁回答说:“为别人做好事,于自己是一种欣慰,对别人却是一种负担,我这样做,不过是帮他卸掉感恩的包袱罢了。”
  后来,范纯仁官居高位时,为国家推荐了很多人才,可这些人升了官,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被谁举荐。他的刚直,可见一斑。
  
放着好朋友不“傍”
  1067年,宋神宗即位。他起用大批人才,范纯仁也恢复了职位。神宗还让他兼修起居注,就是在皇帝身边记录言行。可惜好景不长,神宗很快重用王安石进行变法,范纯仁却不停地上奏弹劾,认为变法操之过急,因此得罪了王安石,被贬出京。直到1085年,10岁的宋哲宗当了皇帝,起用司马光为相,范纯仁才迎来了机会,因为他和司马光的关系非常铁。
  当初,司马光罢官居于洛阳,家贫无钱又耐不住寂寞,便常邀同被贬职的范纯仁等知己小聚,相约“酒不过五行,食不过五味”,号称“真率会”,吟诗作赋,自得其乐。范纯仁还把女儿嫁给了司马光的侄儿司马宏,是名副其实的姻亲。
  果然,没过多久,司马光就把范纯仁调到京师,当了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备位经筵。说白了,就是给小皇帝当老师。
  司马光是政治上的保守派,以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闻名,现在权力重新回到他手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废新法。这个举动做得很极端:凡是王安石支持的,他就反对;凡是王安石反对的,他就支持。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政见之争,上升到党派斗争的级别。
  然而,就是在这个重大的政治问题上,范纯仁却提出了与司马光不同的意见。他说:“王安石制定的法令有其可取的一面,不必因人废言。新法已推行多年,改掉其中过分者即可,而青苗法、募役法等有助于富国强兵,不应该骤然废除。”
  司马光很惊异,问他说:“你忘记了当年如何被王安石打击排挤了吗?怎么现在还要为他说话?”不少人也都劝范纯仁说:“你被压制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出头,千万别违拗了司马宰相的美意。”
  范纯仁叹息说:“这样就让人没法说话了。如果为了讨好司马宰相而得到喜欢,那还不如在年轻时就迎合王安石以致富贵呢。”
  范纯仁再次被朝廷冷落。1089年,他被贬为颍昌府(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市)知府,不过这并不令他感到沮丧,因为他没有违背自己“朋而不党,友而不私”的操守,所以心态平和地上任去了。
  哲宗亲政之后,范纯仁当上了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位同宰相。他仍然棱角分明。
  侍郎苏辙在接受皇帝策问时,引用了汉昭帝改变汉武帝法度的事做例子,希望能推动改革。宋哲宗一听,大发雷霆:“你怎么能以汉武比我朝先帝?”苏辙默默地走下金殿待罪,众大臣吓得没人敢抬头。这时,范纯仁站了出来,从容地说道:“武帝雄才大略,汉代以来人们对他都是褒扬。苏辙用他比先帝,不是诽谤。陛下亲政刚开始,对待大臣不应该像呵斥奴仆一样。法令有了弊端,就应当改正。苏辙所论,事与时而已,不是说人。”宋哲宗这才稍稍息怒。
  
放着“救命稻草”不抓
  北宋的政坛就是两派不停地换,谁上台另一派就倒霉。司马光的政敌章惇当了宰相后,一上任就把司马光一派的重要大臣,如宰相吕大防等都放逐到荒凉的岭南,并且建议皇帝说,即使遇到大赦,也不应让他们回来。
  范纯仁听说后,十分忧愤,想斋戒后上疏申辩。此时,他已年届七十,正闹眼病,双目看不见东西,家人都跪下求他:“千万不要再触怒皇上,万一获罪,实在不是年老之人所能承受的啊!”范纯仁回答说:“事已至此,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假如皇上之心能够回转,关系这么多大臣,也算功德。假如不能,即使我死了,又有什么遗憾。”于是上疏皇帝,为吕大防等辩解,最终没能达成心愿,被判与吕大防同罪,被贬永州(今湖南省永州市)。
  范纯仁的儿子对父亲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心,建议他向皇帝求情,免除此次辛劳之旅。范纯仁摇头拒绝,令家人收拾东西上路了。旅程异常艰辛,儿子们不时诅咒章惇。范纯仁听到了,批评他们说:“孔子说,‘不怨天,不尤人’,不要吃点苦,就怨这个怨那个。”
  老大范正平说:“我听人到处议论你呢,说你是因为贪名,才表现得如此淡定。”
  范纯仁回答说:“我已经70岁了,两眼看不见东西,如今万里之行,难道是我所希望的吗?但我热爱君王,如果此时不能尽忠,而只为回避贪名的嫌疑,那就没有为善之路了。”
  到了永州没多久,有一天,二儿子范正思高兴地跑来说:“咱们可以返回朝廷了。”范纯仁很奇怪。范正思解释说:“你朋友韩维不是也被贬了吗,最近他的儿子跟章惇申辩,说他父亲执政时曾与司马光不和,韩维因此被免除了贬谪。当年你不是也反对过司马光吗,前有车后有辙,咱们也可以以此为借口。”
  范纯仁摇头说:“我因为司马光推荐,以至宰相。同朝论事不和是可以的,如果以过去的言论作为今日之事的借口,那可不行。与其有愧心而生存,还不如无愧心而死。”
  范纯仁在永州一待就是3年,直到去世。他不是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始终不肯攀比老朋友韩维,更不肯攻击司马光为自己开脱。他在起起落落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从未把名利、地位放在心上。唯其如此,历史上才少了一个官场老油条,多了一个让人敬佩的真名士。
  摘自《环球人物》2013年第13期 作者:王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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