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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岛(1)

 昵称13301613 2013-07-27
第一章 暴风吹起在1865年——在云中的交谈——随风飘零的热气球——乘坐的人——在吊篮里他们做了什么



  “这个热气球可以上升了吗?”“你只说对了一半,它在下降。”“不,史密斯先生,比你说的要糟糕,它是在往下掉。”“上帝,那怎么还不把压着吊篮的东西都扔下去?”“这里早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我们上升了吗?”“还在往下掉。”“我似乎可以听到风浪的声音。”“是的,海水就在我们的下面。”“距离我们顶多有500英尺。”“那把一切重的东西都扔掉……我说的是‘一切’!”

  以上这些,是公元1865年3月23日下午四点钟从太平洋的空中传来的声音。

  那场很多人记忆犹新的暴风吹起在春分前后,它片刻不停地侵扰着广袤的大地,从3月18日一直延续到3月26日。它像一场噩梦,笼罩着美洲、欧洲和亚洲的大部分地方,从北纬35度到赤道,再穿越过1800英里到达南纬40度。被它笼罩的地域,城市成为废墟,树木被拔掉,堤岸被冲垮,世界仿佛被地狱吞噬:数百只船舸被扔到地面上,暴风所经之处,无辜的人们死于非命,屋宇楼舍也被履为平地。1810年10月25日的哈瓦那飓风跟1825年7月26日的瓜德罗普飓风让很多人至今心悸,但根本无法跟这次相比。

  大地与海洋备受暴风肆虐的同时,在空中也出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风暴抓住了一只可怜的热气球,将它放到了气流的漩涡里,以每小时90英里的速度在云层下面飘着,无休无止地打转。

  热气球下方系着的吊篮里有五个人,可是浓雾和水汽已经封锁了宽阔的水面,下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暴风在18日就开始慢慢浮现,已经持续了五天,也就是说,这个从很远的地方飞来的热气球,一昼夜会被风暴送出2000英里。在热气球上兴致盎然的人们绝不会想到,他们起飞的时候还在欣赏头顶亲切和煦的天空,转眼就已经沦落为被大自然随意控制的玩偶。

  这些可怜的乘客们,就这样任凭着暴风捉弄他们,不知道将要被吹荡到什么地方去。他们虽然身处险境,却并没有感到吊篮在打转,也没有觉察出颠簸,他们在暴风里谈不上有性命之忧。

  可他们内心焦急,因为此刻他们正被阴霾的云层环绕,也无法分辨出时间是白昼抑或已入夜。水面上的浓雾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对于这些可怜的人,他们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带来希望的声音,他们身在汪洋大海之上,但海浪的翻腾几乎听不到。他们身在空中,只能凭借上下来判断生命是否将遭遇危机:只要热气球开始快速下落,他们就意识到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于是赶忙扔下去一些枪弹或者粮食,让热气球再次回到4500英尺的空中。他们竭尽所能地保护着所剩不多的那点儿氢气,只有氢气能让他们保持在空中。根据那些浓雾,他们判断自己在海面上,可这更加让他们惊恐,使得他们只能选择让热气球浮着,以避免招致葬身汪洋的悲惨结局。

  他们惊恐不安地度过黑夜。若是胆小如鼠的人,这时也许已经被吓死。3月24日的清晨,暴风终于有了些减弱的迹象,随着白天的到来而有所缓和。轻盈的云朵开始往更高的地方飘去,几个小时过后,飓风减弱成了“强风”,水手们总是喜欢把这样的风称作“紧帆风”,大气的流动速度弱去了一半,风势因此减了不少。

  下方的空气在快十一点的时候开始变得明朗起来。如春天一样湿润的空气出现了。暴风不仅改变了风向不再往西边刮,力气也不似从前那么大。有人侥幸地想,或许它会像印度洋上的那些台风,顷刻之间就变得烟消云散。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为刚刚改善的天气状况长出一口气,就发现气球又在缓慢地下降。气囊从鼓鼓囊囊的球形变成了越来越长的椭圆形,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干瘪。气囊的容量是五万立方英尺气体,只有达到这样的容量才能停留在空中,保持平行方向移动或者上升。气体的流失让它失去了依托,中午时跟海平面之间只剩下了2000英尺的距离。

第一章(2)

  有一个人爬到套住了网索的圆环上去稳固热气球的下部,乘客们被迫扔掉身上所有能给吊篮带来负重的东西:少许存留着的粮食,身上所有细碎的物件,包括兜里的短刀之类的。

  可是氢气显然已经不够将乘客们带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了,气球一旦不能继续保持在空中,他们只能面对唯一的选择——死亡。

  现在他们的热气球没有地方可以停落,他们的身子下面没有任何陆地,连一块小岛都没有,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海洋,无边无际的海洋。

  暴风并没有消散,海面上依然波涛翻滚。人们在热气球上向下张望,举目远眺,让自己的视线范围扩大到半径40英里,可他们看到的还是一片汪洋,没有陆地,没有舟楫。他们的热气球如同即将飘下的落叶,在风浪的獠牙上颤颤巍巍地飘荡着,几乎随时有被吞噬的危险。乘客们竭尽努力阻止着气球的下坠,但徒劳无功,气球不仅还在下降,并且在东北风里急速地移动着。

  到下午一点,吊篮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离海平面剩下不到600英尺了。所有的乘客已经不能够左右热气球的命运,氢气在不断地漏掉,气囊快速干瘪下去,他们为之做出的一切尝试都无能为力。

  扔掉了吊篮里所有的东西以后,热气球得以继续在空中浮着,但也只是几个小时的事情而已。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气囊竟然裂开了一条缝,氢气正从那里不可阻挡地向外泄露,这就意味着,如果在天色暗下来之前他们还找不到降落的陆地,那么所有人将跟随这个热气球一起被汹涌的波涛吞噬。

  热气球的吊篮是用柳条编成,一旦落到水里面就会沉下去,不能漂浮。这时候的乘客们显示出了他们的勇气和头脑,他们谁也没有抱怨什么,都在竭尽所能的贡献着让热气球停留在空中的办法,争夺着一分一秒的时间,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落到海里,他们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到两点钟,热气球与水面之间的距离只剩下400英尺。

  一个洪亮的声音蓦地响起,声音里透着毫无畏惧的果敢,“朋友们,已经扔掉所有的东西了吗?”

  “见鬼,还有一万金法郎在这儿。”回答的声音里透着铿然的坚定,接着,钱袋被扔了出去,坠落进波浪里。

  “现在感觉到这家伙在上升了吗?”

  “嗯,暂时有一点儿上升,可恐怕稍后还是会下降。”

  “那还有什么没有扔掉吗?”

  “没了。”

  “不,还有吊篮。”

  “如果把吊篮扔进水里,那我们只能抓在气球网上了。”

  于是五位乘客都爬到了绳索上,紧紧地抓住,割断了系着吊篮的绳索,吊篮掉进了海水里,他们的脚下就是无边的汪洋。众所周知的是热气球对于负重的增减非常敏感,哪怕是卸掉非常轻的物体,也会因此改变热气球在空中的高度,它像非常精密的天平一样决定着自己在空气中浮动的位置。所以在吊篮被扔掉以后,热气球立刻上升了2000英尺。可这毕竟只能缓解燃眉之急,并不能够真正地解决问题:气囊上的那条裂缝让乘客们鞭长莫及,气体不停地从那条裂缝里漏出去,不一会儿,气球又开始下降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力能够想到的办法都已经用光了,以后就只能听天由命。

  两个小时过去了,热气球和水面的距离只有500英尺。

  就在这时,从热气球上突然出来了一声狗叫。原来乘客中还夹着一只狗,它就靠在它主人的身边,紧紧地攀在网眼上。

  一个人大声地问:“嘿,谁能告诉我托普看见了什么?”

  “地面!是地面!”紧接着就有人惊喜地喊。

  从早晨到现在,热气球在风力的作用下向西南飘出了有几百英里。现在,终于有一片很高的陆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可是这块陆地离眼下的距离还有30多英里,要飘到那块陆地上去降落,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做到。

  问题最严重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在不断下降的热气球,它还能靠着仅剩不多的气体撑过一个小时吗?

  那块陆地已经清清楚楚展现在他们的眼前了,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是岛屿还是大陆,不知道自己身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但是生还的希望似乎就在手边,那片陆地上有什么生物,那片陆地是否能让人们生存下去,他们不能再去计较那么多,他们只有唯一的选择:无论如何也要让热气球飘到片陆地上。

  可这个时候的气球已经实在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它慢悠悠地贴近着水面。先是翻滚的波涛一口一口吞噬着网的下面部分,让它越来越沉重,如同一只折了羽翼的飞鸟,即便想飞也飞不高。紧接着热气球在半个小时以后终于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在距离陆地只有1英里

第一章(3)

  的海面上皱皱巴巴地悬浮着,现在只剩下了气囊上层那么点儿微薄的气体在苦苦撑着。不一会儿,气囊渐渐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口袋,攀着气球网的乘客们有半个身子浸在了海水里,咸涩的海水拍打在他们的身上,热气球因此变成了一片帆借助着风力向前飘着,人们只能祈祷热气球就这样到达陆地。

  他们提心吊胆地攀在气球网上,距离陆地只剩下了400米,大概也就是两个锚链那样的长度了。忽然一个巨大的波浪席卷过来,气球网上的人们齐声发出惊叫,在惊叫声里,那个本来奄奄一息的气球,忽然神奇地升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它好像又开始下降,在1500英尺的上空又遇到了一阵风,不过这阵风没有把它吹到岸上,而是让它飞去了跟陆地几乎平行的方向。

  风似乎是在和这些人们开着玩笑,两分钟以后又把气球斜着转了回来,最后终于降落到了一个波浪无法企及的沙滩上。乘客们刚刚互相搀扶着从网眼里解脱出来,失去了重量的气囊旋即就被风提了起来,消失在苍穹深处。

  人们马上又发现了问题,吊篮里原来有的五个人和一只狗,在上岸之后只剩下了四个人。

  失踪的那个伙伴去哪里了?一定是在刚刚海浪拍打热气球的时候,把那个倒霉的人卷走了。人们恍然大悟,正是因为这样,气囊才会减轻了重量而被那阵风卷上云间。刚刚从危险的绝境下逃生的人们,马上发现少了一个同伴,“他兴许是会游到岸上来的。我们得救他!得救他!”

第二章(1)

  第二章事发在南北战争——叫赛勒斯·史密斯的工程师——吉丁·史佩莱——叫纳布的黑人——叫潘克洛夫的水手——会合于深夜——出发后的暴风雨



  谁也不会想到,被暴风弃置在岸上的那几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职业的或者业余的气球飞行员,而是一群英勇豪迈的战俘,正因如此,他们为了逃脱出来才会想到如此奇异大胆的主意。

  他们有数以百次险些就要从破裂的热气球上掉到惊涛骇浪里,真是九死一生。可上天就这么别有用心的将他们的生命保留了下来,并且帮助他们在3月20日那天成功逃出了里士满,在南北战争的时候,里士满曾是南方的要地,尤里斯·格兰特将军所统帅的军队正包围着那里。在他们逃出了里士满之后,在空中经过了五天的行程,到如今,他们已经离开那弗吉尼亚的首府有7000英里了。

  下面说说这帮战俘们的逃跑经历吧:

  时间在1865年的2月份,格兰特将军为了取得胜利,准备出奇兵攻下里士满,结果不仅没有成功,他的几个军官还成为了敌人的俘虏,被关押在了里士满城内。联邦参谋部的赛勒斯·史密斯是这些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他来自马萨诸塞州,是一位学者,知识广博,在战争里他曾接受政府的任命担当起在战略上至关重要的铁路管理工作。他今年大概四十五岁了,长得骨瘦如柴,他头发很短,那一小撮胡子倒是很浓,不过都已经变得灰白,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有个很端正的脑袋,一双眼睛很有神,嘴巴的形状看起来挺庄严,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做勋章上的图案似的。从外表上看,激进派学者的身份倒是很适合他。正如同一个出身行伍的将军一样,他是从操持锤子和斧头做到的工程师,他脑子灵活,心灵手巧,还拥有一副强健的肌肉。他还拥有活动家和思想家的双重身份,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到乐观向上的他。他还去过很多地方,了解很多事情,不论什么样的紧要关头,他总是能保持头脑清醒、信心坚定和毅力坚强,做到随机应变。他的座右铭是:“就算已经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们也能够接受任务,坚忍不拔。”这是十七世纪奥兰治的威廉(即威廉三世,1689—1702年英国的国王)的话。

  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勇敢的象征。南北战争的每次战役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自伊利诺斯州毛遂自荐投靠尤利斯·格兰特的军队后,史密斯跟随着格兰特将军转战帕蒂尤卡、贝尔蒙特、匹兹堡等地,在围攻科林斯、吉布森港、黑河、查塔努加、威尔德尼斯、波托马克等战役中英勇作战,好几次都险些成为阵亡将士中的一员,格兰特将军总是喜欢说“我决不计算我的伤亡”,显然,作为格兰特将军的得力战将,他并未辜负格兰特将军的训导。但是他一直都非常幸运,在里士满战场上受伤被俘之前一直都平安无事。而与史密斯同一天被俘的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是奉命跟随北军做战地报道的吉丁·史佩莱,他是《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

  在英、美新闻采访员当中,吉丁·史佩莱赫赫有名,他致力于采访到正确的消息,不论将要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他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把确切消息发送给自己的报刊。联邦的很多报纸都有着强大的实力,《纽约先驱报》就是如此,这些报刊的通讯记者就是它们的代表。吉丁·史佩莱无疑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他精明能干,精力旺盛,遇事机敏,喜欢开动脑筋思考问题,而且到过世界各地。他既是士兵也是艺术家,他在与人交谈时充满热情,做出行动时则坚决果断,疲惫和危险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他既是为了自己去采访新闻,也是为了报刊。他总是能够先于别人得知那些新鲜奇特的、未经公诸于众的、他人尚不了解也无法得知的东西。作为一个战地记者,他浑身是胆,总是能够穿梭于枪林弹雨中进行采访写稿,对于他来说,“危险”就是最好的报道资料。

