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2日上午,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历史系举办的“简帛讲读班”第三十二次研讨会,在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所长办公室以会读的方式举行。李学勤先生、廖名春先生带领我們研讀李零先生提供了初步考釋意見的《恆先》一文。李先生、廖先生提出了許多精辟的意見,使我們受益匪淺。會後,我們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廖先生寫出了《上博藏楚竹書〈恆先〉簡釋》(一),詳細考證了前三支簡的内容。在李先生、廖先生的研究基礎之上,筆者不揣淺陋,作出此篇《〈恆先〉淺釋》,有不少地方還有待進一步研究,乞請方家指正!
下文將先提供筆者校訂后的《恆先》釋文,然後作逐句考釋。
恆先無有,樸、清、虛。樸,大樸;清,太清;虛,太虛。自厭不自牣,“域”作。有“域”焉有“氣”,有“氣”焉有“有”,有“有”焉有“始”,有“始”焉有“往者”。未有天地,未1有作行、出生,虛清爲一,若寂水,夢夢清同,而未或明、未或滋生。氣是自生,恆莫生氣。氣是自生自作。恆氣之2生,不獨有與也,“域”恆焉,生“域”者同焉。混混不寧,求其所生。異生異,歸生歸,違生非〈違〉,非生違〈非〉,依生依,求欲自復,復3生之。“生”行,濁氣生地,清氣生天。氣信神哉,云云相生,信盈天地。同出而異性,因生其所欲。業業天地,紛紛而4復其所欲;明明天行,唯復以不廢,知幾而亡思不天。“有”出於“域”,“生”出於“有”,“音”出於“生”,“言”出於“音”,“名”出於5“言”,“事”出於“名”。“域”非“域”,無謂“域”;“有”非“有”,無謂“有”;“生”非“生”,無謂“生”;“音”非“音”,無謂“音”;“言”非“言”,無謂“言”;“名”非6“名”,無謂“名”;“事”非“事”,無謂“事”,詳宜利主。采物出於作,作焉有事,不作無事。與天之事,自作爲事,用以不可賡也。凡7多采物,先樹有善,有治無亂。有人焉有不善,亂出於人。先有中,焉有外。先有小,焉有大。先有柔,焉8有剛。先有圓,焉有方。先有晦,焉有明。先有短,焉有長。天道既裁,唯一以猶一,唯復以猶復。恆氣之生,因9言、名先。諸“有”,殆亡言之後者,校比焉舉天下之名所屬,習以不可改也。舉天下之作,強諸果,天下10之大作,其冥蒙(?)不自若作,庸有果與不果?兩者不廢,舉天下之爲也,無舍也,無與也,而能自爲也。11舉天下之生,同也,其事無不復。天下之作也,無許極,無非其所。舉天下之作也,無不得其極而果遂,庸或12得之,庸或失之?舉天下之名無有廢者,與天下之明王、明君、明士,庸有求而不予?13
恆先無有,樸、清、虛。樸,大樸;清,太清;虛,太虛。
李零先生指出“恆先”也見於《馬王堆漢墓帛書·道原》(文物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作:“恒先之初,迵同大虛,虛同為一,恆一而止”,同樣是以“恆先”表示“道”(參看李學勤《帛書道原研究》,收入所著《古文獻叢論》,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年,162——168頁)。“恆先”指作爲終極的“先”,“有”作爲道家概念,是相對於“無”。“恆先”是道,道始虛無,故曰“恆先無有”。
廖名春先生指出:樸:原作“ ”,李零以爲與“樸”字形不合,讀爲“質”。按,“ ”字所從下部與一般“樸”、“僕”所從“菐”之下部不同,“樸”、“僕”右旁一般是“丵”(下無十)下有“臣”,而此字“丵”(下無十)下似作“矢”。但與中山王鼎讀爲“業”的“ ”字上部相似。疑此字從“厂”從“菐”,隸作“ ”,讀爲“樸”。《文子?道原》即以“純粹素樸”爲“道之形象也”之一。又:《文子?自然》:“老子曰:樸,至大者無形狀。”此即“大樸”。
