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中华文明史，留存下的文化典籍浩如烟海，令人即使穷尽毕生之力，也难通万一。但历史真的很好玩，民国时期就有两大奇人，他们号称已将中国书全部读完了。这两大奇人，一个是夏曾佑，一个是陈寅恪。 夏曾佑曾任北京图书馆馆长，是戊戌变法的思想先驱之一，对梁启超影响很大，曾与严复等在天津创办《国闻报》，宣传变法革新。他还第一个运用进化论理论，编著了《最新中学中国历史教科书》（后改称《中国古代史》）。陈寅恪大家则比较熟悉，是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其他三位则是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无一不是顶尖的国学大师。 夏曾佑和陈寅恪自称已读完中国书之典故从何而出？典出曾任国民党交通部长、国防部长的俞大维。俞大维晚年口述《给女作家陈荔荔的一封信》追忆，陈寅恪1912年第一次由欧洲回国，往见他父亲陈三立的老朋友夏曾佑。夏对陈寅恪说：“你是我老友之子，我很高兴你懂很多种文字，有很多书可看。我只能看中国书，但可惜都看完了，现已无书可看了。”陈寅恪告别出来，心想此老真是荒唐，中国书籍浩如烟海，哪能都看完了。等到陈寅恪七十岁时，俞大维又见到了他。陈寅恪对他说，现在我老了，也与夏曾佑先生有同感。中国书虽多，不过基本几十种而已，其他不过翻来覆去，东抄西抄。事后，俞大维很懊悔当时没有问他到底是哪几十种书。 汗牛充栋的中国古代典籍，精华不过几十部，夏曾佑和陈寅恪先生都没有留下书目，给后人读书做学问留下了很大的缺憾。不过，同为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的梁启超，在1923年给青年学生开列了《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并称所开列各书，无论学矿、学工程学……皆须一读，若并此未读，真不能认为中国学人矣。好在梁启超先生开列书目不长，二十几部，经史子集全包括，特抄录如下—— 《四书》《易经》《书经》《诗经》《礼记》《左传》《老子》《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战国策》《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宋元明史纪事本末》《楚辞》《文选》《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韩昌黎集》《柳河东集》《白香山集》。 现在人称誉一位学者或专家，多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等溢美之词。能够名副其实，确实做到著作等身的大家也确有几人。但中国古代衡量一个博学鸿儒的标准，与现当代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比如老子在几千年前就说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名言。《左传》中更是对士大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立德、立功、立言。宋代大儒张载将知识分子的使命则概括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晚清大学问家章太炎则说得更直白：“轻著书，妄也！”动不动就写专著，太狂妄啦！ 行笔至此，忽然想到清代大才子纪晓岚说过的一段话。乾隆年间，纪晓岚奉旨编纂《四库全书》，真可谓读遍天下之书。他说，时间的道理与事情，都在古人的书中说尽，现在如再著述，仍超不过古人的范围，又何必再多著述。纪晓岚所言确是真知灼见。试看今日世界各国学者，当然包括中国，关于思想学术方面的著作，无不拾古人牙慧。中国现在是世界“学术论文”出产量最高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引用率最低的国家之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现在所谓的“学术论文”，很多都是学术垃圾。所以，纪晓岚一生从不著书，只是编书，整理古人的典籍，将中国文化作系统的分类，以便于后来的学者们学习。纪晓岚自己的著作，只有谈论鬼神的《阅微草堂笔记》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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