  在每次战役的最前线,都能够看到他一只手拿着左轮枪,另一只手拿着笔记簿,他的铅笔从来没有因为葡萄弹而颤抖。他喜欢写简短有力、简明扼要的报道,绝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喜欢搜肠刮肚的没话找话以致经常需要没完没了地打电报。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幽默感。他在黑河的战斗结束之后,就决心不惜一切的占据电报局窗口向报刊报道战斗的结果(资本主义国家报刊的记者为了能够比其他报刊抢先发出消息,就会占据电报机,不断的拍发电报,这样让其他急着无法及时拍发出同一事件的新闻),在拍发完了报道黑河战斗的新闻报道以后,为了拖延时间,他接着花费两个小时拍发《圣经》的前几章,为此付出了两千美元,但《纽约先锋报》却抢先登载出了黑河战斗的新闻。

第二章(2)

  已经四十来岁的吉丁·史佩莱身材高大魁梧,面庞上长着淡红色的胡须,变化迅速的视线里透着坚定与活泼,这是一双可以将所有景象一览无余的眼睛。强健的体格让他如同一根被冷水淬硬了的钢筋,能够适应各种各样的气候。

  已经担任《纽约先驱报》通讯记者有十年的吉丁·史佩莱不但文笔出色,而且擅长绘画,报刊的内容因为他的通讯和插图大大得到了充实。就在他被俘之际,正忙于记叙战斗和素描当时的场景,手上的笔记簿写着他被俘前的最后一句:“南军的一个士兵正拿枪对着我,但是……”但是,那个南军的士兵没有打中他。运气似乎总是伴随在吉丁·史佩莱的身边,即便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危险也没有让他受任何伤。

  虽然此前从未谋面,一起被押到里士满的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对彼此早已经是慕名已久。工程师的伤痊愈得很快,在养伤期间,他得以认识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通讯记者。他俩成为了好朋友,过了不久,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要逃出里士满,回到格兰特的军队里,继续为联邦的统一去战斗。

  他们总是在市镇里到处溜达,寻找着能够逃跑的任何机会,可是里士满的戒备非常森严,想要逃出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始料未及的是,史密斯居然在里士满遇到了他昔日的仆人,对史密斯绝对忠诚的人。他是个黑人勇士,出生于史密斯的家里,他的父母也是奴隶。可史密斯不论在信仰上还是道义上都反对奴隶制,因此给予了他自由。这个获得了自由的黑人,不愿意离开他的主人,甚至愿意为自己的主人付出生命。他三十岁上下,健壮、活跃、聪明、伶俐、温和,偶尔还显现出天真的一面,平常总嘻嘻哈哈的,勤奋而诚实。他名叫纳布加尼察,人们总是称呼他为纳布。

  纳布之所以未作犹豫就离开马萨诸塞,并凭借着自己的机敏和智慧来到里士满,就是因为听说他的主人在里士满被俘。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座被围困的城市,终于找到了他的主人,纳布非常高兴,史密斯在这个时候见到纳布,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虽然纳布可以进入里士满,但是要想再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关押在里士满的北军战俘都被严格看守着,插翅难逃。要想成功脱逃,除非得到天赐的良机,可这种机会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更不是谁都能创造出来。

  这时候,格兰特将军虽然代价惨重地赢下匹兹堡战斗的胜利,并且继续作战。但是他和巴特莱军队联手合攻也没有能够取得里士满战斗的胜利,里士满的北军战俘们获得释放的时间看起来仍是杳无希望。

  通讯记者无法容忍这样枯燥乏味的囚禁生活了,在这样的生活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记录下来的事情。于是他开始费尽心思的琢磨一件事情——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逃出里士满。可在依然持续的围困中,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跨越那重重障碍。被南军俘虏的战俘想逃回格兰特军中继续征战,而身陷孤城面对城外北军重围的南军士兵也急切地希望和大部队取得联系,约拿旦·福斯特就梦想着逃出围困寻找南军。被俘的北军被南军囚禁着,而南军也出不了城,因为城外是北军设下的天罗地网。里士满的总督孤守城池日久,头痛不已,他很想和李将军取得联系,以期李将军能够增派援军来解除北军的围困。约拿旦·福斯特听闻

  后即心生一计,提议乘坐热气球越过重围,抵达南军大部队的营地。这个计划随即被总督批准,然后根据福斯特的需要制作了一个热气球,并选拔了五个人做他的助手。这些即将从天上飞跃北军重围的勇士,携带了武器以备降落时自卫,准备了干粮以备航程延缓时食用,一切都准备就绪。

  预计的启航时间是3月18日。据飞行员的介绍,他们必须在夜间起飞,而且要借助和缓的西北风,这样只需要几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到达李将军的营地。

  可天有不测风云,原计划启航的那天晚上,吹得并不是什么和缓的西北风。就在他们整装待发的18日,和缓的风已经变成了飓风。风越来越猛烈,乘客和热气球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恐怕很难飞到李将军的营地,倒是有可能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福斯特无可奈何,只得另择时日动身。

  困守在城里的人们都渴盼着暴风缓和下去,热气球已经灌足了气,被固定在里士满的广场上,只要风势减弱,就可以随时启航。

  可是两天过去,糟糕的天气仍然没有什么改观。被固定在地上的热气球反而因为风暴猛烈的冲撞显得岌岌可危,别说起飞,要保护它都非常困难。

  到20日的早晨,风暴愈加猛烈,热气球根本不可能起飞。

  就在这一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里士满的一条大街上叫住了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叫住史密斯的人名叫潘克洛夫,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他身强体壮,皮肤黝黑,面庞英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潘克洛夫来自美国北方,是个水手,他到过各大洋,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探险,只长双腿不长翅膀的一切生物所能够碰到的遭遇他都曾亲身遇到过。由此就可以看出,他任何时候对任何事都无所畏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不能吓倒他。潘克洛夫在年初因处理事务带着一个新泽西的男孩子来到里士满,男孩才十五岁,是个孤儿,父亲曾是潘克洛夫的船长,潘克洛夫对这个男孩视如己出。潘克洛夫没有能在围成之前离开这里,等到他发觉自己陷于围城之中时,万分沮丧。他决定想办法逃出这座城,向困难低头不是他的作风。他早就听闻大名鼎鼎的赛勒斯·史密斯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他也了解这位工程

第二章(3)

  师军官在囚禁中的苦闷。所以他找到了史密斯,并且毫不隐讳地跟工程师说:“史密斯先生,你在里士满有没有待够呢?”

  史密斯迟疑的看着眼前与他说话的人,对方随即低声补充:

  “先生,你准备离开这里吗?”

  “什么时候?”史密斯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这句话,在他还没有看清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的时候他必须提高戒心,在他用敏锐的眼光端详了水手爽朗的脸孔之后,他才确信这是个诚实牢靠的人。

  “你是什么人?”史密斯的问话简短直接。

  潘克洛夫就向史密斯介绍了一下自己。

  “好吧,”史密斯说,“你有什么计划帮我们逃出这里呢?”

  “广场上的那只热气球,它放在那里什么都干不了,分明是上帝为我们预备下的……”

  不用水手再说什么了,工程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史密斯一把抓住潘克洛夫的手臂,把他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水手在那里说出了他的计划,是个简单的计划,除去生命危险其他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是的,到处是肆虐的风暴,可这并不能难道像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精明能干的工程师,他当然知道如何操纵热气球。其实就潘克洛夫而言,如果他的飞行技术能跟航海一样熟练,他早就不加犹豫地带着他的小朋友赫伯特出发了。他是个喜欢在惊涛骇浪里冒险的人,风暴根本不能够阻挡住他。



在水手讲话的过程中,史密斯一直沉默地倾听着,满意的光芒在他眼里闪耀着。渴盼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他当然不能坐失良机。但必须承认的是,这个可行的计划非常凶险。在他们走近停着的热气球,爬上吊篮,割断系着吊篮绳索的过程里,夜间的岗哨很有可能发现他们,并把他们击毙。当然,他们也有希望取得成功,要是没有这场风暴那么一切就好办了!可是说归说,要是没有这场风暴,热气球早已搭载着福斯特和他的助手启航,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不会落到他们面前了。

  “我不是只有一个人。”最后,史密斯说。

  “还有几个人?”水手问。

  “我的朋友史佩莱和仆人纳布两个人。”

  “那你们一共三个人,”潘克洛夫说,“加上我跟赫伯特一起是五个人,热气球一共能承载六个人……”

  “没有问题了,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史密斯坚决地说。

  史密斯所说的“我们”包括着史佩莱,因为他知道通讯记者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果然,史佩莱完全同意这个计划,可他也在心里感到惊奇,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从前竟然没有想到。至于纳布,他追随它的主人,不管去什么地方。

  “那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说,“今天晚上都到那里去集合。”

  “时间就定在晚上十点,”史密斯回答,“上天保佑,但愿在我们离开之前,风暴依然像现在一样。”

  与工程师匆匆告别的潘克洛夫,回到了他的寓所。独自留在那里的年轻人赫伯特,知道水手的计划,他急切的盼望着潘克洛夫向工程师提议后得到的结果。就这样,这五个意志坚定的人准备在暴风雨里去碰碰运气了!

  暴风并没有丝毫的减退,约拿旦·福斯特和他的助理们都不愿意在这样糟糕的天气状况下启航。

  这一天显得很漫长。工程师只担心在猛烈的大风的撞击下,那系在地面上的热气球会经受不住而被撕成碎片。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几乎空旷无人的广场上看着这个飞行工具来回踱步。潘克洛夫也来到了广场上,双手插着衣袋,不时打着呵欠,就像是个没有办法消磨时间的人,其实他跟他的朋友想得一样,深怕气球会有所损坏,或者绳索被风吹断,就这样卷到天上去。

第二章(4)

  天色渐晚,四周显得有些昏暗,乌云般的大雾在地面上弥漫,雨伴着雪从天空落下来,气候很冷。强烈的风暴似乎让对垒的交战双方处于休战状态,怒吼的狂风掩盖去了大炮的声音。城市街道上杳无人迹。官方似乎也认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热气球是不可能会丢失的,所以觉得没有在广场上设岗的必要。俘虏们逃脱的有利条件都已经具备,但是,在狂风暴雨中所作的冒险尝试会为他们带来怎样的结果呢?

  “糟糕的天气!”潘克洛夫头上那顶要被风卷走的帽子被他一拳压住了,“但是,成功必将属于我们!”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在九点半从不同的方向赶到广场,汽灯被狂风吹灭,一片漆黑笼罩了整个广场,使得他们几乎无法看见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在地上的大气球。网索被系在沙囊上,便道的一个铁环里有一根结实的钢缆,吊篮就被钢缆穿着。五个俘虏在吊篮边会合,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由于天色昏暗,他们甚至连彼此也看不见。

  沉默的史密斯、史佩莱、纳布和赫伯特爬进吊篮,在里面各自坐下。在工程师的指示下,潘克洛夫将沙囊一一解开,几分钟以后,水手也爬进了吊篮。

  现在,只要工程师一声令下,解开最后系着气球的钢缆,他们就可以启航。

  就在这时,一只狗突然跳进了吊篮里。这只叫“托普”的狗是工程师的爱犬。为了追随它的主人,这只忠实的畜生挣脱了身上的锁链。工程师想打发掉这份外加的重量,怕它会影响他们的上升。

  “就带上这个可怜的畜生吧!”潘克洛夫说着就为了减轻吊篮的重量而扔掉了两袋沙土,然后把钢缆解开。气球向上升的时候是斜着的,因为起来的势头太猛烈,吊篮碰了一下两个烟囱,然后就无影无踪了。

  在夜间,到处是怒吼着的飓风,工程师根本不敢想下降。等到拂晓,大地被浓雾遮蔽得什么都无法看到。

  他们在五天之后才从云朵的缝隙里看到了下方的一片汪洋。气球在猛烈风势的推送下,以让人无法置信的速度飞行。

  大伙都知道:这五个在3月20日一起起飞的人,到3月24日被抛弃在远离祖国6000英里的荒凉海滩上时却只剩下了四个人,丢失掉一个人!丢失掉的这个人就是工程师史密斯,他们的领袖。所以甫一着陆,他们就连忙赶到海滩准备展开援救工作(格兰特将军于4月5日攻陷里士满,平定了南方人的叛乱;联邦政府在南军退往西方以后取得了胜利。——原注)。

第三章(1)

  第三章 傍晚五点——失踪者——绝望的纳布——到北边去寻找——渺小的岛屿——恐怖的黑夜——清晨的雾——游泳的纳布——陆地景色——渡过海峡

海浪卷走了从网眼上掉下去的工程师,吊篮里的狗非常忠实,它主动去营救它的主人,也跟着失踪了。“快往前走啊!”通讯记者喊道,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到处寻找着史密斯,他们四个人完全忘记了疲倦。悲从中来的纳布泪如雨下,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爱的人已经丧命,每想及此,可怜的他都感到万分沮丧。

  他们希望营救史密斯能够及时,因为从赛勒斯·史密斯失踪到他们着陆,前后不过只有两分钟。纳布喊叫着:“我们要快去找他!我们要快去找他!”

  “是的,纳布,”吉丁·史佩莱说,“我们肯定能够找到他!”

  “他尚在人世吗?”

  “他一定还活着!”

