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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巴布韦有文学

 啸海楼 2013-07-31

津巴布韦有文学

—— 《东区挽歌》书评

苏更生 今天 14:33

(《东区挽歌》书封;图片由作者提供)

文学向来是个势利的行当,出身何地至关重要。作为文学爱好者,投胎时尽量去往欧美,若不幸生在非洲,那也只能自求多福。这话说来难听,但事实如此。在文学的版图上,中国大小不如美国一省。不信的话,你扪心自问:你会想看越南的先锋文学吗?

津巴布韦作家佩蒂纳·加帕就是这样的倒霉鬼。这句话并非文学意义上的,实际生活中也如此。看看她出生的国度:79岁的独裁者罗伯特·穆加贝当了26年总统,就在今天,7月31日仍在积极竞选连任。国内通货膨胀达25亿%,津巴布韦的小孩一哭,母亲就会掏出一亿津币让他去买糖吃,如果商店有糖的话。人们得忍受独裁统治、物资匮乏和通货膨胀。按照当地人的话说:今天10亿能买只羊,明天就只能买只鸡,后天就只能买个鸡腿。在这种情况下你除了拼命填饱肚子之外,还能看什么文学呢?

佩蒂纳·加帕就能。她出生津巴布韦,完成学业后又负笈剑桥学习法律,目前正在世界贸易总部担任高级律师,离她的祖国很远。而她的小说《东区挽歌》所写的祖国却非过去时,而是进行时。这是佩蒂纳·加帕的第一本小说,接近40岁时才出版。书中描写了津巴布韦各阶层的人物:总统、官员、女佣、失业者、保险推销员、乞讨者、想要移民的学生。佩蒂纳·加帕所描摹的俗世群像就是正在津巴布韦生活的人们。

与现实太近的小说难写,特别是涉及社会和政治。《东区挽歌》中的军官夫人、腐败丑闻由于与政治太近,显得扁平且带宣传腔调。宣传也有正反两面,有的是伟光正地歌颂,有的则是苦大仇深地揭露。两者都容易忽视小说中的人,单为立场而发声。

乔伊斯说过:“一个作家,永远不要写离奇的事情,那是记者的分内之事”,还好佩蒂纳·加帕的小说中不止有扁平化的政治符号,还有底层人物。这些人不带传奇色彩,生活琐碎而日常。换而言之,更像艺术上的“真实”。在艺术里,更具烟火气息的生活往往比猎奇政治隐秘高妙。

在书中俯拾皆是的小人物中,女仆布兰迪娜最让人难忘。小说中的“我”父母皆忙,被女佣照看。在他心中,布兰迪娜是最好的女佣。在此之前的女佣,要么因“关心自身打扮超过地板清洁”被开除,要么因“吃面包涂太多果酱”被送走,要么是一切都好最后卷着女主人的高跟鞋和热水壶逃跑。

来自村庄的布兰迪娜吃的不多,会按颜色整理衣橱,把地板打扫得过于光滑,还给孩子讲故事。她讲的是一场战争:游击队来到她的村庄,鸣枪威胁索要食物,枪毙拒不交出食物的叛徒。村庄的年轻女孩会到山区为游击队洗衣做饭,并陪他们睡觉。

“我”一家对布兰迪娜非常满意,直到她开始谈恋爱。布兰迪娜在乔治的情书、礼物和蜜语甜言中沦陷,开始频繁请假,最终与其私奔。几个月后,布兰迪娜怀着身孕回来了。她向雇主哭诉,乔治已和另外的女孩结婚,自己怀有身孕。因为乔治不能和不是处女的女孩结婚。布兰迪娜说,乔治一直都知道她曾在山区劳军之事,“可那不是我的过错呀,是别人让我们这么做的”。“我”母亲甚为同情,但拒绝她回来工作,只能给些钱让她回老家去,布兰迪娜却说没法面对自己父母。三周后,警察找上门来,河中发现一具女尸,是布兰迪娜。

这是女佣布兰迪娜的故事,从中我们能看见津巴布韦隐绰藏身其间:战争带来贫穷,少女为游击队提供性服务,而男人仍旧执迷于处女情结。这种人的悲剧与社会背景巧妙融合在一起。读者为布兰迪娜心伤,也为她的祖国悲愤。小说里,布兰迪娜不是为控诉社会和祖国出现的符号,而是真正的人。

这只是津巴布韦底层女性的悲惨命运的一角。由于一夫多妻制,妻子等待丈夫从偏房家中归来,细数带出的避孕套有没有少——她们希望少了,这样自己感染艾滋病的机率就降低了,而在偏房中等待的女人则希望原配早日死掉。

作者佩蒂纳·加帕像是她小说中女人的对立面。她自幼家境优渥,父母供她读完大学并到英国留学。直到她在世贸组织找到工作。虽然佩蒂纳·加帕一直渴望写小说,但律师才是她的正式职业。现在她在日内瓦工作,每日穿着套装进出于冷气十足的大厦。等她有空时,才会想起炎热而焦灼的祖国,并写下它的故事。她说自己从未想过辞职专心写作。或许,这样对她才最安全。

(责任编辑: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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