“清”,原作“寈”,李學勤先生讀爲“清”。廖名春先生指出:文獻中“靜虛”、“清虛”並多見,但下文受“大”修飾,讀“太靜”不如讀“太清”。《莊子?列禦寇》:“太一形虛……水流乎無形,發泄乎太清。”《鶡冠子?度萬》:“其德上反太清,下及泰寧。”《能天》:“能絕塵埃而立乎太清。” “大虛”。《老子》第十六章:“致虛極、守靜篤。”“虛極”,即“太虛”。《文子?精誠》:“老子曰:若夫聖人之遊也,即動乎至虛,遊心乎太無,馳于方外。”“至虛”與“太無”並稱,即“太虛”。《莊子?知北遊》:“不過乎昆侖,不遊乎太虛。”帛書《道原》:“恒先之初,迵同大虛。”
案:《老子》中“樸”用以形容“道”,如第32章:“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而第28章則指出:“樸散則為器”。
《文子·精誠》:老子曰:“大道無為,無為即無有,無有者不居也,不居者即處而無形,無形者不動,不動者無言也,無言者即靜而無聲,無形無聲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是謂微妙,是謂至神。綿綿若存,是謂天地之根。”
《文子·上德》:老子曰:“道以無有為體。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謂之幽冥。幽冥者,所以論道,而非道也。夫道者,內視而自反。”
自厭不自牣,域作。有“域”焉有“氣”,
李零:“焉”,這裡是“乃”、“則”之義。
“牣”,原作“忍”,李學勤先生指出可以讀為“牣”或“仞”。《說文》:“牣,滿也。”《小爾雅·廣詁》:“牣,塞也。”或借“仞”為之,今讀為“牣”。
“域”,原作“或”。廖名春先生指出:“或”,本爲“域”本字。而“域”與“宇”同(《墨子·經下》“或過名也”孫詒讓閒詁)。“宇”爲空間。《文子?自然》:“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淮南子·齊俗》同。《尸子》佚文則作:“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可見“或”即“域”,也就是“宇”,指空間。“無稱不可得而名曰域也”(《老子》25章“域中有四大”王弼注),“域”是一個相當抽象的表示空間的概念。《淮南子·天文》:“道始於虛霩,虛霩生宇宙,宇宙生氣。”“道始於虛霩”即“恒先無有”,“虛霩生宇宙”相當於“域作”,“宇宙生氣”相當於“有域,焉有氣”。可見《淮南子》說與此相當接近。
李學勤先生指出“域”乃宇宙,《老子》“域中有四大”,河上公注解为“八极之内”,陈柱先生认为“域”即宇宙。
案:《淮南子》使用生成的理論,《恆先》則在後文指出“氣是自生”。
有“氣”焉有“有”,
李零:此句是說“有”從“氣”生。下文說“濁气生地,清氣生天”,簡文“有”可能即指天地萬物。
案:“有”不指“天地萬物”,當是表示尚未具体化的“有”,此一階段,後文明說:“未有天地,未有作行、出生。”
有“有”焉有“始”,有“始”焉有“往者”。
李學勤先生指出“往”乃终、归之意;以上所論“有”、“始”、“往者”之先後,是邏輯上的先後。
案:“始”指開始,“往者”當連讀,《集韻·漾韻》:“往,歸嚮也。”《老子》第35章:“執大象,天下往”即用此意。《老子》第52章:“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知其母,又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始”為“母”,乃“子”所復守之對象,故《恆先》中“始”為“往者”所歸守之對象。
未有天地,未有作行、出生,虛清爲一,若寂水,夢夢清同,
原釋文讀為“未有天地,未有作行,出生虛靜,爲一若 ,夢夢靜同,而未或明、未或滋生”,李零:“一”,疑指道。“若”是“和”、“及”之義。“ ”,此字似可分析爲从水从尗从戈,疑以音近讀為“寂”。“夢夢”,《爾雅·釋訓》釋為“亂也”。子彈庫楚帛書有“夢夢墨墨”,《馬王堆漢墓帛書·道原》有“濕濕夢夢”,都是形容茫昧不明的混沌狀態。“靜同”,《道原》有“虛同”,是類似表達。“同”是表示“虛”、“靜”的普遍。