  “他会游泳吗?”潘克洛夫问。

  “当然,”纳布回答,“托普还跟他在一起呢。”

  水手望着巨浪拍打在岸上,不禁摇了摇头。

  工程师失踪的地方离他们着陆的地点有将近半英里,在海滨的北部。换言之,他离最近的海岸也只有半英里。

  快六点时,浓雾被暮色笼罩,周围显得很昏暗。他们无法猜测将要前往的地理位置,那是向北的一片陌生地区。面对荒凉的沙地,他们艰难跋涉,脚下坎坷不平,地面的有些完全就是走起来非常困难的坑洞。有许多不怎么能飞翔的大鸟不时自坑洞里向各处飞去。从他们头顶掠过的是比较灵活的鸟,它们成群结队,如同一片云朵。水手认出了这些海鸥和鹭鸶,连奔腾汹涌的海潮也掩盖不了它们的尖叫声。

  他们走一会儿,就停下来高声喊叫着,然后听着海上是否有回音。他们觉得,如果工程师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登岸,就算史密斯没有办法表示出他所在的位置,托普的声音也会传达到他们耳中。他们停下脚步静静聆听着四下的声音,除去澎湃的风浪和拍打着海岸的惊涛以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们只好继续向前跋涉,在海滨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

  二十分钟的徒步行走之后,脚下翻腾的白色水浪阻挡住了他们的步伐,前方不是陆地,他们只有停下来。海水猛烈地冲击着海角的尖端,他们发觉此时自己已到达这个海角的尽头。

  “这里是个海角,”水手说,“伙计们,我们只能按照原路返回,就是向着右边走下去,这样,就能够回到我们来的地方。”

  “不如我们再喊几声吧,他说不定就在那里!”纳布说着指了指黑暗中浊浪排空的汪洋大海,他们于是又一起喊叫起来,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响应。他们停歇了一会儿,又再次喊着,可还是没有得到回音。

  只好先回去,海角的另一边道路崎岖,他们沿着那里走着,脚下到处都是沙石。但潘克洛夫发现海岸线比较直,地面也渐渐高起来,这说明这里这里毗连着丘陵斜坡,他把这个告诉大家,然后隐隐约约通过浓雾望到了山峦的雄姿。这一带的海岸上鸟类不多,也不大能听见海水的喧嚣,甚至连拍打着海岸的波涛声也被减弱了。一个半圆形的海港在海角的这一面显现出来,海角的尖端被海浪掩盖着。顺着这个方向可以向南走,正好对着史密斯有可能登陆的海岸。他们在徒步走了一英里半以后没有办法在海岸上找到拐回北边去的弯路,他们曾绕过这个海角尽头,确定它肯定和本土相连。他们随时盼望能够突然看到一个使自己回到原地去的转角,为此他们虽然早已疲惫不堪,但仍然鼓起勇气往前走。过了差不多两英里,他们走到了一个高耸的地岬上,这里遍布湿滑的岩石,路再次被海水替代了,他们失望之极。

第三章(2)

  水手所言属实。风暴把他们抛弃在了一座全场还不到两英里,宽度更短的小岛上,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大陆,更不是海岛。

  这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上,乱石遍布,是海鸟栖身之处,它是否还和其他较重要的群岛连在一起呢?这一时难下断言。飞行员曾透过云雾看到陆地,但是他们在吊篮里并没有机会做仔细的观察。饶是如此,航海经验丰富的潘克洛夫,即便是在昏暗中他的眼睛还是可以确定西边那看不清楚的巨影就是隆起的海岸。至于那是一座孤岛,还是和其他岛屿连接在一起,他们在黑暗中是不能够确定的。因为被大海包围,他们不能离开这个岛,他们只能把寻找工程师的事情放到第二天再施行。他们没有听到甚至一声叫喊,这很糟糕,让他们无法得知工程师的生死。

  “虽然我们的朋友依然沉默着,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通讯记者说,“我们不能灰心丧气,他或者是晕过去了,或者是受伤了不能够即刻做出回答。”

  通讯记者提议可以在小岛上燃起个火堆,这样可以作为与工程师取得联络的信号。但这里遍布沙石,并没有什么树枝或干枯的荆棘。勇敢的史密斯得到了纳布和他的伙伴们的尊敬和喜爱,文字已经不能完全形容出他们的悲痛,只有画笔才能描绘出来。除去尽量忍耐到天亮,他们别无办法。工程师如果不能自己逃生,在海岸上找到一个地方避难,他就有可能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痛苦的时光过得很漫长。天气非常寒冷,但是他们连一分钟也不想休息,一心挂念着他们的首领,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是多么困难,他们仍然怀揣希望,或者说在心里仍然有一线希望,他们继续奔走在不毛之地上,几次回到距离遇难地点最近的小岛北端。现在风浪已经平息,他们倾听、叫喊,一起高声呼喊,并且准备叫喊得更加响亮,有一次,纳布的喊叫仿佛得到了回声。赫伯特提对克洛夫说:“西边不远的地方有海岸,这回音就已经说明。”水手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说谎,他点了点头。可纳布的呼唤得到的只有遥远的回声,一片黑暗却笼罩着小岛的东部。

  天空在这期间渐渐转向晴朗。午夜时的天空已经是繁星闪烁,假如这时他们的身边有工程师,他必定会对他的伙伴们说,他们头顶上所看到的星星不属于北半球。在美国绝不会惯常看到这里天空中的那些星座,南十字星代替了北极星在天空中闪耀着光亮。

  黑暗的夜终于过去。天空在3月25日清晨快五点时逐渐亮起来,地平线上还是一片黑黝黝的。一抹朝雾于破晓时分升起在海面上,他们站在那里根本看不清楚20英里以外的东西。最后,动荡不停的大片浓雾向四周散去。

  他们用了很多办法,可还是没有办法看到周围有什么东西,这很不幸。巡视着海洋的通讯记者和纳布非常仔细,水手和赫伯特着急地寻找着西边是否有海岸,可却没有看到一点陆地的影子。“没关系,”潘克洛夫说,“就像我们可以断定现在已经离开里士满了,我可以断定那里绝对有陆地,虽然我没有看见,可是我相信我的感觉。”没有多久朝雾就停止了上升,炎热的阳光不一会儿就会照射到海岛上,这些朝雾不过是晴天的烟霭。大约在太阳升起后三刻钟的时候,六点半钟左右,烟雾愈加淡薄。它上面的部分在逐渐浓厚,下面的部分却在消散。小岛好像是从云中降落下来一样,不一会儿整个就显现了出来。四周的海洋同一时间也显露出来,它由东边向远处延伸,突然插进来的险滩却挡住了西面。

  没有错,那里有陆地。他们至少暂时获得了安全。一条半英里宽的海峡出现在小岛和对岸之间,海峡里是湍急的流水。

  纳布在这时由于得到内心的驱使,一言不发地跳进了水里,他没有和同伴们做出商议。他急于游到北边抵达对岸,谁也不能够拦阻他,对于潘克洛夫的喊叫他也置若罔闻。潘克洛夫制止住了要跟着纳布过去的通讯记者,他问:“你准备去海峡的另一边吗?”史佩莱回答道:“是的。”水手说:“可是,伙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冒险跳进海峡里,就有可能被湍急的水流冲到大海里去。依眼下之计,纳布单枪匹马也足够照看他的主人。你得信任我,你瞧,我如果没有看错,沙滩上的潮水现在正在退去。不要着急,等到水浅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找到一条可以涉水过去的道路。”通讯记者听了以后回答:“你说得没错,我们要是太分散了,就会使得大家不能够互相照顾。”

  纳布此时正在斜渡海峡,和湍急的水流进行着搏斗。水里露出他的黑肩膀时证明他正在划水,但是很快,他就被冲往下游,费尽气力,终于还是接近了对岸。他从小岛横渡到了对岸,发现离出发点已经有几百英尺,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也已经过去。

  在一片高大的花岗石壁下,他登了岸,使劲抖了一下身子,接着迈开腿就奔跑去,不久就消失在了一个几乎和小岛北端在同一高度的岩石海角的后面。
  潘克洛夫说:“我们正在勘察的是一座小岛,刚刚我们从它的一端走到了它的另一端。”

第三章(3)

  纳布的大胆行为让他的伙伴们心急如焚。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他们只能吃散布在沙滩上的贝壳动物,同时注视着寄托着他们的希望的对岸。贝壳动物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可总要比饿着肚子强。对岸是一个宽阔的港湾,南端寸草不生,是一个荒凉而又险峻的海角。它与海岸毗连后,造就出了一道高高耸立在地面上的奇怪形状的花岗石轮廓。而港湾的北边倒是越来越变得宽了,这里的海岸从西南弯向东北,形成一个狭长的地角,显得更加迂曲。构成港湾弓形地带的两端之间有8英里左右的距离。小岛距离海岸有半英里,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四分之一英里,看起来像一条大鲸鱼。

  黑石头散布在小岛对面海滩的最底层上,那里到处都是沙砾。这些石头在退潮以后都慢慢地露了出来。隔开它的是海滩第二层的一道垂直的花岗石峭壁,至少有300英尺那么高,连绵3英里,顶端参差不起。峭壁的左边在海角的上面,在那里顶端参差不齐的峭壁下降成一片很长的砾岩山坡,一直到湮没于南角的地面上。峭壁的右边一直伸展到一座好像人工开凿的断崖处就突然终止。海滨的高地上没有一棵树,从小岛上看来,有些如同好望角开普敦的平坦的台地,只是显得小了一些。不少青翠的植物倒是长在了悬崖的右边。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树林一下子跳进他们的视线。看了花岗石丘陵的连绵起伏,再看这眼前的一片苍翠,满目清凉的感觉顿时涌上他们的心头。末了,他们在高原的彼端,西北至少7英里远的地方,他们看见了一座顶端积雪的高山,阳光下它那白色的山巅闪闪发光。

  还很难说的是,这片土地是个孤岛,还是和大陆相连。可要是地质学家们看了那些因为地震所形成的石堆,就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指出,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是大地震动带来的火山爆发,所造成的结果。

  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这片土地上进行了仔细地考察,如果这个荒岛与船舶的经常航线距离甚远,他们也许会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生。

  赫伯特问:“嘿,潘克洛夫,你觉得如何?”

  “所有的事情都一样,有一面是好的,就有一面是坏的。”水手潘克洛夫回答,“走着瞧吧,现在已经是在退潮了,再过三个小时我们一定可以有办法过去了。只要抵达对岸,我们就可以想法子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至于史密斯,我觉得我们能够找到他。”果然如潘克洛夫所料,潮水退下去以后,大部分的沙滩都露出在海峡的外面。小岛和对岸之间留下的一条很窄的水道,让他们渡过去看起来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吉丁·史佩莱和他的伙伴们在十点钟左右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捆起来顶在脑袋上,海水不到5英尺深,他们跨了进去。可这样的水对于赫伯特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深,他就像一条鱼似的游了过去,他游得很漂亮。三个人的衣服都没有浸湿,在成功抵达对岸之后,他们就在阳光下很快晒干了自己的身子,然后坐在一起商量下面的行动。

第四章(1)

  第四章 茨蟹——河口——“石窟”——接着找寻——常绿林——等待退潮——山岗上——木筏——回到海滨



  通讯记者忽然跳了起来,让其他人在这里等他,就顺着几个小时以前纳布爬过的那个方向攀上了悬崖。他迫切想得知朋友的下落,火急火燎地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片刻就绕过峭壁的怪叫消失了。赫伯特想跟着他一起去看看。

  “不要去,孩子,”水手说,“我们还有的忙,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尽早想法子弄点儿比那些贝类更容易下咽的东西。他们回来以后肯定需要吃点儿什么。”

  “那我们就快点儿动手吧!”赫伯特说。

  “当然,”水手说,“我们得好好收拾一下。我们现在饥寒交迫,所以必须得找个可以睡觉的地方,生堆火,找点儿吃的东西。哦,森林里面可以弄到柴禾,鸟窝里面肯定有蛋,现在缺的就是个休息的地方。”

  “太棒了,”赫伯特说,“那我就去找个山洞,我想我能够找到一个足够容纳得下我们的地方。”

  “好的,”潘克洛夫说,“那快去吧,孩子。”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走到了海滩的庞大石壁下面,潮水已经远离了这里。他们选择往南边走去。在着陆时,潘克洛夫就已经注意到在几百步以外的地方有一个狭窄的山口,他觉得那很有可能是一条河或者小溪的出口。这样的淡水河旁边是最适合他们休息睡觉的地方,另外,赛勒斯·史密斯也有可能会被水流冲到这里的岸边。

  如前文所叙,悬崖有300英尺高,而且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空洞,波浪根本很难冲到它的下面,因此没有一点缝隙可以用来容身。海水没有办法侵蚀悬崖,因为它是一片坚实且峻峭的花岗岩。悬崖顶上盘旋着无数的海鸥,蹼足鸟类在其中占大多数,它们长着又扁又长的尖嘴,总是唧唧喳喳地叫着,或许这是人类第一次涉足它们栖居的领土,它们一点也不因为看见人而感到害怕。潘克洛夫从这些鸟中认出了一种被别人通常称之为游禽类的大鸥,此外花岗岩峭壁的缝隙里还隐藏着很多贪吃的小海鸥。要是把枪口对准它们,肯定能得到巨大的收获,当然首先得有枪,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对此无能为力。其实就算是真的有枪,这些海鸥的肉也根本没法吃,因为连它们的蛋都散发着一股腥臭。赫伯特向左又走了几步,忽然碰到一堆乱石,上面都覆盖着海藻,这里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将被潮水淹没。蛤蜊类在这些岩石和湿滑的海藻之间,几乎到处都是,饥饿的人一看到这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赫伯特向着潘克洛夫喊了一声,水手急忙跑了过来。

  “嘿,你要告诉我这些都是贻贝吗?”水手喊着,“终于找到可以替代鸟蛋的食物了!”

  “这些不是贻贝,”赫伯特回答着的同时,仍在仔细观察那些在岩石上的软体动物,“这些是茨蟹。”

  “这些东西好吃吗?”潘克洛夫问。

  “味道相当不错。”

  “那我们就用茨蟹当食物吧!”

