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曾国藩京官生涯品鉴

 太阳下的森林 2013-07-25

曾国藩作为晚清的重臣、名臣,其最显赫的“功业”,自然在于统帅湘军成功镇压了太平天国,消除了所谓“粤匪”对清王朝的致命威胁,并且曾在“两江”和直隶要区担任总督,施治一方,建树政绩。而他在成为湘军统帅之前所有过的为期十多年的京官生涯,则被相对地冲淡。曾国藩的京官生涯,有历经“七次升迁,连跃十级”之说,总之,是相当顺遂的,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曾国藩的那段经历,既为他日后政治上的发展奠定了必不可少的基础,也在其人生修养方面培植下至为关键的根苗,有着特定的政治、文化意蕴,耐人寻味。

读书与修身

曾国藩中进士以后并没有把读书仅仅当做一块入仕的敲门砖扔掉,而是作为终生的一大嗜好坚持下来。任职京官期间是他治学生涯中的一个重要阶段,这期间曾国藩把读书与修身密切结合起来。他拜唐鉴为师,唐鉴也是湖南人,大曾国藩30多岁,时为理学名流。唐鉴告诉曾国藩“读书之法”和“检身之要”,曾国藩觉得深受启发,有“昭然若发蒙也”的感受。唐鉴认为读书“当以《朱子全书》为宗”,曾国藩遵从师教,细读《朱子全书》,同时读经、读史,研求“经济”之道,这里所谓“经济”,和当今所谓“经济”的词义不同,是“经国济民”的意思,这也是老师唐鉴所着重教授的。曾国藩遵从师教又能够灵活变通,居京期间,他曾向长于考据学的友人讨教学问,后来,更是博览乾嘉训诂诸书。但从总体上看,曾国藩的治学倾向还是以理学为主、为重的,视他为晚清理学复兴的重要推动者,是有道理的。曾国藩能够这样,与此期间在唐鉴指导下的读书治学有密切联系。作为一名进士出身的官员,尚能虚心地拜师求教,这本身就是很能显示品格修养的事情。

在检身方面,唐鉴教导曾国藩说,“检摄于外,只有‘整齐严肃’四字;持守于内,只有‘主一无适’(意为专一,无杂念)四字”。唐鉴还向曾国藩推荐了检身方面的一位现实榜样——倭仁。倭仁为蒙古正红旗人,也是一个京官,随从唐鉴研读理学。他在检身方面有一个颇为老师欣赏的做法,就是记省察日记。夜晚入静,把自己一天来的一言一行、一思一念细细检查一番,将不符合“圣人之道”的东西反省出来记下,以督促自己戒绝。曾国藩也如此效法。看他当时的日记,对爱出游串门、多语巧舌、欠笃欠诚、谑浪无节等多有反省记载。睡觉梦见别人得利,觉得羡慕,也记下来自责。听见别人谈及女色,自己有所心动,也把此种念头和盘托出,并写下“真禽兽矣”的自骂之词。当然,他每天这样折腾得很苦,坚持一阵子后搞得身心疲惫,神经衰弱,患了失眠症,甚至吐血。最后实在吃不消,他也就不再刻意在修行的外在形式上胶着,但并不放弃修身养性的内在追求,目标就是所谓“内圣外王”之境。

曾国藩对自己的修身约束总的看来确实是比较严格的,譬如订立了12项所谓“课程”:敬、静坐、早起、读书不二、读史、谨言、养气、保身、日知所亡、月无忘所能、作字、夜不出门,这些都是有的放矢的自我警策。作为一个官员,能不随波逐流地趋向恶俗弊习,而努力约束自己恪守正道,确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自觉。

激言进谏事

此事发生在咸丰皇帝刚刚即位——咸丰元年(1851年)的夏天。这个时候清朝的危机已经比较明显地暴露出来,外患难平,太平天国起义也已在广西爆发。曾国藩当时怀着敢言他人所不敢言的勇气,有股子顺境中锋芒毕露的劲头。他上奏要新皇帝克服和防止施政中“琐碎”、“文饰”、“骄矜”的三大弊端,有所“振刷”,以应对形势。当然,他对皇帝这三种弊端的指陈,也不是完全无遮无拦,直来直去,而是以“敬陈圣德”的名义,转了个弯子来说的。譬如从皇上特别注重日常小节的“敬慎之美德”,转折到“琐碎”;由皇上在“颐情典籍”等事上表现出的“好古之美德”,转折到“文饰”;由皇上“娱神淡远,恭己自娱”的“广大之美德”,转折到“骄矜”。曾国藩文字功夫老到,日后他的疏章,有“天下第一奏折”之称,其实,他早年这个时候的奏章,已颇见这方面的水平。此次之奏,即不失为一例。