案:“出生”與“作行”接近,應當皆是“未有”之列,且帛書《道原》說:“虛同為一”,此處當連下讀為“虛清為一”。“ ”下似有“=”符,此處疑表示合文,可以讀爲“寂水”。
《文子·九守》:“老子曰: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渾而為一,寂然清澄。”
而未或明、未或滋生。
李零:“滋”指“滋生”。“未或明”、“未或滋生”,似指將明未明、將生未生的混沌狀態。牠們都含有“或”字。我們懷疑,原文此段就是講“或”。
案:《書·五子之歌》:“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尹文子·大道上》:“今即聖、賢、仁、智之名,以求聖、賢、仁、智之實,未之或盡也。即頑、嚚、凶、愚之名,以求頑、嚚、凶、愚之實,亦未或盡也。”“未或”為古人習語,即是未有。
氣是自生,恆莫生氣。氣是自生自作。
李零:“恆”,指上文“恆先”,即道。此句的意思是說道並不直接產生氣。
恆氣之生,不獨有與也,“域”恆焉,生“域”者同焉。
李零:“恆氣”,作爲終極的“氣”,最原始的“氣”。
案:第二“恆”字,當為使動用法,《書·洛誥》:“和恆四方民”,蔡沈《集傳》:“恆者,使可久也。”
混混不寧,求其所生。
“混混”,原作“昏昏”,廖名春先生指出:“昏昏”,與其解爲“不明”,不如讀如“混混”,解爲滾滾不絕。“昏”與“混”,兩字韻同聲近,當可互用。《孟子·離婁下》:“源泉混混,不舍晝夜。”《晉書·傅咸傳》:“江海之流混混,故能成其深廣也。”“混混”同“滾滾”,是水奔流不絕的樣子。
“所生”,廖名春先生讀為“所以生”,“所”下似有“=”符,待考。
異生異,歸生歸,違生非〈違〉,非生違〈非〉,依生依,求欲自復,復生之。
“異生異,歸生歸,違生非〈違〉,非生違〈非〉,依生依”,原文為“異生異、鬼生鬼、韋生非,非生韋, 生 ”,李學勤先生指出:“異”是區別,“歸”是趨同,“韋生非,非生韋”有倒文,當作“韋生韋,非生非”,違是離,非是否定,依是肯定。
案:前一“復”字,當為歸、反(返)之意,詳下文;後一“復”字,意為重復、繼續。《老子》第16章:《老子》第16章:“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云云,各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老子》第52章:“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知其母,又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
“生”行,濁氣生地,清氣生天。
《淮南子·天文》:“氣有涯垠,清陽者薄靡而爲天,重濁者凝滯而爲地。”
氣信神哉,云云相生,信盈天地。同出而異性,因生其所欲。
李零:“云云”,是衆多之意。李學勤先生指出《老子》第16章有:“夫物云云”。
業業天地,紛紛而復其所欲;明明天行,唯復以不廢,
“業業”,原釋文讀為“察察”。該字下有“=”符,字形與《孔子詩論》簡5“業”字近,可以視“=”爲合文讀爲“察察”,也可以視爲重文讀爲“業業”,《詩·大雅·常武》:“赫赫明明……赫赫業業”,毛傳:“赫赫然盛也,明明然察也……赫赫然盛也,業業然動也。”似當讀為“業業”。
《管子·五輔》:“夫民必得其所欲,然後聽上;聽上,然後政可善為也。”《韓非子·制分》:“人情莫不出其死力以致其所欲”《莊子·天下》:“是故內聖外王之道,闇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
“復”,《爾雅·釋言》:“復,返也。”“返”、“反”或通用,《易·雜卦傳》:“復,反也。”《易·復·彖》“復其見天地之心乎”,王弼注:“復者,反本之謂也。”,引申為“歸”,《書·舜典》:“卒乃復”,鄭玄注:“復,歸也。”《易·復》李鼎祚《集解》引何妥注:“復者,歸本之名。”