  在水手眼中,赫伯特是个值得信任的少年,他不但热爱博物学,而且对这门科学可以说到了精通的地步。他的父亲曾经对他在这方面的钻研大加赞赏,并且在波士顿名教授来讲课的时候让他去旁听,这个聪明好学的少年也得到了那些教授的喜爱。关于博物学的用处,他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地证明过,他这一次依然没有弄错。这些成群地紧粘在岩石上一动不动的茨蟹,都有着椭圆形的贝壳,它们的外壳两端浑圆,这绝对是一般贻贝都不曾有的特征。它们属于穿孔类软体动物,就算是最坚硬的岩石,也能被它们打出洞来。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像吃蛤蜊一样吃着半开着壳的茨蟹,在日光中美美饱餐了一顿。虽然没有任何作料,但是茨蟹的味道很辣,这让它的味道依然非常可口。

  然后在他们总算用这些“自来香”的软体动物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以后,他们发觉愈加口干舌燥,必须要找水喝。淡水是不可能在这一带特别崎岖的地方找到的。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回到悬崖下面之前,捡了许多茨蟹,用衣袋和手帕装得满满的。

  到潘克洛夫认为可能有河水流出来的那个山口,他们走了大概二百步,只是究竟那里是否有淡水,还不能够确定。剧烈的地震好像是促成这里的石壁裂开的原因。一股小溪在石壁底下潺潺流动,一个颇为尖锐的弯角在溪流的尽头形成。那段水流宽达100英尺,两岸也没有20英尺高。花岗石的夹壁间的流水非常湍急。河口恰好在石壁的俯临之下,河身接着就突然转了个弯,在半英里以外的矮树林里消失了。

第四章(2)

  “这里有淡水,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柴禾。”潘克洛夫说,“赫伯特,现在我们缺少的只剩下能睡觉的地方了。”

  河水很清澈。水手相信在海水还没有随着涨潮倒灌进来的时候,河水是清甜可口的。饮水的问题解决了以后,赫伯特就动身去找可以容身的山洞了,可是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到处都是平滑陡峭的石壁,费了好多工夫也没有找到像样的地方。

  但在潮水的冲击地上面,一大堆岩石在大地的剧烈震动下叠了起来,这种高大的岩石堆造成的可不是普通的岩洞,而是在花岗石产地常见的所谓“石窟”。

  钻进岩石堆以后,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沿着沙路走了很远。因为阳光可以从石缝照射进来,里面的光线并不显得暗,有些石块保持着平衡,像奇迹似的。它的平面图特别类似印刷体中的“&”字,也就是拉丁文“和”字的缩写。伴随着阳光,风也钻了进来,形成了一般的过堂风,当然,外面的寒气也跟着风钻了进来。但是,水手确认为“石窟”里是可以居住的,只要用沙石把一部分石缝堵住就可以。这话不假,他们如果想利用它的下面安身,只需要把上面的那个口堵住,把强烈的西风和南风挡在外面就可以。

  “孩子,我们有活要干啦!”潘克洛夫说,“假如我们能够找到史密斯先生的话,他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来利用这座迷宫。”

  “我们肯定能找到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赫伯特大声地说,“一定要让他在回来的时候,瞧见这里已经成为一所像样的住宅。假如我们要在左边通道里生火,那再留个出烟的洞口就可以了。”

  “孩子,那并不难,”水手回答,“‘石窟’足够我们用了。在动手之前,我们首先得去弄些柴禾。风吹进来的时候好像鬼叫似的,我们可以用树枝来堵塞这些石缝,这样耳根子会清净很多。”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石窟”以后,就从那个拐角转过去,爬到河的左岸上。一棵枯树正被湍急的水流冲下来。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出来,潮水在上涨的时候必定会有力地把它推回很远。于是水手考虑到在运送较重的东西时恰好可以利用潮水的涨落。

水手和少年在走了一刻钟以后来到了河流向左弯曲的拐角处。河水在这里流过一片美丽的森林。这些树木即便是在秋天依然保持着苍翠的颜色。在地球上的各个区域,从较冷的北方地区一直到热带,到处都满布这种松柏科的树木。散发着一股清香的喜马拉雅杉被这位少年博物学家认了出来,枞树夹杂在这些美丽的杉树中间,它们那浓密而宽阔的伞形树枝向四周尽量伸展着。在走过深草丛中的时候,潘克洛夫踩上了那些枯枝,他的脚下随即传来鞭炮一样的响声。

  “孩子,”潘克洛夫对赫伯特说,“虽然我不能准确叫上这些树的名字,但是我们或者可以叫它‘柴树’,它现在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那我们多弄点儿回去!”赫伯特边回答,边去收拾那些地上的枯枝。

  由于地上到处都是枯枝,他们根本不必去折树上的,收集柴禾的工作几乎毫不费力。燃料的事情解决了,可是怎样把这些燃料运到他们的住处呢?这个问题一时难住了他们。这些柴禾都很干燥,燃烧得肯定很快,所以一定要尽量多的搞点回去!就目前两个人所能带走的数量,据赫伯特估计,还不够用。

  “孩子,”水手说,“无论什么事都必须有解决的办法,现在我们得想个法子把这些柴禾搬回去。当然,如果我们有一辆大车或者一艘船,这些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我们没有大车或者船,”赫伯特说,“但是我们有河。”

  “是啊!”潘克洛夫说,“我们可以制作个木筏出来,这样河道就能够成为我们的自动运输线。”

第四章(3)

  “但是,”赫伯特说,“现在我们这运输线正在涨潮,方向是不对的。”

  “我们可以等到退潮,到时候就没有问题了,”水手回答,“我们可以先做好木筏,到时候我们可以凭借着河流把燃料运回‘石窟’。”

  水手带着赫伯特,径直向河边走去。他们两个人尽各自的力量把成捆的柴禾搬过去。河畔的草丛里大概从来不曾有人到过,那里有大量的枯枝被他们发现。堤岸形成了一个小港,那是因为堤岸的一部分突入了河里,减缓了水势。潘克洛夫马上就开始制作木筏了,他和少年就在堤岸的小港上安排了几根粗壮的木头,用爬藤将它们绑到一起,一只木筏就这样造成了。捡来的柴禾被他们堆到了木筏上,如果这些柴禾就靠人往回搬,恐怕二十个人也搬不完。工作在一个小时以后就完成了,木筏系在岸边,一切就绪,只等退潮了。

  还有几个小时才能退潮,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商量好了,就爬到高地上去,决定把周围更远的景物看一看。

  石壁的一端往下面倾斜着,缓缓地伸展到森林的边缘,然后就平伏了下去,这样,在离河流的拐角整整200英尺的地方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梯子。赫伯特和水手都身强体壮,他们往上走去,达到山顶只用了几分钟的工夫,接着又继续走,一直到俯临河口的地方。

  他们在上山以后,首先看见的是那片让他们体验了九死一生的海洋,他们曾在那里经历了让人不寒而栗的险境。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在海岸的北部地区失踪的,他们以激动的心情眺望那里!他们甚至希望能够看到一点气球的残骸,也许,还能够看到攀在上面的史密斯。可周围只有辽阔无边的一片汪洋,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海岸上没有一个人,也看不见通讯记者和纳布的踪影。也许之所以会无法看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在这时距离太远了。

  “我总有种感觉,”赫伯特大声地说,“史密斯一定是在什么地方上岸了,像他那样能干的人,是不可能如平常人一样被淹死。潘克洛夫,你是不是也如我所想这样?”

  水手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不想赫伯特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感到灰心,他觉得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见到赛勒斯·史密斯了:“是的,是的,孩子,不管是身在怎样的危险境地,工程师一样可以找到脱险的办法。”

  潘克洛夫在那一段时间里仔细地观察了海滨。下面有一片海滩向外伸展出去,被翻滚的浪花阻挡在河口的右岸,躺在波涛里的礁石像水陆两栖的怪物似的露了出来,而礁石之外的海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个突出的海角遮住了南面的水平线,陆地是顺着那个方向伸展出去,还是延向了东南和西南,根本无法看见,海岸成为了一个很长的半岛。海岸的轮廓从港湾北部的尽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一个很大的弧形就此形成。那里的海滨地势平坦,只有退潮之后显露出来的大片沙滩,没有悬崖。在回身向西走去之后,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首先注意到六七英里外那座顶端积雪的高山。有大片的树木生长在从距离海岸两英里以内一直到山坡开始下斜的地方,里面还点缀着许多常绿树,看上去并不单调,被大片的苍翠覆盖。树丛东一堆西一堆地生长在从森林的边缘直到海边的那片平原上。小河的流水闪耀在左边的林间空地上,河水似乎是从山岭的支脉间发源的,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就可以溯流过去。与峥嵘险峻的左壁不同,右壁逐渐倾斜下去,然后整片的石壁变成一块块的岩石,岩石变成了石子,石子变成了沙砾,这样一直延伸下去,到海角的尽头。

  “我们真的是在一个岛上吗?”水手喃喃地问。

  “不管怎么说,这个岛似乎还真是够大的。”少年回答。

  “不管它有多大,终归只是一个岛。”潘克洛夫说。

  但是在一时之间,谁也不能解答这个重要的问题。只有更全面地察看一下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论是岛还是大陆,看起来这里的土地很肥沃,风景也很宜人,物产也非常丰富。

  “很好,”潘克洛夫说,“能够着陆到这样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天谢地。”赫伯特虔诚地表达着对上苍的万分感谢。

第四章(4)

  他们之后就往回走,沿着花岗石台地的南边山脊,台地的边缘是一道奇形怪状的石块,参差不齐。成百上千的飞鸟栖息在石穴里,大群的飞禽因为赫伯特从石头上向下一条而被惊得飞起。

  “啊!”他喊着,“这些不是海鸥或者沙鸥!”

  “那都是些什么呢?”潘克洛夫问,“我想可能是些鸽子!”

  “你说对了,这些都是野鸽子,也有可能是山鸽子,它们长着有两道黑纹的翅膀,白色的尾巴,青灰色的羽毛,所以我才认出来。野鸽子的肉是很好吃的,想必它们的蛋更加美味,我们这就去瞧瞧它们的窝里有多少蛋吧!”

  “真抱歉,我们不能给它们孵蛋的时间了,除非它们孵出来的都是荷包蛋。”潘克洛夫说得兴致勃勃。

  “那么煎荷包蛋的时候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煎呢?”赫伯特说,“你的帽子可以吗?”

  “这个主意很妙!”水手回答,“可变戏法不是我的专长。我们将就一些回去吃泡蛋吧,我来解决那些最硬的蛋!”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仔细地搜了一遍花岗石的空隙,在洞穴里果然找到了一些鸟蛋。他们捡了好几打,用水手的手帕包起来。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快要到满潮的时候就从山上下来,转身往河边走去。午后一点钟时他们才到达河边,这时海潮已经回头了。他们要把木材运送到河口去,只能选择利用现在低潮的时候。一个水手显然不会因为没有绳索和钢缆而一筹莫展,很快潘克洛夫就找到一段干爬藤,把它拧成一条几寻长的绳子。这根藤索的一端被他系在木筏的后部,另一端控制在手里,赫伯特找到一根长杆,用它撑开木筏,让它漂流到水流上。这项工作圆满完成。水流带走了大批的柴禾。丝毫不用担心木筏会在水里面打旋,因为河岸很平坦。下午两点钟还没有到,他们已经来到距离“石窟”只有几步远的河口。

第五章(1)

  第五章 装饰“石窟”——点火——装火柴的盒子——在海岸上搜索——通讯记者和纳布归来——一根火柴——篝火——海滨的夜和晚餐



  潘克洛夫卸下了木筏上的柴禾之后,首先迫切要做的事情就是堵上那些灌风的窟窿,这样山洞才能够住人。面迎着南风的洞口是他用沙土、石头、弯枝、烂泥给封闭住的。在旁边留下了一道弯曲的细缝,可以用来通烟和拔火。他们把这个洞窟分成了三四间房,里面的光线还是黑暗到野兽才愿意住进来。可是洞里相当干燥,身子在位于中央的主要房间里还可以站直。他们接着又铺了一层细沙在地上。布置妥当了一切之后,他们认为在这个岛上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对此非常满意。

  “也许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已经被我们的伙伴找到了。”赫伯特在帮着潘克洛夫工作时说。

  “这个可能还是有的,”水手说,“但是既然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办法确定,工作就得照常进行下去。就算将来用不上,但是有所准备总比想用的时候却没有要好。”

  “是啊!”赫伯特大声地说,“最好的是他们能够把史密斯先生找回来!”

  “你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潘克洛夫说,“过去,史密斯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家伙。”

  “‘过去’是什么意思?”赫伯特大声说,“难道您认为我们不能再见到他了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水手说。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工作,潘克洛夫仔细瞧了瞧,感到很满意。

  “如今,”他说,“我们的朋友要是回来,他们就有一个不错的地方可以安身。”

  目前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差个能够生火做饭的炉子,这事情对他们来说可不算难,他们铺了几块平板石在保留下来的细缝口下面,只要热气不被烟带出去,里面就可以一直保持适当的温度。柴禾被他们贮存在另一个房间里,水手摆了一些木柴和树枝在生火的地方。赫伯特看到水手正忙得起劲,就凑过来问他有没有火柴。

  “当然不能缺了那玩意儿,”潘克洛夫说,“你想想我们要是没有火柴和火绒,那我们可就束手无策了。”

  “我们还是可以钻木取火的,像土人那样做。”赫伯特说。

  “那好吧,孩子,我想你可以去试试!除了活动活动你的胳膊以外,看看能不能弄出火来。”

  “哦,那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这个办法是太平洋海岛上的土人最常用的。”

  “这一点我也知道,”潘克洛夫回答,“不过也许土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法子,也许就是用的木头不同,说实话我试过好几次了,都没有弄出过火来。所以我觉得还是火柴管用。等一下,我的火柴在哪儿,我把它放哪里了?”

  潘克洛夫平常都把火柴放在坎肩的口袋里,因为他是个烟鬼,火柴和烟斗是他的命根子。他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有摸到火柴,然后摸遍了裤子的所有口袋,在哪儿也没有找到火柴盒。

  “真是倒霉!”他看了看赫伯特,说,“口袋里的火柴盒一定是掉在哪里了!赫伯特,像火绒盒这样能生火的东西你总有吧?”

  “真是抱歉,潘克洛夫,我没有那些东西。”

  水手往外跑去,孩子在后面跟着他,他们仔细在沙滩上、石缝里和河岸上寻找着。火柴盒本来很容易看见,它是铜的,但是他们找遍了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潘克洛夫,”赫伯特问,“在吊篮里的时候,你确定没有把它扔出去吗?”

  “绝对没有扔掉,我记得明明白白,”水手回答,“不过那东西终归太小了,还是很容易在忙乱中丢失掉的。其实真要丢的话,我宁可选择烟斗!真是太糟糕了!火柴盒能到哪里去了呢?”

