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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建筑

 大闲人 2013-07-20

今天,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建筑

“隙间——隈研吾2013中国展”:“反造型”的“负建筑”理念倡导更适宜居住环境

文汇报记者 范昕 2013-07-20第十二版

隈研吾最为中国人所熟知的建筑设计作品——长城下的的竹屋,2002年竣工。这一独特空间与长城两两相望,建筑底部配合当地起伏的丘陵地势,未经任何平整工作。建筑材料方面,大多采用天然的竹制材料,最终六面皆竹,几乎不可思议地实现了“结庐在人间”。 
 


  近日,“隙间——隈研吾2013中国展”登陆申城。9件隈研吾建筑新作模型及相关影像资料作为展览部分之一,正于上海证大当代艺术空间率先亮相,启发人们思考建筑与人类、自然的关系。7月24日起,展览的其它部分将于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开启,邀观众走入两层楼高的11隈研吾建筑作品模型,设身处地体验建筑中的“隙间”。

  日本大师级建筑设计师隈研吾,多年来在实践中探讨的命题竟然是“如何让建筑消失”,甚至抛出“负建筑”、“反造型”等概念。听起来雷人,背后是冷静的思考。在他看来,20世纪的太多建筑盲目追求强度和精度,最终导致现代社会密不透风的生存空间、现代都市人高度紧张的心理状态。这似乎违背了建筑的本意——让人们居住得更舒适。正因如此,他致力于建造一种与自然融合的建筑,低调、温和,使用自然材质,消解建筑与自然的对抗。这样的建筑,绝非最起眼的,却可能是最适宜的。

  隈研吾想要直面的,其实正是这个时代人类的核心问题:建筑究竟应该在社会发展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人、建筑、自然三者如何达成和谐的关系。

  

20多年前,M2项目曾令他臭名昭著

  很多人知道隈研吾,从长城脚下的竹屋开始。这一独特空间与长城两两相望,建在一条山沟之上,未经任何平整工作。隈研吾将其称为“万里长城模式”,指的是尽量不动土地,相反,建筑的底部要变成曲线,配合起伏的地势——长城附近全是丘陵,根本没有平整的土地——当年万里长城就是如此建筑起来的。建筑材料方面,则摒弃了混凝土等人工合成的材料,大多采用天然的竹制材料,最终六面皆竹,几乎不可思议地实现了“结庐在人间”。

  竹屋烙上了隈研吾式鲜明的标签:简素、自然。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隈研吾的建筑设计路,历经180度转弯。

  20多年前,隈研吾为马自达汽车公司设计的M2项目,曾令他臭名昭著。M2项目位于东京的世田谷区,为马自达汽车公司的办公大楼,1987年开始设计,1992年完工,一根将普通柱子放大8倍的爱奥尼式巨柱耸立中央,大有古典建筑废墟派作风。上世纪80年代,泡沫经济给日本带来惊人的发展与过度的亢奋。当时,许多日本建筑设计师都是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拥趸,不约而同追求建筑的前卫与强势。隈研吾不过是在这股风潮之下走得更远罢了,M2项目成了标新立异最为疯狂的表现。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日本累积已久的泡沫化经济骤然崩溃,M2项目成了众矢之的,被学界批评为“向都市恐怖主义的倾斜”,隈研吾则被“逐出”东京建筑圈长达10年。

  