不过,咸丰帝并不愚钝,任你转八个弯儿,真实企图他总还是看得出来的。何况曾国藩在折子里说了许多带刺的话,真算得上“激言”了。太岁头上动土后果严重,万岁身上又岂能随便挖错?据说咸丰帝没等把奏折看完便龙颜震怒,掷折于地,立召有关大臣欲议治曾国藩的渎上之罪。幸亏有权臣替他苦苦求情,并且这情求得颇有艺术性,说皇上您放过曾国藩这一回,不正好可以显示自己宽宏大度、虚衷纳谏的圣怀吗?咸丰帝真的听了劝,不但没治曾国藩的罪,而且还“优诏褒答”,表扬了他几句。曾国藩闻知内情,自然先是惊出一身冷汗,尔后感叹事情最终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万幸。吃一堑,长一智,他在家书中就说,“此后奏折虽多,亦断无有似此折之激直者”。也果真如此,他以后上的奏折,像《备陈民间疾苦疏》、《平银价疏》之类,从标题上即可看出所陈说事情的主题,既不冒犯龙颜,还显得关心社稷,自然不会再有风险。对于曾国藩来说,这也是一种“历练”吧。后来他成为湘军统帅,最初受限制而办事处处掣肘,盼望能扩大权限,而一朝大权在握,他又悚惧招祸。对皇权的这种提防,谁能说与这次上奏事件的刺激没有渊源上的关联呢?伴君如伴虎,在“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的专制皇权下做官,明哲保身之道似乎是官吏特别是京官的一门“必修课”。

“贵而不富”的日常生活

曾国藩的日常生活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即“贵而不富”。通常想来,曾国藩既然科举入仕,做了京官,那一定会有丰厚的收入,生活会十分富足,起码绝无入不敷出之虞了吧?实际上还真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其实当年清朝官员的俸禄并不很高,像曾国藩,从翰林院检讨做起,从七品,按定例每年俸银45两,俸米45斛(一斛五斗,两斛为一石),后来升到二品,每年俸银155两,俸米155斛。若按双俸制算应当翻一番,因为地方官有养廉银,京官则只对个别的部门和官员发放,一般没有,而较普遍地实行双俸制。双俸增加的数额远没有养廉银多,养廉银往往是正俸数额的几倍、十几倍、几十倍乃至上百倍。当然,养廉银并非能全装入官员自己腰包,有些公事应酬等费用开销得从这里边支出。不过,这总是定规之下地方官员一项可观的合法进项。再者,一般而言,京官没有地方官那样搜刮地皮的便利。当然,那种权倾朝野的“特大京官”而又贪鄙如和?|辈者,也有成为惊世大贪的条件,但那毕竟是特例,不能比附到大多京官身上,况且,曾国藩也不是贪官。若是按双俸制,粗略地估算,曾国藩初当翰林官,每年下来俸银、俸米总和折米大约万余斤,每个月千来斤(后随品级的提高自有相应的增加)。在官僚阶层的生活环境之中,“随行就市”的日常衣食住行消费,再加上官场必有的应酬,使得曾国藩时常入不敷出,短不了借债,这在他当时的日记和家书等文牍中时有记述,绝非凭空猜测。即使他身为部堂之后,并不富足的状况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

纵观曾国藩居职京官期间的日常生活,始终没有花天酒地、骄奢淫逸。这绝不仅是因为收入条件的限制,主要还是因为他能自觉地力求克俭。譬如他升至二品官后,应坐较为奢华的绿呢车,但他从节俭起见,仍乘规格较低的蓝呢车,丝毫不追求排场,并自认为“一切向来俭朴”,其日后也基本上一贯是这种作风。

品味曾国藩的京官生活,我们的领导干部可以从中得到一定的历史资鉴。像曾国藩做官而能自觉坚持读书学习,注重修身养性,以及生活上不求奢华、力求简朴的做法,所体现出来的自省、自励精神,在当时官场上腐败浊流横溢、浑浑噩噩习以为常的环境中,不能不说是显出一些清新、特异和积极之处,给人以有益的启示。再者,也可以从曾国藩的京官生涯中体察和思考与之相关联的社会背景、官场环境和朝政情形。譬如,从曾国藩的激言进谏之事中,可以了解皇权专制对朝臣职能的限制和对其正常人性的扭曲,可见当时真正的诤臣是很难做的。我们确实不能苛责古人为什么不能总是直陈己见而屡见其媚上邀宠。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