  “你瞧,潮水已经退去了,”赫伯特说,“我们到着陆的地方去看看吧!”

  恐怕已经不太可能找到火柴盒了,沙滩上的鹅卵石在涨潮的时候都被水浪卷走了,可他们还是想试一下。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急忙感到里山洞大约有二百步的地点,他们昨天正是在这里着陆。他们找遍砾石堆和岩缝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如果是真的掉在这个地方,它一定是被海浪冲走了。退潮以后,他们徒劳地找遍了每一个缝隙。就此时的情景来看,丢掉火柴盒是在是无法弥补的莫大的损失。潘克洛夫不安地皱着眉头,着急得说不出来一句话。赫伯特只好过来安慰他,就算是找到了掉在某个缝隙里的火柴,想必也已经被水浸湿,无法继续使用。

  “不是的,孩子,”水手说,“火柴盒的盖子总是盖得严严的,装在这样的铜盒子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可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生火的办法我们一定会有的!”赫伯特说,“我想史密斯先生和史佩莱先生那里也肯定会有火柴。”

  “你说得很对,”潘克洛夫回答,“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再说这样的话等到他们回来就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第五章(2)

  “既然如此,”赫伯特很快地说,“你觉得他们是否带着火柴或者火绒呢?”

  “这个可说不清楚,”水手摇着头回答,“史密斯和纳布从来不抽烟,史佩莱更爱护他的笔记本,相比之下,他宁愿扔掉火柴盒。”

  说到这里,赫伯特没有办法回答了。丢掉火柴盒的确让人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少年相信生出火来的方法有很多,他还是相信有别的法子。潘克洛夫有着丰富的经历,他的想法和少年的却不一样,他很少给自己自寻烦恼。他们无论如何只好暂且放弃煮蛋的计划。但是生吞活咽不论对他们还是对别人来说,都绝对不能算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肯定是弄不到火了,水手和赫伯特只好默默地走回“石窟”,在路上又顺便捡了些蛤蜊。

  潘克洛夫却还在想着他的火柴盒,在回去的路上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地面。甚至他还爬上了河的左岸,顺着河口一直找到停靠木筏的河湾。他回到高地上,一直搜索到森林边缘的深草丛中,还是一无所获。

  他和赫伯特在傍晚五点回到“石窟”里,看情形就能知道,他们把洞里最黑暗的角落都摸索了个遍,才算是死了心不再找下去。在六点钟左右太阳落山的时候,赫伯特从海滨漫步回来后报告纳布和史佩莱回来了。

  史密斯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身边,这让少年非常失望。可这正如水手所料想到的一样,他们并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

  通讯记者回来以后什么也没有说,跌坐在石头上的他已经筋疲力尽,肚子里饥饿难耐,早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哭得双眼发红的纳布仍然在不断地往下掉眼泪,绝望让现在的他肝肠寸断。

  通讯记者跟纳布沿着海岸一直找,大概走到了8英里以外,他们远远走过气球最后一次降落的那个地方,就是在那次降落之后,工程师和托普消失不见了。此时的海岸上非常冷清,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痕迹。完全没有人动过鹅卵石,沙滩上也没有什么迹象,那一带的海滨没有哪怕一个脚印。显而易见,那段海岸上从来没有人到过。荒凉的大海和陆地袒露在他们面前,工程师一定已经淹死了,就在距离海岸几百英尺的地方。以上就是由通讯记者讲述的,他和纳布寻找赛勒斯·史密斯的全部经过。

  史佩莱话音刚落,还怀抱着希望的纳布一跃而起,他大声地说:“不!他还没有死!他是绝对不可能死的!碰到这种事,别人也许会死去,但是他肯定有办法,没有什么灾难可以夺走他的生命!”接下来,他喃喃地说,“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纳布,”赫伯特跑到纳布身边对他说,“我们肯定能够找到史密斯!上天会把他送回到我们身边的!你现在肯定饿坏了,快先吃点东西吧!”

  他说着就给这个可怜的黑人递了几把蛤蜊。这些难吃的食物实在无法填饱人的肚子。已经饿了好几个小时的纳布还是不肯吃。失去了主人的他悲痛欲绝,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接受即将一个人活下去的日子。

  吉丁·史佩莱的情绪还算稳定,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蛤蜊肉,因为身体很疲惫,就倒在岩石脚下的沙土上睡着了。赫伯特赶紧走到他身边把他唤醒:“先生,我们已经找到了住的地方,比躺在这儿要强很多。天色已晚,我们去那里睡吧!等到明天,我们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找看。”

  通讯记者就爬起来,跟在孩子身后往“石窟”走去。潘克洛夫在路上的时候非常自然地问他身上是否带有火柴,就算是一两根也可以。

  停住脚步的通讯记者摸了摸他的口袋,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说:“我原来是有些的,可能是被扔掉了。”

  水手又转身向纳布询问,他身上也没有。

  “该死!”水手喊叫道。

  通讯记者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潘克洛夫的手臂,“难道你身上没有带着火柴?”

  “我找不到火柴盒了,所以现在没有办法生火!”

  “唉,”纳布叹了口气,“主人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有办法。”

  通讯记者于是赶紧又搜寻了一遍自己的裤子、大衣和坎肩的口袋,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在坎肩的里层摸到了一根小木棒。大喜过望的潘克洛夫隔着里衫捏住了它,可是怎么也拿不出

第五章(3)

  来。如果这真的是唯一的一根火柴,那么必须得非常小心,如果碰掉火柴头那就前功尽弃了。

  “可以让我试试看吗?”孩子说。于是他凑过去灵巧地把小木棒从里面拿了出来,而且还没有弄断它。天哪,这还是一根未被使用过的火柴!此时这根不值一文的火柴对这些可怜的落难者来说,简直是没有东西可以替代的宝贝。

  “哈哈!”潘克洛夫喊叫着,“现在这一根火柴可以抵得上一船啦!”

  手里拿着火柴的他带着他的同伴们走向洞里。

  在人们聚居的地方,人们总是随意浪费火柴,火柴也很便宜,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这一根火柴的价值却难以估量,所以要小心呵护它。

  水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确定它还是干燥的,然后对他的同伴说:“我们必须得准备好引火的纸。”

  史佩莱拿出笔记本犹豫了一下,然后撕下一页来交给水手,“拿去吧!”

  潘克洛夫接过通讯记者递过来的纸,跪在柴禾堆前面,将柴禾架了起来,垫了一些枯草、树叶和干燥的地苔在下面,让空气能够流通,这样就能很容易地点着干柴。

  潘克洛夫于是把卷成了圆锥形筒的纸插到地苔里去,像是在有风吹着的地方抽烟,接着他捡了一块粗糙的小石头,认真地擦了擦,尽量屏住气,心头还是一阵乱跳,他轻轻地把火柴在石头上划了一下,火柴并没有着。潘克洛夫生怕火柴头会被碰掉,所以不敢用太大力气。

  “这个活看来我干不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的手老是发抖,没有办法划着火柴。这样子不成,我干不了这个!”他让赫伯特过来,把火柴和石头交给少年,他站了起来。

  赫伯特有生以来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他想就算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天上的神祗,因盗取天火赋予人间生命得到宙斯的惩罚,被绑在高加索山上,并且让雄鹰来啄食他的肝脏)去天上偷取火种的时候也不会比他更紧张。可是他很勇敢,并没有做过多犹豫,拿过火柴以后立刻就划。

  “哧”地一声响,火柴燃起了一团蓝色的火苗,一股呛人的烟冒了出来。赫伯特要让火柴烧得更旺,所以不慌不忙地向下倾斜着火柴。他慢慢地把火柴放在纸筒里,过了几秒钟,终于点着了纸筒和地苔。

  水手使劲用嘴吹着气,过了一分钟,干柴发出爆炸的声响,黑暗中熊熊燃烧起一堆烈火。

  “谢天谢地!”潘克洛夫站起来,高喊着说,“你们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有紧张成这样子。”

  火炉是由平板石构成的,这个方法真是极妙。烟囱拔着火,炉里的烟径直飘到狭缝的外边去了,不大一会儿,就让“石窟”里变得温暖舒适。

  他们现在必须主意的事情是如何不让篝火熄灭,为此他们得十分小心,永远要保持一些红木炭。好在他们的柴禾准备充足,新的燃料也随时可以补充,所以只要随时记得多来照看就可以了。

  潘克洛夫用炉火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做一顿比生蛤蜊更富于营养的晚餐。赫伯特拿来了两打蛋。通讯记者倚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瞧着他们如何做饭。此时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三个疑问:赛勒斯是否还活着?要是他尚在人世,他现在身处什么地方呢?如果他真的没有被摔死,为什么到现在他依然音讯全无呢?这时失魂落魄的纳布正独自在海滩上徘徊。

  有五十种做蛋的方法在潘克洛夫的记忆里,可是眼下却没有什么让他任意选择的机会,他只有把蛋焖在火灰里这么一种方法。做这顿饭只花费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水手喊通讯记者过来吃晚餐。这是这无名海滩上的落难者们所吃到的第一顿美味。焖蛋的味道着实不错,蛋里还含有人们不可或缺的各种营养,这些可怜的人因此感到非常满足,在晚餐之后也恢复了精神。可如果这是一顿团圆饭该多么好啊!从里士满逃出来的五个人如果一个都不曾少,此刻俱都坐在“石窟”的干沙地上,在噼啪作响的旺盛的篝火前面,他们围在一起,该怎样去感谢上苍啊!然后造化弄人,他们一致公认的最博学多才的领袖赛勒斯·史密斯竟然失踪了!甚至在他死后连个坟地也无法修建。

第六章(1)

  就这样,夜幕已经降临,3月25日过去了。洞外的声音很单调,狂风怒号,惊涛拍岸。沙石被波浪反复卷刷,巨响震耳欲聋。

  通讯记者简短地记下了最初对这片新土地的印象、他们领袖的失踪、在海岸上的探索和如何点燃篝火的事情等等,这就是关于当天所有遭遇的记录。他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去,因为过度疲惫,能忘掉心头的忧愁最好的方法就算睡眠了。至于年轻的赫伯特,他一躺下去就酣然入梦。水手则毫不吝惜地将大量的燃料添加进篝火里,他整夜在睡梦中都惦记着这事。只有伤心欲绝的纳布没有睡在“石窟”里面,他不顾伙伴们的劝服,都整夜在海滨徘徊,一直呼唤着他的主人。



第六章 遇难者所有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半焦的破布——去树林里——逃脱的啄木鸟——发现了鹿——锦鸡——松鸡——不同寻常的钓丝



  在从半空中掉到这片似乎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海岸上以后,遇难者很快就清点了一下他们现在所有的全部物品。出去随身的衣服以外,此时的他们简直是一无所有。必须补充说明的是,吉丁·史佩莱还带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只表,那些东西毫无疑问是因为疏漏才得以保留下来。他们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武器,工具,甚至一把小刀。他们还身在吊篮里时,他们为了减轻吊篮的重量扔掉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就连但尼尔·笛福(但尼尔·笛福(1661-1731),英国著名小说家,《鲁宾逊漂流记》作者)和魏斯(魏斯(1781-1830),瑞士文学家,《瑞士鲁宾逊》作者)小说里的主人公和在约翰

  斐南得群岛和奥克兰群岛航海时遭遇到麻烦的赛尔寇克和雷纳,也不曾如他们这般一无所有。那些人要么是在搁浅的船上得到粮食、家畜、工具和弹药等大量物资,要么就是在海滨找到生活必需品。但是在这里的遇难者都是赤手空拳创造自己所需的一切,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工具和家具。

  或许,要是赛勒斯·史密斯和他们在一起会有所不同,工程师可以利用他的实用科学,针对他们目前所处的情况开动脑筋,发挥创造天才,这样一筹莫展的情况也许还不至于出现。然而他们此生再也无法与赛勒斯·史密斯相见了!这些遇难的人除了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再也没有别的指望了,他们只能希望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带的海岸归哪个大陆所属,是否有人类生存,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是不是荒岛,他们不去想调查的法子就这样在这里定居下来吗?