“负建筑”不是失败的建筑,而很可能是人类真正需要的建筑——最适宜的建筑

  就在那段“空白期”,隈研吾被迫从东京转向高知、爱媛等小城镇,寻求到的仅仅是一些预算紧的小项目。正因项目小,隈研吾不得不频繁地下工地、接触建筑所在的自然环境,与建筑工人建立起直接的联系,也与一些天然的材料打交道。与城市迥然不同的环境让隈研吾首次考虑建筑的适用性和生态型,其建筑设计理念逐渐发生变化。日后回忆起来,隈研吾感触颇深,他坦言这段时日让自己停了下来,拥有更多时间去学习、思考建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两座小镇公共文化设施——马头町广重美术馆和那须石头博物馆,可谓隈研吾建筑设计风格转型时期的代表作。前者位于山林脚下,一座神社附近,为了不打破这里的宁静,处理造型时,屋檐尽可能地低,材质的选择上,则特意用了自然素材,以杉木作为框架;后者原是一座用作米仓的石头仓库,建造时就地取材,将当地石材削成薄薄的石板后堆砌成清透的墙,让整幢建筑隐藏在当地的民居中,不起眼,然其营造出的清透质感颇为动人。这两件作品为隈研吾赢得Murano Prize和国际石材建筑大奖,赢回国际声誉,也让他得以重新回到东京开展工作。

  再出发,从“反混凝土”开始。在隈研吾看来,混凝土这种材料具有不挑剔场所的普遍性以及可以做出任何造型的随意性,实则将多样的场所、多样的大自然破坏了。他所厌恶的,还有这种材料的质感,“混凝土盒子这样封闭的形式让我的身体感到难受,困在这样的盒子里,呼吸不畅,身体拘束,就连体温好像被吸走了似的”。更大的缺点在于,它无法回归泥土,哪怕在过了使用年限后,所用的材料生锈、腐烂。

  与此同时,从1995年日本阪神的7.3级大地震到2001年美国纽约的“911”事件,隈研吾越来越意识到,建筑物作为人类的庇护所是如此脆弱。“众所周知,物体的重心越高,它的稳定性就越差,即便是小孩子也知道物体堆得越高就越不安全,越高就会惹得四邻不安,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尽管如此,人类的视觉却仍然在无限制地追求建筑的高度。”

  日后他所抛出的“负建筑”、“反造型”等概念,听起来雷人,却正是基于上述思考。所谓“负建筑”,指的是让凸显的造型性存在形式反过来变为凹陷的隐蔽性存在形式。隈研吾认为除了高高耸立、洋洋自得的建筑模式之外,也应当有那种俯伏于地面之上、在承受各种外力的同时又不失明快的建筑模式。这样的“负建筑”不是失败的建筑,而很可能是人类真正需要的建筑——最适宜的建筑。至于“反造型”,反的是立柱、台基、割裂、突显等建筑设计手法。

  它们互为补充地提供了一种审视建筑的新思路。落到实践中便是,构成尽可能的简单、直接,并且尊重一直存在当地的东西,不试图破坏或战胜它们所处的背景。

  

放低姿态以后的建筑,彰显出的是对于人类、自然的善意与尊重

  近年来的隈研吾,似乎已经跳脱了单纯的建筑设计师身份,其质问和追索不局限于专业领域内的喃喃自语,而是更显哲思。

  当下,建筑沦为商品,进入“选美时代”,这令隈研吾忧心。不少建筑是以“上镜”也即“能拍出一张决定性的照片”为目标来进行设计的。而建筑杂志之类的不少媒体则助长了这样的风气,不惜牺牲事物的真实性来追求美:为了让推介的建筑作品拥有足够震撼的视觉效果,可以利用电脑技术删去建筑物前碍眼的电线杆、建筑物后一些碍眼的大楼,也可以利用蓝天白云来填补被删去的大片空间。最终,单纯而纯粹的几何学形态、白到没有阴影的墙面、一整块无缝的大玻璃等因能被充分认知,成了建筑师的首选。

  在隈研吾看来,这样的建筑在兜售尤其是借助媒体兜售时固然大有裨益,却导致其本质被扭曲。他认为站在舞台上任人品评谁更美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是把它们从舞台上请下来,让人们来一番实际体验。

  他想要直面的,其实正是这个时代人类的核心问题:建筑究竟应该在社会发展进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人、建筑、自然三者如何达成和谐的关系。建筑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依附于周围环境而存在,甚至是周围环境成就了某一建筑,它是独一无二的。这不仅仅指建筑与周围环境外在相融合,也指以那片大地、那个场所为原料,遵循适合那个场所的方法来生产建筑,通过生产这一行为,将素材、生活和表象串联成一体。这倒是应了建筑工匠由古至今口耳相传的一句老话:建房时最好使用取自当地的木材。据说这样做无论从功能上,还是从外观上,都最匹配。

  隈研吾的建筑设计理念,能够给予全球建筑界启示。放低姿态以后的建筑,彰显出的是对于人类、自然的善意与尊重。建筑的本意不正是让人们容身、更舒服地居住吗?