《易·復·彖》曰:“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老子》第四十章:“反者,道之動”。
知幾而亡思不天。
“天”原作“ ”,廖名春先生指出“ ”乃古文天字,又見於行氣玉銘、《華嶽碑》等。
案:“幾”原從“既”聲,“幾”與“既”古通。“亡”,原作“巟”,“巟”从“亡”聲,疑可讀為“亡”,下簡10从巟从心者同。
《五行》:“幾而知之,天也。”《五行》說文中有:“‘聖之思也輕(經)’,思也者,思天也”。
“有”出於“域”,“生”出於“有”,“音”出於“生”,“言”出於“音”,“名”出於“言”,“事”出於“名”。
案:此一段講域、有、生、音、言、名、事的先後順序。
“域”非“域”,無謂“域”;“有”非“有”,無謂“有”;“生”非“生”,無謂“生”;“音”非“音”,無謂“音”;“言”非“言”,無謂“言”;“名”非6“名”,無謂“名”;“事”非“事”,無謂“事”。
案:《墨子·經說下》:“謂,有文實也,而後謂之;無文實也,則無謂也。”域、有、生、音、言、名、事皆不是恒久之物,故實際上僅是有名以指稱者,有文無實。
《莊子·齊物論》:“今且有言於此,不知其與是類乎﹖其與是不類乎﹖類與不類,相與為類,則與彼無以異矣。雖然,請嘗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俄而有無矣,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今我則已有謂矣,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其果無謂乎﹖”
詳宜利主。
“詳”,原作“恙”,李零先生讀為“詳”。
案:《荀子·修身》:“拘守而詳”,楊倞注:“詳,謂審於事也。”《古書虛字集釋》:“‘宜’,猶‘殆’也。(訓見《經轉釋詞》。按‘殆’是疑而有定之詞。)”
采物出於作,作焉有事,不作無事。
廖名春先生指出:“采物”見於《左傳》和帛書《二三子》,指區別等級的旌旗、衣物,相當於禮儀制度;“采物出於作”,“作”下有重文符,釋文脫漏。
案:《左傳·文公六年》:“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并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爲之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禮則,使毋失其土宜,眾隸賴之,而後即命。”“采物”為同意詞連用,與《左傳》隱公五年之“物采”同。
與天之事,自作爲事,用以不可賡也。
案:“庸以”,《尚書·康誥》、《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雖見,但疑非此之意。“庸”、“用”古通;“以”,《古書虛字集釋》:“‘以’猶‘則’也。”賡,續也。
凡多采物,先樹有善,有治無亂。
案:《國語·鄭語》:“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韋昭注:“多,衆也。”“樹”,原作“者”,“尌”與“者”古通。前引《左傳·文公六年》即云:“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并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
有人焉有不善,亂出於人。
案:此當指人之故意作爲,“與天之事”、“自作爲事”。
先有中,焉有外。先有小,焉有大。先有柔,焉有剛。先有圓,焉有方。先有晦,焉有明。先有短,焉有長。
案:此一段講對立面之形成。
天道既裁,唯一以猶一,唯復以猶復。
案:“裁”,原作“載”。“天道既裁”,當指上文所言對立面之形成。對立面形成之後,“一”仍不變,往復之運動仍不變。