  必须毫不犹豫地尽快解决这个重要的问题。只有先弄清楚了这个问题,他们才可以决定接下来怎么做。然后,潘克洛夫却建议最好还是过几天他们再开始探索这个问题。在进行新的繁重的工作之前,他们需要足够的干粮能够先恢复体力,必须找到比鸽子蛋和软体动物更好的食物。

  用“石窟”来安身已经足够,生起了篝火以后,保留一些炭火也不是很难的事情。石缝里的鸽子蛋和海滩上的蛤蜊都有的是。成千成百的野鸽子在高地上盘旋,用棍子和石头打下几只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可以食用的果子在邻近的森林也可能有。当然,一个最后的有利条件是:附近有淡水。

  他们为了做好准备,决定暂时在“石窟”里住几天,然后去探险,或者是沿着海岸,或者是深入内陆。特别同意这个计划的人是纳布。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思想和预感不变,他不愿意从出事的海岸离开。关于赛勒斯·史密斯已经死去一事,他不相信,也可以说是不愿意相信。他坚持认为像史密斯那样的人绝不会被海浪卷走,在离岸不过几百英尺的海滨,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淹死。他决不相信他的主人已经死去,除非那残忍的海浪将工程师的尸体冲到岸上,让他得以亲眼看见、亲手摸到。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坚定了,好像是生了根。水手固然已经对史密斯的生还不抱什么希望,但是他不愿意说破,更不愿意和纳布为此争辩,也许纳布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幻想,但却是值得尊重的幻想。如同一条在主人的坟旁流连不去的狗,哀恸的纳布此时几乎已无法将自己的生命延续。

第六章(2)

  纳布在3月26日的清晨,沿着海岸向北走到了出事的海滨,他的记忆依然清晰如昨,就是这个地方,不幸的史密斯就是在这个地方失去了踪影。

  鸡蛋和茨蟹是那天早上他们吃的食物。在石头的凹处,赫伯特发现了一些海水蒸发以后留下来的盐,这种矿物来得正是恰逢其时。

  潘克洛夫在饭后问通讯记者是否愿意陪着他和赫伯特去森林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别的东西。经过考虑,为了照顾篝火,他们认为必须得留下一个人在洞里,再者说,虽然纳布不太可能找到史密斯,但至少也需要有一个人在近处随时准备帮助他,于是就留通讯记者在家里。

  “赫伯特,我们得找些猎具才能去打猎,到森林里去弄几样武器。”水手说。但是在即将出发的时候,赫伯特却提出了其他的事情,他认为既然没有火绒,最好找一些其他的代用品出来。

  “找什么东西呢?”潘克洛夫问。

  “焦布,”孩子回答,“或许这东西可以拿来代替火绒。”

  这个办法得到了水手的赞同。但是就得为此牺牲掉一块手帕了。这当然是值得的事情,潘克洛夫于是马上从他那块大花格子的手帕上撕下来一块布,把它烤成半焦的一块破布。

  为了免于风吹的受潮,他们找到石洞中堂的一个小窟窿,把这块容易引火的焦布放在那深处。

  早上九点中挂着东南风,天气阴沉。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从“石窟”的拐弯处绕过去,不时看看从石尖顶处袅袅升起的那缕轻烟。他们随即走向河的左岸。

  进入森林以后,潘克洛夫就从一棵树上扳下来两根粗大的树枝,他把它们做成棍子,赫伯特找到一块石头,把棍子的两头在上面磨尖。要是现在能有一把刀子,他们一定为了换取它不惜任何代价。

  沿着河岸,这两个猎人在深草里向前走。河身拐了一个弯,然后向着西南方向流去,河床再往上就渐渐变得狭窄,两岸高矗,树枝在上面搭到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一座拱门。潘克洛夫决定沿着河往前走,这样不致会迷失方向,也可以随时能够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但是岸上的障碍实在太多:有些地方的柔韧树枝低拂到了水面上。有些地方荆棘和爬藤遍布,他们必须用棍子才能开路。灵巧得像一只小猫般的赫伯特在树桩间跑来跑去,一遇到他在矮树丛中不见踪影的情况,潘克洛夫马上就会叫他,把他叫回来以后就提醒他不要乱跑,这样容易走失。同时,水手还在留神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和地势。平坦而又多沼泽的河的左岸,向内陆渐次地平缓地高升上去。从这里看去,就像是一片水网,这些水无疑都是从地下泉眼直通到河里的。也有不费太多力气就可以渡过去的小溪流在矮树丛中。更加崎岖不平的是河的对岸,尤其显得分外突出的是河水流过的一条峡谷地带。一座小山挡住了视线,山上长着的树木层层叠叠,像一层帘子。河的右岸地势更加陡峭,弯向水面的树木完全要依靠根部来牵扯,在那里行走一定非常困难。

  关于这片森林不需要过多说的是,和他们已经视察过的海岸一样,这些地方都是从未有人涉足过。潘克洛夫只发现了兽类的脚印,他弄不清楚那究竟都是些什么动物,但是从脚印来看都是新近留下的。他们并没有发现树上有斧子砍过的痕迹,也没有篝火燃过的余烬,更不要说是人类的蛛丝马迹,但是赫伯特在动物的脚印中发现了很多事凶猛的野兽留下的,当然,这些野兽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他们反而为此感到庆幸,要知道,在太平洋的任何一个岛屿上,相比较凶猛的野兽,有人反而要更可怕一些。因为走起来并不那么容易,他们只能慢慢前进,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顾不上谈话,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才勉强走出了一英里多的路。更要命的是,在到眼前为止,他们没有收获到一点猎物。胆小的小鸟在树枝间乱飞乱叫,它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人,显得非常害怕。赫伯特在森林的一片沼泽地带看见了一种类似鱼狗的鸟,嘴又长又尖,即便羽毛发出了金属般的光泽,也无法改变它并不怎么漂亮的外貌。

  “那种鸟一定就是啄木鸟。”赫伯特说着就打算走近去看。

  “这可真是让人惊喜的机会,这回可以尝尝啄木鸟的肉了,”水手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否愿意让我们得偿所愿。”

  说着话,赫伯特找到一块石头,巧妙地抛了过去,正中啄木鸟的翅膀,但是它并没有因此被击倒,反而因为受到惊吓赶紧飞了起来,逃得无影无踪。

  “太可惜了,我刚才的做法真愚蠢,实在是不够高明!”赫伯特遗憾地说。

  “不是的,孩子,”水手说,“你刚才做得很好,若是别人恐怕连鸟的翅膀也碰不到,不要泄气,瞧着吧,我们迟早能够把它捉住。”

  他们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希望找到别的猎物,可树木愈加稀疏,很多树虽然看起来很美丽可却结着无法食用的果子。潘克洛夫想找找日常生活中用途很广泛的棕榈树,果却连个影子也没有看到,在北半球一直到北纬40度都能够找到这种树,但是在南半球却只分布到南纬35度。只有松柏科的树木生长在这片森林里,已经被赫伯特认出来的有:喜马拉雅杉,类似长在北美洲西北部的那种洋松和150英尺高的大枞树。

第六章(3)

  这时忽然飞来一群长着光彩的长尾巴的美丽小鸟,它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停落在枝端,一抖身子羽毛就会纷纷落下来,好像铺了一层上等的鸭绒在地面上。赫伯特走过去捡起了几根羽毛,仔细看了看,然后说:“这是锦鸡。”

  “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松鸡和珍珠鸡,”潘克洛夫说,“当然,假如这个锦鸡味道也不错的话……”

  “当然,锦鸡的肉很鲜嫩,味道相当不错,”赫伯特回答,“而且,要是我的记忆没错的话,这种鸟不害怕人,我们可以走近拿棍子打死它们。”

  水手和少年从草丛里爬到一棵树的下面,这棵树有一些树枝靠近地面,上面歇满了锦鸡。它们在特地等候爬过的昆虫,因为小虫是它们最喜欢的食物。这些鸟得以停在树上的方法是用它们的毛爪攀住小树枝。

  水手和少年直起身子来,用他们手中的棍子把它们一连串地从树上打下来,就好像用镰刀在割草,这些锦鸡根本没有想飞走的意思,任凭着人们把它们从树枝上打落下来。等到地上已经堆了有一百只左右的时候,其他的锦鸡才准备要飞走。

  “真是太好了,”潘克洛夫说,“对于我们这样的猎户,这种野禽实在是非常适合成为猎物,只需要伸出手去就可以拿到它们。”

  水手折了一段柔韧的细枝,把它们串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行在飞行的云雀。穿好了以后,他们就继续向前走。在这里,河流向南转了一个弯,这个弯但是应该不会延长太远,因为深山里一定就是河源,主峰的积雪融汇才产生出了河水。

  之前已经说过,尽量多找到一些野味供给“石窟”里的居民,是他们此次远征的主要目的。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目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达到,因此水手继续积极地向前搜索。忽然草丛里跑进去一只动物,至于是什么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禁不住喊道:“托普要是在这儿该多好啊!”然后同时和史密斯消失的托普,大概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葬身于某个地方了。

  另外一群鸟在将近三点钟的时候飞进了树林里,它们停在林中的杜松上,相中了芳香的松子开始啄食。森林里突然传出一阵喇叭似的长鸣。发出这种奇怪而响亮的鸣叫的是松鸡,这种松鸡带颈羽,在美国很常见。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好几对,这是一种有着鲜艳的栗色羽毛的松鸡,深褐色的斑点点缀其间,尾巴的颜色与之相同。有几只松鸡很特别,它们的脖子上长着两片像翅膀似的肉瓣,赫伯特认得那些是雄性的松鸡。与普通鸡相比,这种鹑鸡类的动物大小上并没有太多差异,但是其肉的味道却要比笋鸡要鲜美得多,至少得捉一只,潘克洛夫打定了主意。然后这种松鸡并不那么容易靠近,要想捉到它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尝试了几次,除了把它们吓得一阵乱飞之外,并没有抓到一只。于是水手对赫伯特说:“它们如果会飞的话,我们就很难逮住它们,既然如此,我们就用绳子来钓它们吧!”

  “钓松鸡?就像钓鱼一样吗?”赫伯特听了水手的提议以后,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就是那样。”潘克洛夫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本正经。水手已经在草丛里发现了六个松鸡的窝,每个窝里都有三四个蛋。他十分小心地不去弄坏鸡窝,他知道松鸡一定会回到窝里。他就准备在这些窝的旁边布置绳索,这里所说的“绳索”可不是圈套,而是真正的钓丝。赫伯特被他带到了距离鸡窝几步远的地方,在那里小心地安排下了只有依萨克·华尔顿(依萨克·华尔顿(1593-1683),英国著名钓鱼家,著有《钓鱼大全》)的门徒才会使用的奇特装置。赫伯特看着他工作,对此非常感兴趣,但是还不能够确信他是否真的能成功。钓丝每根长15英尺到20英尺,使用很细的爬藤接起来的。潘克洛夫从一棵矮小的刺槐上扳下来粗大结实的倒刺,把它绑在爬藤的一头当作钩子。地面上爬动的大红毛虫成为了他的诱饵。

  一切就绪,潘克洛夫从草丛里悄悄地走过去,在鸡窝附近放上绳子带钩的那一端,而另一端则被他攥在手里,带着走回原处,他和赫伯特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他们一起耐心地等待着。必须要说明的是,赫伯特对潘克洛夫的这个发明并不抱什么信心,觉得它未必能够成功。

  可是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也没有什么动静,又过去一会儿,水手的预料才终于成真,有几对松鸡摇摇晃晃地回到窝里。它们走着路还在地上找可以吃的东西,对于附近有猎人的事情毫

  无觉察,考虑周密的猎人此时正蛰伏在下风处。

  赫伯特屏住了气,他觉得这件事非常好玩。潘克洛夫则把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着,噘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表情活像正要吃松鸡肉。

  松鸡这时候在钩子附近走来走去,完全无视地上的钓饵。于是潘克洛夫把绳子轻轻地拉了几下,钓饵微微一动,这样子让人产生了幻觉,似乎虫子还活着。

  钓鱼的人看起来要比此时的水?沉稳得多,因为他们看不见水里的鱼,而水手却可以看到他的猎物。虫子一动,立刻引起了松鸡们的注意,它们跑过来用嘴去啄钩子上的钓饵。有三只贪吃的松鸡几乎是同时连虫带钩地把食饵吞了下去。潘克洛夫巧妙敏捷地把绳子一抖,三只松鸡使劲扑打着翅膀,可还是无法摆脱被钓住的命运。

  “哈哈!”他喊叫着向野禽们跑了过去,迅速地把它们捉住。

  赫伯特非常高兴,他为水手鼓掌,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用绳子钓鸟这样奇妙的手法,但是水手却很谦虚地说,这并不是他的发明,他并不享有发明的荣誉。

  “无论如何,”他补充说,“我们必须在眼前这种情形下,多找一些窍门。”

  松鸡的爪子被他们用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至少不用回去见到他们的伙伴的时候两手空空,这让潘克洛夫很高兴,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他认为是该回去了。

  他们的方向就是河流,他们顺着河走上回去的路,在六点钟左右的时候,筋疲力尽的

第七章(1)

  第七章 纳布未归——通讯记者的考虑——晚餐——让人惊骇的夜晚——恐怖的暴风雨——夜里外出——与风雨的搏斗——原来营地的八英里外



  站在海边的吉丁·史佩莱两臂交叉在胸前,纹丝不动地凝视着大海,一层层浓厚的乌云遮盖着东方的水平线,头顶上的云飞快地扩张开来。随着夜色的来临,风越来越大,天变得也更加寒冷。一幅险恶的景象出现在天空中,可以清楚地辨别出来,暴风雨即将来临。

  赫伯特进了“石窟”,史佩莱正在出神,并没有发现潘克洛夫向自己走了过来。

  “暴风雨恐怕要在今夜到来,史佩莱先生,海燕总是会喜欢暴风雨。”

  通讯记者这时候转过身来,他看着潘克洛夫说:“伙计,你还记得气球距离海岸有多远的时候,海浪把我们的伙伴卷走的吗?”

  水手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所以他想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距离最多有两锚链。”

  “一锚链的长度是多少?”吉丁·史佩莱问。

  “大概是120寻,也就是有200米。”

  “既然如此,”通讯记者说,“赛勒斯·史密斯是在距离海岸最多不过400米的地方失踪的?”

  “没有差多少。”潘克洛夫说。

  “他的狗跟他在同一地点失踪的吗?”

  “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

  “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通讯记者接着往下说,“如果我们的伙伴和他的狗一起被淹死了,狗和它主人的尸体难道都不会被冲到岸上来吗?”

