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皱龙眠河
晓
荷
午后的龙眠河像一方碧绿碧蓝闪闪发光的柔软丝巾，摆动着飘拂着，变幻出千万种颜色，散发出万千种风韵。临河而立，眼前碧水如玉，水波荡漾，水面比先前开阔了许多，一浪浪涌来，一浪浪推开，心情豁然开朗。就像这柔和的春水，起伏荡漾着，慢慢地一点点地河水就沁润了整个心怀。此刻，我真想变成龙眠河里的一尾鱼、一根水草、一块鹅卵石、或者一弯逶迤而去的水波......
想起去年看见的几个字：天蓝得让人想自杀！浓烈的热情，孤绝的姿态，义无反顾的爱！——如同醉酒人的豪言壮语，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近几日在龙眠河畔散步，看盈盈春水如梦如画，却是无以表达，就借这几个字来抹平心里的诸多褶皱吧。
河边是新植的树，巨大的香樟在伸展枝叶，桂花、冬青萌出嫩红的芽尖，草坪的枯黄里绵延出丝丝缕缕的绿意......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癞蛤蟆样的太湖石音箱，流淌着古老娴静的曲子，我听着听着就恍恍惚惚的，片刻后才能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沿河散步的老人，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聊天，甩甩胳膊踢踢腿，指指东边嘟哝西边，闲闲散散的。也有独个儿靠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老人，眯着眼睛，磕着瓜子，磕着磕着眼睛就睁不开，就迷迷糊糊地打瞌睡.......我走得轻点吧......我还是惊醒了老人，她温和的笑，像我远去的亲人。
年轻的女人，仰靠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书，如云的秀发在椅背上飘逸，修长的腿晃呀晃，晃得我不敢继续对她注目。她的羞涩有书挡着，我的好奇被春光牵着，就这样彼此经过吧。我爱这春光里的女子，她一定有春日的容颜，她书上的字只怕也是暖呼呼的。
河水里已经流淌出暖融融的春意了。
浅水的地方散落着三五成群的洗衣女人，坐在石头上，悠哉悠哉的洗呀漂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们花红柳绿般的绽放着，让龙眠河的春天一下子鲜活起来。她们和龙眠河相映成一幅极雅致极纯美的水彩。我也想在河里洗点什么，哪怕是洗洗手、擦擦鞋，溶为龙眠河的一部分。或者捞块石头揣口袋里，好看的当镇纸压压书，不好看的放坛子里压压咸菜，这样，龙眠河就随我回家了。
逆水而上，河流渐渐俏瘦，碎碎的阳光编织着河水，清凌凌的欢快的稀里哗啦的河水迎面而来。我想画出水的形状，阳光的形状，风的形状，春天的形状........我竭尽所能也无能为力。她们完美地融汇在一起，一波波地来，一浪浪地去，绵延不竭，如雾如纱，缥缈似梦......就像在我心里种下一枚春天的果实，萌发的都是春的形状。春天是什么形状呢？我还是说不清。
此情此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流动的水是鲜活灵秀的，就如我这样慢慢地走动，整个人如水面上掠过的春风。走着走着，就到了彩虹桥了。高高的桥梁牵起视线，抬头，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龙眠山在奔跑......田畴交错，柳烟漠漠，芦苇绽放新芽，芸芸的绿意自身边的每一寸土地上浮动起来，小鸟欢叫，蜜蜂嗡嗡，油菜花儿黄，水粉的杏花桃花次第开放.......越往上行，河流就越是散漫随意起来。
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龙眠河到了此地，已然一棵秋天的树了。删繁就简，枯瘦自然。
春风吹皱龙眠河，河水轻盈得像鸟儿的翅膀，飞啊飞啊，飞向天的最高处，飞向河的最低处。
——我在鸟背上，看龙眠河只是一段温软的线条，一头隐入高山，一头抛进大海，在最深最高的地方打个结，就圆满了河的一生。人的一生在何处打结呢？
——其实我依然在河边的长椅上，寻找丢在河畔的某些东西，某个类似于“天蓝得让人想自杀”的热烈决绝的一语道尽龙眠河风流的东西。我没找到。也许我并不想急于找到。找到找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路走来，捡拾美丽，到最后如河一样顺其自然地往山的深处生长，长成一棵树或者一只鸟，长成泥土深处的一脉清泉，或者遁入山风，无影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