  

相关链接 隙间,令建筑重获自由

  如何在建筑中酝酿出隙间,也即让建筑透气,获得自由,是隈研吾目前最重视的一点。从隈研吾2013中国展上展示的一系列新作模型中,人们不难看出这样的考量。这与其“负建筑”、“反造型”理念也颇为一致。

  

案例一:梼原木桥美术馆

  地点:日本高知县

  竣工日期:2010年

  这座桥形的美术馆好像漂浮在空中,将被道路分开的梼原町地域交流设施(现在的云之上酒店)与山崖下的温泉设施连接在了一起。它由无数相互交织排列的木梁架组成,所有结构都由建筑底部的一根中心支柱支撑。在设计上,隈研吾和他的团队追求的是将小断面集成材层叠起来的效果,为此采用了“刎桥”这种几乎被人淡忘的结构形式,即从两端将数根刎木(悬桃木)重叠架起。此外,为了配合建筑用地的地形,以接受铅直荷载的桥墩为中心,在两端取得平衡,形成一种类似“平衡刎桥”的新结构形式。而在位于山崖上的端部,他们则将同样的结构倒转过来,成为将悬桃木重叠组成的“斗拱”。这一形式呼应了附近山体和周边建筑的轮廓。而位于美术馆顶部的玻璃平台则为室内引入了必要的自然光线,促进建筑与周边环境的融合。

  

案例二:格兰纳达表演艺术中心

  地点:西班牙格兰纳达市

  竣工日期:2015年(预期)

  项目计划在以阿尔罕布拉宫闻名的西班牙格兰纳达市外围建造一座歌剧院。隈研吾和他的团队给出的提案——一个以蜂巢状结构体系为支撑的有机形态,最终被竞标委员会选中。他们通过研究将大体量建筑分割为小单位的方法,选择尝试六边形小单位的集合体。用小六边形构成立体球状的方法正好与蜂巢结构体系相同,在这个项目中,六边形在室内将剧场观众席分割开来,对于歌剧院1500人的容量而言,正好呈现了一个令人感觉舒适、符合人性的规模。此外,这一结构在外部形成了六边形的中间区域,与城市遥遥相望,同时也避免了大厅被强烈的阳光直射,在结构上得以实现不依靠桁架的巨大无支柱空间。有人说,这个蜂巢结构不仅和阿尔罕布拉宫内源自伊斯兰几何学的天井相似,还和格兰纳达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石榴”的粒子状结构很相似。

  

案例三:洛桑联邦理工学院

  地点:瑞士洛桑市

  竣工日期:2015年(预期)

  项目用地是一大片广阔的草地,位于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校区的中央,也就是所谓的“真空地带”。它将大学的北侧(校园的心脏地带——希望广场,同时也是城市公交车站)与南侧的学生住宿区分隔开来,同时又将学校西侧存在感很强的学习中心与快速发展的东侧分隔开来。隈研吾和他的团队给出的方案是,将三个符合条件的展示厅连成一个细长的建筑物,实现在尽可能多的地方设置形态多样展示厅的想法。自此,这块面积很大的空地就从“没有功能的真空地带”变成了“连接校园各区的集线器”。270米长的屋顶起于北面的希望广场,一直通向南面的住宿区,为往来于两地的学生提供遮蔽和保护;屋顶下方的各展示厅中间留有走廊,它沿着西侧的主路排列,连通大型停车场,并与东侧延伸过来的新项目——林木大道相接。如此一来,走廊提升了建筑物的渗透性,为校园的两侧带去交流刺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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