  “海里的放浪这么巨大,这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水手回答,“他们也有可能会被海水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说到这里,你认为我们的朋友已经葬身于汪洋大海之中了是吗?”通讯记者又问。

  “我觉得确是如此。”

  “潘克洛夫,我相当敬佩你的经验,”吉丁·史佩莱说,“可是现在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单就在赛勒斯和托普一起失踪的这件事上,有些不合情理的地方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史佩莱先生,我也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来想这件事,”潘克洛夫回答,“可遗憾的是,在这个问题上,我坚持肯定我的想法。”水手说完就回到了“石窟”里。烈火在炉架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因为赫伯特刚刚仍在上面的一堆干柴,黑暗的通道都被火焰照得亮堂堂的。

  潘克洛夫即刻开始做饭。因为他们现在都需要恢复体力,所以他尽量在饭食中增添一些能让人吃得饱的食物。他们把两只松鸡的毛拔干净,用棍子叉好,放在旺盛的火焰上烤。

  纳布到晚上七点钟也没有能够回来,潘克洛夫因此有些不安。这个伤心的人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会遇见什么意外,还是不是因为绝望而自寻短见呢?想到这里,他们愈加担心。但是赫伯特却抱着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纳布是因为发现了新的线索才延长了寻找的时间,没有能够回来,而且,纳布的这些新发现全部都是对赛勒斯·史密斯有利的。除了希望,还有什么能够阻止纳布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依然不归呢?他也许发现了什么痕迹,或者只是一个脚印,其他什么残留下来的东西,唯有如此他的脚步才能被留住。他或者正在循着线索寻找,设想更大胆些的话,他兴许已经守在他主人的身边。

  少年把自己的这些推测都说了出来。他的同伴们听得入神。通讯记者独自默默地表示了认同。然而潘克洛夫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多半是因为纳布沿着海岸走得比前一天更远了,所以不能够很快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赫伯特总是感到坐立不安,好几次他都表示要出去找纳布。但潘克洛夫劝阻了他,告诉他这是没有用的,他不能在黑暗和阴森的天气里找到纳布的踪迹,最好的选择实在家里等他回来。潘克洛夫告诉他,如果第二天纳布还没有回来,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去找。

  吉丁·史佩莱也劝赫伯特不要再与大家分开,他同意水手的说法,两颗大粒的泪珠从赫伯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

  真是个慷慨侠义的孩子,通讯记者不禁将他紧紧搂到自己的怀里。

  一阵狂风从东南方吹来,掠过海滨,天气变了。礁石被奔腾澎湃的海水冲击着,如注的大雨如滚滚灰尘一般任由暴风吹着。一团激起的雾气笼罩岸边,风浪逼迫着砾石撞击在海岸上,好像是被整车整车往外倒,发出巨大的“哗啦啦”的声音。大风让沙石都飞了起来,雨水造成的烟尘里因此增添了一种矿质的尘土,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由这两股力量汇合而成。河口和峭壁之间是在打转的旋风,峡谷间的流水被一阵一阵的漩涡抽抒着。“石窟”里往外冒的烟因此也被顶回到了缝隙里,烟气弥漫在通道里,里面呆着并不舒服。

  在松鸡被烧好以后,潘克洛夫因此就熄灭了篝火,只在灰烬里留了几块火炭。

  到晚上八点钟纳布依然没有回来,无疑是可怕的天气阻挡住了他归来的脚步。他一定已经找到了洞穴用以藏身,在暴风雨停息以后,或者至少是等到第二天才能够再回来。现在不可能出去找他,就算去找,也不大可能找回来。

第七章(2)

  晚餐有白天猎到的野味,松鸡肉果然非常鲜美,因为去打猎而累了一天的潘克洛夫和赫伯特肚子很饿,所以吃得更是津津有味。

  大家在晚饭之后都睡到了前一晚自己所占的角落里去了,水手在靠火的地方四仰八叉地躺下来,赫伯特则躺到了他的身边,少年很快就入睡了。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风雨也渐渐猛烈起来,还记得热气球把这群俘虏从里士满带到太平洋岛屿上那天的情形吧,这天气最后变得就跟那天差不了太多,在春秋雨季时暴风雨特别频繁,巨灾因此就被酿成,尤其可怕的是,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它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这时根本难以形容,一个毫无屏障的东海岸在这种可怕的狂风袭击下会出现怎样的惨状。

  幸运的是,堆成“石窟”的岩石非常牢固。“石窟”都是由巨大的花岗石堆成的,不怎么牢固的几座,地基好像都会因为暴风的袭来而晃动。潘克洛夫可以感觉自己枕着的岩石在头低下频频震动。他一再正正经经地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他们的避难所异常坚固,是不会倒塌的。可是,他还是听见风刮走了高地顶上的石头,掉在沙滩上。甚至有几块还落在了“石窟”的顶上,有被垂直卷起来的,裂成了向外飞射出去的小块。有两次水手爬起身来,用通道入口的岩石挡着身子向外看。雨并不是很大,不会构成什么危险,他确定以后,就回到篝火前,爆裂作响的火炭还在灰烬里。

外面雷声震震,风雨呼啸,可赫伯特照样还是在熟睡着。潘克洛夫最后也困意难耐,航海生涯早已让他对任何事都习以为常。只有吉丁·史佩莱在埋怨自己没有能够陪纳布一起去,他因此焦急得无法入睡,史佩莱显然还没有绝望,他正因为那心神不宁的预感而让他放心不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纳布,纳布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他为此在沙地上辗转反侧,几乎没有理会外面狂暴的风雨。他有时也会把沉重的眼皮合上,但刚刚一会儿,就会因为脑子里突然闪过的某一念头而再度睁开。

  夜色更加深沉,在第二天的早晨大约两点钟的时候,有人推醒了正在酣睡中的潘克洛夫。

  “发生了什么事?”他醒过来以后立即喊着,出于一个水手独具的本能,他几乎同时恢复了他的神志。

  他看到通讯记者正俯身过来,“潘克洛夫,你快听!”

  水手竖起耳朵,可是什么声响也没有听到,只有外面呼啸不息的风雨声。

  “是风!”潘克洛夫说。

  “不是的,”吉丁·史佩莱回答着,他侧耳又听了一会儿,“我似乎听见了……”

  “你听见了什么?”

  “狗吠的声音。”

  “狗!”潘克洛夫一骨碌跳了起来。

  “是的……狗吠……”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水手大喊着,“在这样糟糕的暴风雨天气……”

  “不要说话……伙计……你仔细听听……”通讯记者做了个“嘘”的手势。

  潘克洛夫屏住气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在风雨间歇的时候,果然能够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狗叫。

  “是不是这样?”通讯记者一把把潘克洛夫的手紧紧握住。

  “是……是的!”水手回答。

  “是托普!这声音是托普的!”赫伯特喊叫着醒了过来。可是他们并不容易冲出洞外,他们刚刚冲到洞口,就被大风吹得倒退,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才冲出去,但是也只能一动不动地倚在坚硬的岩石上。他们向四周张望,却根本没有办法张口说话。夜色昏暗,海洋、天空和陆地都被一片漆黑笼罩,看不见哪怕一丝的光亮。

  就这样与风雨僵持了几分钟,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风沙也把眼睛迷得睁不开,却只能这样站着。

  暴风雨稍微停歇之际,狗叫声就再度传来,他们断定声音的来源与此地尚有相当远的距离。

  肯定是托普!它是独自一个还是与他人相伴在一起呢?多半是独自一个,如果纳布跟它在一块,一定会带着它来到“石窟”。潘克洛夫想张口,可是他知道没有人能够听见他说话,于是就捏了一下通讯记者的手,意思是让他们“等一会儿”就回到了“石窟”里去。

  不大一会儿,水手拿了一束正在燃烧的柴禾走了出来,它被扔在了黑暗中,同时,水手对着黑暗深处吹起了尖声的口哨。

  那只狗好像正在等待这个信号,狗叫声开始变得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一只狗跑进了通道里,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跟在它后面跑进去。

  水手把一把柴禾扔到了火炭上,将通道照亮。

  “是托普!”赫伯特喊了起来。

  真的是托普,那只史密斯最疼爱的美丽的盎格鲁—诺尔曼杂种狗,由于它具备了这两种狗共同的特点,所以它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具备灵敏的嗅觉,实在是一条出色的猎狗。可它此时是孤零零的,它的主人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都不在它的身边!

  托普的直觉是怎样把它直接带到这个它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石窟”来的呢?这个问题似乎是不可思议的,尤其还是在这样被暴风雨肆虐着的苍茫夜色里!更加让人惊讶的是:托普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疲倦或者劳累的样子,身上甚至连一点儿烂泥都没有!赫伯特轻轻拍着它的头,把它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少年的手被托普的脖子来回摩擦着。

  “狗都已经找到了,我们还能够找不到它的主人吗?”通讯记者说。

  “上天保佑!”赫伯特说,“我们这就马上出发吧!我想托普会为我们带路的!”

第七章(3)

  潘克洛夫在此时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托普的归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说:“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潘克洛夫认真盖上了灰堆里的火炭,又取了几块柴禾添了进去,以使篝火能够维持到他们回到这里。托普此时发出短促的叫声,似乎是在叫大家跟着它出发。潘克洛夫取出手帕包了些剩余的晚餐带在身上,他跟着托普向外冲去,通讯记者和少年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此时正值风雨猛烈的时候,也许恰逢威力最大之际。没有丝毫的月光从云端里透出来。很难想直线前进,他们选择的方法是跟着托普走。紧跟着托普的是通讯记者和赫伯特,水手殿后。这时候不太可能说话。雨虽然不大,但是风力却极度猛烈。

  对于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有利的一点是,这时吹的是东南风,也就是说风正吹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的身后是大风扬起的烟尘,可这毫不阻碍他们的前进,加入风沙是迎面过来的,那他们就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了。他们反而是常常不由自主地快步跑着,很难要停下来,尤其此时他们都满怀希望,这成为了巨大的力量。这一次他们沿着海岸前进时不再是漫无目的,他们深信纳布已经找到了他的主人,因此才打发忠实的托普来找他们。但是工程师是否还一息尚存呢?史密斯是否已经遭遇不测,纳布喊他的伙伴们只是让他们去帮着他料理后事呢?

  赫伯特、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在走过悬崖以后,小心地站在一旁停下来喘口气。经过这一番十五分钟的奔跑,他们在岩石的转角那个能避风的地方停了下来,终于可以歇口气。

  他们现在终于能够听见自己的话,也可以张嘴回答了。少年刚刚提到了赛勒斯·史密斯,托普就发出几声叫喊,很急促,好像是在对他们说,它的主人已经获救。

  “他还活着是吗?”赫伯特反反复复地问,“托普,他真的得救了是吗?”

  它又叫了几声,大概就算是回答了这些问题。

  他们歇了一会儿就再次赶路。这时候潮水已经上涨,狂风推动着它,使它达到了难以预料的高度——这已是春潮。如同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地奔涌而来的滔天巨浪,在礁石上撞得支离破碎,整个的小岛大概都已经被潮水所淹没,使得他们在此时根本无法看到它。保护着沿岸的长堤现在去向不明,大海直接侵袭着海滨。

  水手和它的伙伴们刚刚从悬崖走出来,暴风立刻再度扑向他们。虽然在大风里他们只能弯腰前进,但是跑得还是很快,在前面带路的托普毫不犹豫地向它认定的方向前进。

  他们往上走时朝着的是正北,一片茫茫的大海就在他们的右边,狂风中的波浪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在他们右边的是一片土地,由于一团漆黑根本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样子。因为风吹过去丝毫没有受到什么阻碍,所以他们觉得那里应该比较平坦,不像是悬崖上,刮过去又会折回来的样子。

  到清晨四点钟,他们估计大概已经走出了5英里。阴云略显上升,风里的水气虽然已经减少,但寒气仍然刺骨。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由于衣服单薄,都被冻得不轻,但是他们并没有一句怨言。他们跟在托普的身后步伐坚定——这头机灵的畜生往哪里走,他们也就跟着奔向哪里。

天空在将近五点钟时开始破晓。比较稀薄的是头顶上的迷雾。一道浅灰色的边缘镶嵌在阴云的四周。一线白光在晦暗的天空下将水平线清晰地标了出来。波涛上端闪着的亮光动荡不安,水花又再度变成了白色。左边丘陵欺负的海岸在这时候开始模糊地显现,但还是只像黑底上的灰点,一时难以辨别。

在六点钟的时候天终于亮了。紧密的云团迅速升起来。水手和他的伙伴们大约已经离开了“石窟”有6英里。他们沿着前进的是一道宽阔的海滩,很多礁石密布在这一带的沿海,它们很少露出水面,原因是它们的根都在隐没在海水的深处。左边好像是一片长着很多笔直向上的蓟草的大片沙丘。这里因为没有悬崖,面临海洋的地方只有一堆堆错综零乱的山石,所以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屏障。三三两两的树木丛生着,树身和枝干都朝着西面倾斜。森林在西南面很远的地方连成一片。

  托普在这时变得很焦急。它跑到很远的地方又折回来,好像是在祈求他们能够走得快一些。神秘的直觉引导着它离开了海岸,毫不犹豫地往沙丘中一直奔了过去。他们跟在它的后面,看到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完全是一片沙漠。

  这片沙丘由很多山石组成,也有一些是小山组成的,分布得很不平均,但却非常广阔。整个地形像是用沙土做出来的瑞士模型,要是没有惊人的直觉在这里穿梭,恐怕很容易就会迷路。

他们离开了海岸,就这样一直过去了五分钟,通讯记者和他的两个伙伴来到了位于一座很高的沙丘背后的洞口。托普在这个洞口前停住,它叫了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要清楚而又响亮。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走进了洞里。

  纳布跪在那里,在他的身旁,一个人直着身子躺在草铺上……

  躺着的那个人正是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

第八章(1)

  第八章 赛勒斯·史密斯是否活着——纳布的搜寻之路——脚印——无法回答的问题——赛勒斯·史密斯苏醒后的第一句话——脚印被证实——回到“石窟”——潘克洛夫大惊失色



  纳布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潘克洛夫靠过去只问了一句话:“他还活着吗?”