《老子》第39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帛書《道原》:“恒先之初,迵同大虛,虛同為一,恆一而止”,《莊子?天地》篇說:“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關於“一”,帛書《道原》後文也說到:“一度不變,能適規(蚑)僥(蝚)。鳥得而蜚(飛),魚得而流(游),獸得而走。萬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人皆以之,莫知其名,人皆用之,莫見其刑(形)。一者其號也……”。《恆先》沒有具體談“一”,當是有與《老子》、帛書《道原》、《莊子·天地》相近的文獻作爲不言自明的思想鋪墊。
恆氣之生,因言、名先。
案:《墨子·經下》:“謂而固是也,說在因。”孫詒讓《閒詁》:“因,蓋與固是義同。”
諸“有”,殆亡言之後者,校比焉舉天下之名所屬,習以不可改也。
“校比”,從李零先生釋。
案:“諸”,原作“者”。“殆”,原作“ ”。“亡”,原从巟从心。“所屬”,原作“虛 ”,郭店《老子》甲簡2“或命之或 豆”廖名春先生讀爲“或命之有所屬(囑)”,簡文“虛 ”也當讀爲“所属”。此句當是說先有衆物,然後才有其可以用言語稱謂之名,名本來乃人所給予,用以指實。然人在校比事物之時,往往舉名而責實,習以爲常,遂以爲名在物先。
《墨子·經上》:“舉,擬實也。”《經說上》:“舉,告以文名,舉彼實也。”《墨子·經說上》:“所以謂,名也;所謂,實也”
舉天下之作,強諸果,天下之大作,其 蒙不自若作,庸有果與不果?
“ 蒙”,原作“ 尨”廖名春先生疑讀為“冥蒙”,待考。“庸”,廖名春先生以爲相當於“何”。
案:“果”,《論語·子路》:“言必信,行必果”,皇侃疏引繆協云:“果,成也。”“強諸果”,強使之成之意,與《老子》第三十章“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強”之說相反。“自若”,《淮南子·泰族》:“天地之道,極則反,盈則損。五色雖朗,有時而渝;茂木豐草,有時而落。物有隆殺,不得自若。”《韓詩外傳》卷五第九章、《說苑·談叢》略同(《韓詩》少第一句)。“自若”與下文“自爲”之意相近。
此句疑指人所稱舉天下之“作”,往往是人勉強文飾而成之“作”。天下之大作,非自作,(乃是自然天成),無所謂果與不果。
兩者不廢,
案:疑指中、外,小、大,柔、剛,圓、方,晦、明,短、長等對立面不可偏廢,故下文云“無舍也,無與也”。
舉天下之爲也,無舍也,無與也,而能自爲也。
“舍”,原作“夜”,李零先生讀為“舍”。
案:《經轉釋詞》:“‘而’,猶‘乃’也”。
此句疑指天下之為,當輔助之但不能過於人爲,乃能使其天然自爲。
舉天下之生,同也,其事無不復。
案:此句疑指天下生物皆有相同之處,皆復其所欲,復歸其本。
天下之作也,無許極,無非其所。舉天下之作也,無不得其極而果遂,庸或得之,庸或失之?
“許”,李零先生引《墨子·非樂上》“吾將惡許用之”,訓為“處所”。
案:“極”,原釋文以爲從亙從止,但字形與一般“亙”不同,疑當釋為“亟(極)”。果,成也,說見前。“果遂”,猶《老子》第17章“功成事遂”。《左傳·昭公十二年》:“事不善,不得其極。”《國語·周語上》:“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
此句疑指天下之作,本來順應自然自爲,或未得其極,但處處亦可謂得其極。稱舉之作,則必稱舉得其極已成之事,其實無所謂得失成敗。
舉天下之名無有廢者,與天下之明王、明君、明士,庸有求而不予?
案:“予”,原作“ ”,中山王鼎“ ”用作“慮”。“呂”古音屬來紐魚部,此疑讀為“予”(喻紐魚部字)。
此句疑指以天下有名有實之物(一、恆、道),以與天下之明王、明君、明士,必將有求必應,事事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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