  纳布并没有做出回答。史佩莱和水手的脸色顿时大变,赫伯特呆呆地站在那里握紧了双手。可怜的黑人现在伤心欲绝,显然并没有听见水手的问话,也没有看到已经到来的伙伴。

  通讯记者跪到赛勒斯·史密斯的身体旁边,解开了他的衣服,然后把耳朵贴到他的胸脯上去。

  只是一分钟,却好像要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一分钟终于过去了,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才倾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心跳声。

  纳布轻轻挺直了些身子,一双眼睛仍然发直,什么也看不见。由于过于伤心,他的脸庞已经完全变形,别人已经认不得他了。他肯定以为,他的主人已经死去了。

  仔细检查了很长时间的吉丁·史佩莱终于站起身来。

  “他还有心跳呢,还活着!”他肯定地说。

  潘克洛夫接着也跪到了工程师的旁边,用耳朵贴下去听,不仅听到了一阵心跳声,似乎还觉得唇边有一丝呼吸。

  通讯记者刚刚说完话,赫伯特就跑出去找水了。他一直跑到100英尺以外才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可能是由于下雨让溪水上涨,流水被溪水里的沙粒滤得干干净净。但是赫伯特身上没有盛水的器皿,他在沙丘上好一番寻找,结果这里连一枚贝壳都没有。少年别无他法,只好掏出手帕在小溪里浸了浸,就急匆匆地跑回到山洞里。

  吉丁·史佩莱只想让工程师的嘴唇有一些湿润,所以湿手帕足够使用了。手帕里拧出来的冷水几乎立刻产生了神奇的效果。史密斯的胸口里突出一口气,他好像想要说话。

  “我们一定得把他救活!”通讯记者大声地说。

  听了这句话,纳布才感觉到他的主人有一线生机,于是他急忙解开主人的衣服,查看他身上是否受伤,可史密斯的脑袋上、身体上和四肢都毫发无伤,这实在令人不敢置信。他们一直认为他是摔在了乱石丛中,然后才挣扎着爬到波浪无法到达的地方,但是身上居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甚至连手上也没有伤痕,这在道理上实在说不通。

  不过只要赛勒斯能够说话了,他肯定会把经过原原本本讲述出来,到时他们就一定能够得到答案。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把他弄醒,看样子使用按摩的法子倒是可以取得不错的成果,所以他们决定就用水手的绒衣给史密斯做按摩。

  工程师在一阵剧烈的按摩之后旋即苏醒过来,他轻轻动了动手臂,呼吸也渐渐开始正常起来。他是由于精力耗尽陷入的瘫痪状态,可以确切地说,如果不是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及时赶来,赛勒斯·史密斯的生命很可能就此结束。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主人已经死了?”水手问纳布。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纳布回答,“如果不是托普把你们找到,并且带来这里,我就准备埋葬主人,然后再追随他而去。”

  赛勒斯·史密斯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纳布向众人讲述了经过。就在前一天的黎明,他离开“石窟”后爬上了海滨高处向北行走,直到曾经他到过的那一带海岸上。

  对那里,纳布并没有抱多少希望,他之所以在海岸上、岩石里和沙滩上寻找,只不过是想得到什么线索,哪怕就一点儿也好。他在潮水冲不到的海滩上寻找得特别仔细,因为要是靠海的一代,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潮水给冲刷掉的。其实,纳布并没有想到他的主人已经生还。他只是想找到主人的尸骸,亲手将他埋葬掉。

  可他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这是一片似乎从来都不曾有人涉足过的荒凉海岸,满潮线上散布着数以千计的贝壳,个个都保持完整,看起来没有一个像是被人动过。

  纳布还是决定再沿着海滨走几英里。海水是很有可能会把尸体冲到相当远的地方去的。而且照一般情况,如果海岸较低,而尸体就漂浮在不远的海面上的话,潮水早晚都会把他抛到岸上来的。纳布了解到了这些,他希望能够和主人见到最后一面。

  “于是,我就又沿着海滨走了两英里,我仔细地观察所到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水浅处的岩礁,还是水比较高的地方的沙岸。直到我最后觉得可能什么都找不到了,真的才感觉到绝望,可是昨天傍晚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在沙滩上我发现了许多脚印。”

  “脚印?”潘克洛夫问。

  “是的,是脚印。”纳布说。

第八章(2)

  “这些脚印是从水边开始出现的吗?”通讯记者问。

  “并不是这样,”纳布说,“这些脚印全在满潮线上,潮水冲掉了其他的部分。”

  “纳布,快说下去!”史佩莱说。

  “一看到脚印的时候我简直要快乐得疯掉了。脚印都非常清晰,从满潮线上开始一直延伸到沙丘上去。我跟着跑的时候也注意尽量不要把它们踩掉,就这样跑了五分钟,有四分之一英里,在天色逐渐暗下去之际,听到了狗的叫声。发出声音的狗就是托普,它把我带到了这儿,我就看到了躺在这里的主人!”

  当纳布谈到他发现了这个躺在这里的毫无生气的躯体时内心里多么悲伤,他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他的主人一息尚存的样子,当他踏上寻找之路的时候只是想找到主人的尸体,而当他真正找到了,就进一步希望他是活生生的。但是他费尽了所有的气力也毫无用处!他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只好对这世上最心爱的人尽到自己最后的责任!就在这时纳布想到了他的伙伴们。他们一定和他一样,希望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不幸的人。当时托普正在他的身边,难道纳布不会信任这个对主人同样忠诚的畜生的智慧吗?当然是信任的,在所有的伙伴们之中,通讯记者的名字是托普最熟悉的,所以纳布一再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手指南方,托普因此就朝着纳布手指的方向奔去,显然风雨并没有阻挡住它的奔跑。

  托普就这样找到了它从来没有到过的“石窟”,依靠的就是自己那近乎神奇的直觉,找到了纳布的伙伴们。

  这些跟着托普来到洞里的人们全神贯注地听完了这段记叙。

  要从海里逃到岸上来,赛勒斯·史密斯必然是跨过重重的岩石,又付出了一番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然后他的身上现在却毫发无伤,这实在让人们想不明白。安然无恙地走完这一英里多的路,工程师究竟是怎样办到的?至于怎样从海滨跋涉到沙丘的这个山洞里,这一点更是无法解释得通了。

  “按照这个说法,纳布,”通讯记者说,“带他到这儿来的人并不是你?”

  “当然,不可能是我。”纳布回答。

  “显然是他自己来到这儿的。”潘克洛夫说。

  看来他们只能等到他能说的话的时候,让他来亲自解释了。经过一番按摩,他的血液终于流通了。赛勒斯·史密斯的手臂又动了一下,接着他的脑袋又动了动,他终于说出了几个字,但是大家都没有能够听清楚。

  纳布弓下身子去呼唤工程师,可是工程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的眼睛依然紧紧闭着。能够看得出他还活着的,只有从他的动作来判断,说明他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潘克洛夫有些遗憾,这里没有火,也没有什么办法取火,他也没有能够记得随身带上焦布,否则只需要用两块石头砸出的火星就能够轻易点燃焦布。工程师的口袋里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直怀表孤零零地躺在坎肩口袋里。大家的意见不约而同,那就是得即刻把史密斯抬回到“石窟”里去。

  他们全力照护着工程师,连他们也没有想到史密斯很快就开始恢复知觉,原本只是用来湿润嘴唇的水却成为让他苏醒过来的帮手。潘克洛夫想起自己随身还带着松鸡,可以把鸡肉汁加在水里做成饮料。赫伯特急忙跑到海边,带回来两只大蚌。水手调制好饮料,就把它慢慢送进工程师的嘴里,工程师贪婪地喝了两口,然后睁开了眼睛。

  正俯伏在他身上的是通讯记者和纳布。

  “主人!主人!”纳布喊着他,

  这一次工程师终于听见了。首先被他认出的是纳布和史佩莱,接着是其余的两个伙伴,他握了握他们的手,但是并没有多少力气。

  即使在这个时刻,他的脑子里依然在思虑着什么问题,于是他又说出了几个字。这次大家终于听清楚了。无疑的是,他刚才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这里是荒岛,还是大陆呢?”他喃喃地问。

  “管他是什么荒岛还是大陆呢,”潘克洛夫不禁喊起来,“只要你活着,我们有的是时间去看,我们根本不在乎这个。”

  工程师笑了笑,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似乎就此进入了梦乡。

  谁也没有去打扰他休息,通讯记者准备即刻给史密斯一个暂新的比较舒适一点儿的地方。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山洞,跑向一座耸立的小山,几棵东倒西歪的树长在小山顶上。水手一路上都在不由得重复说着:

  “这里是荒岛还是大陆?只剩了一口气居然还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史密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潘克洛夫和他的两个伙伴没有携带任何工具爬上了小山,他们赤手空拳开始工作,用手去扳一棵树的粗枝。这棵树类似海枞,非常干枯,他们打算用这些枝干做一副担架,在上面铺上野草和树叶,这样就可以来抬工程师了。

  他们做好担架花去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回到洞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史佩莱在这期间都始终没有离开过工程师。

  工程师在他们回到洞里的时候终于从昏睡状态中醒来。直到这时,他那像死人一样苍白的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他微微把身子抬起来,看了看周围,好像是想确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赛勒斯,你现在听我说话觉得累吗?”通讯记者问。

  “不怎么累。”工程师说。

  “我觉得,”水手说,“史密斯先生要是能再吃些松鸡冻的话,他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一定会更觉省力。史密斯先生,我们这儿还有松鸡。”他说着就喂了些肉冻给史密斯吃,在里面他还加了一些肉。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只能吃下一点儿,其余的都由伙伴们分着吃了。他们现在都非常饥饿,这顿早餐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没有问题啦!”水手说,“史密斯先生,你知道的,从这儿出去一直往南走,我们有一所房子,里面有房间和床铺,还生着火,厨房里有好几打鸟,我们的赫伯特管那些鸟叫锦鸡,总之,‘石窟’里有的是食物。现在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担架,只要等你的气力恢复了些,我们就可以把你抬回去。”

  “我的朋友,非常感谢,”工程师回答,“我想再过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走了。史佩莱,现在你可以谈谈你们的故事。”

  于是通讯记者讲述了一遍他们的经历。从最后一次下坠的气球是怎样掉在这沙漠似的陌生土地上,当然,他们暂且不管它是荒岛还是大陆;他们又是怎样发现了“石窟”;怎样去寻找工程师;当然也忘不了向他讲述忠诚的纳布,托普神奇的智慧和其他的许多事情。总之,凡是史密斯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讲了出来。

  “既然这样,”史密斯用很微弱的声音问,“你们救我起来的时候,我不是在沙滩上的吗?”

  “不是的。”史佩莱回答。

  “难道不是你们把我带到这个山洞里的吗?”

  “也不是。”

  “那么这个山洞距离大海有多远?”

  “大概有半英里,”潘克洛夫说,“史密斯先生,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们看见你在这儿也感到非常奇怪!”

  “确实如此。”工程师说,他的身体在此时已经渐渐复原,这些事情无疑让他非常感兴趣,“一切真是太奇怪了!”

  “但是,”水手说,“你现在能告诉我们,你掉在了海里以后发生的事情吗?”

  赛勒斯·史密斯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得其实也并不多,本来在气球网上的他被波浪卷进了海里,起初他下沉了有几寻深,就开始往水面上升,这时他感觉到有一个活的东西在他身旁挣扎着。那就是从气球上跳下来救他的托普。因为减少了他和狗的重量,气球就箭一样飞了上去,不知去向。

  他就这样掉在了惊涛骇浪里,这里跟海岸至少还有半英里的距离。于是他打算跟波涛作一番斗争,他拼命游泳,为了使他能够浮在水面上,托普咬住了他的衣服。但是一股激流冲到他的身上,把他一直带向北面,在苦苦挣扎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跟托普就下沉到很深的地方去了。从那个时候到他在伙伴的怀抱里苏醒,其间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了。

  “无论如何,”潘克洛夫说,“一定是海水把你冲到岸上来的,然后你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了这儿,然后纳布才发现了你的脚印!”

  “是的……当然……”工程师若有所思地回答,“你们在海滨没有发现别的人的踪迹吗?”

  “什么也没有发现,”通讯记者说,“如果真的有人在危急关头碰巧救了你,那么在离开大海之后,他为什么又要再扔下你呢?”

  “亲爱的史佩莱,你说得很对。纳布,现在你告诉我,”工程师转过头去问他的仆人,“可能不是你……你不会一时失去了知觉……那个时候……不,那都太离奇了……现在,那个地方还留有脚印吗?”

  “当然,主人,”纳布说,“在入口的地方和小山的背后,凡是风雨没有打到的地方,还有一些,而其余的则都被暴风雨冲掉了。”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麻烦你,伙计,把我的鞋子那去比量比量,看看那些脚印究竟是不是我的号码?”

  水手按照工程师的话,拿着鞋子叫上赫伯特,由纳布带领着去找脚印的时候,赛勒斯对通讯记者说:“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是的,简直没有办法理解。”吉丁·史佩莱说。

  “亲爱的史佩莱,那我现在就先别考虑这个了,这个到将来我们再谈吧!”

  过了一会儿,纳布和赫伯特回来了。

  没有任何疑问,那些脚印就是工程师的鞋子留下的。因此可以完全肯定,沙滩上的脚印是赛勒斯·史密斯留下的。

第八章(3)

  “好吧,”他说,“刚才我还认为可能是纳布失去了知觉,照这么看确实是我自己的脚印。那时候我一定是像梦游病患者似的,走路的时候是迷迷糊糊的,而把我拖上岸并且引到这儿来的肯定是托普……嘿,我的狗,托普,快过来!”

  这头美丽的畜生叫着跳到它主人的身边,尽情享受着史密斯的抚摸。大家都认为除了将此事完全归功于托普,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赛勒斯·史密斯的生还了。



  潘克洛夫在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问工程师,现在能不能让他们抬他走。史密斯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努力要站起身来,他的坚强意志表露出来。但是他的气力显然还没有恢复,为了防止跌倒他不得不靠在水手的身上。

  “那么,”潘克洛夫说,“就把担架抬过来吧!”

担架是用野草和树叶铺在交叉的枝干上制成的。担架来了,潘克洛夫和纳布各抬着一头,让史密斯躺在上面,他们就向海滨出发了。这一段距离相隔8英里,因为他们无法走得很快,而且不时还要停下来休息,所以他们估计至少得六个小时才能够到达“石窟”。现在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好在雨在这时已经停了。工程师即便躺在担架上,还是用手臂支撑着身子,他还在观察着海岸,特别是内陆。他只是瞪大双眼无声地看周围的景物,他用大脑记录下那些高低不平的地势以及森林和各种物产。可是他的体力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走了两个小时以后他就睡着了。

  他们在五点钟的时候经过悬崖下,不一会儿抵达了“石窟”。

  他们停下来把担架放在沙地上,正在酣睡的赛勒斯·史密斯还没有醒来。

  恐怖的暴风雨大大改变了这里的面貌,这让潘克洛夫大惊失色。这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多石块出现在了海滩上。一层厚厚的水草、海藻和其他漂到岸上来的水生植物覆盖在上面。显然海水已经漫过小岛,并且连巨大的花岗石壁底下也受到了它的侵袭。汹涌的海浪冲去了石穴前的泥土。潘克洛夫的脑海中此时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急忙冲进了通道里,可旋即就走了回来。他站在那里,眼睛呆呆地盯着他的伙伴们……炉火已经熄灭,水把灰烬泡成了一滩泥,那片用来代替火绒的焦布也不知所踪!通道的最里面也灌满了海水,“石窟”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冲倒并且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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