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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敬苦难
作者：刘宪茹2006-08-2115:15:00发布于：博客中国分类：默认分类 14914112 摘要: 打印收藏 崇敬苦难 我的人生走到今天，大致可以掰成两半。一半是在苦难中求生存，一半是在艰难中做事情。后一半，说起来太复杂，复杂到想说也说不清楚或者想说清楚就会伤害到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这是我所不情愿的，也是不能见容于世的。好在，心灵的伤疤都已经慢慢的愈合，时代的变化也渐渐地消融了冰雪刈除了蒿草，似乎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倒是，对苦难，还“耿耿于怀”着。不过，那不是怨艾，不是悲怜，不是凄楚，不是狭隘的痛，不是私下的疼，而是——一份神圣，一份崇敬！ 我生长在东北大平原的一座小村庄里。那个县号称是“天下第一粮仓”。但在我记事时，便一直在挨饿。吃过玉米面糊糊，吃苦菜，吃榆树皮。我现在记得的最好吃的东西，便是曾经让我吃饱过的东西。七岁时，父母带我逃荒到双鸭山，我在上学之余去拣煤块，拣木头，扒桦树皮，自家用和卖。这时，我能够吃饱饭了。两年后，不知为什么（后来听说父亲看不惯城里的事情，怕小孩子学坏）父母又带我回到村里，过着从前的日子。这时父亲开始病重，体力不支。我便和小脚母亲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劳作。挑水，拾柴，挖猪菜，推碾子拉磨，当然，也还是时常地在挨饿。为了供哥哥念书，我便与母亲长年累月地编炕席。那是一项极其艰辛的活计，可以叫苦不堪言。上中学了，每天三十里地通校，因为我拿不出每月六元钱的伙食费。在一个大雪没膝的日子里，我不能回家，一个对我很好的美术老师把我带到他家里吃住两天（文革时，他受不了一些学生对他的摧残，跳井自杀了），我一直在用心感激着他。期间，周日和寒署假我要做整劳动力在生产队干活。也就在我上中学的第二年，父亲死去了。
在中学里，我曾设计过未来：考取美术学院，画画。当时，我只知道中国有一个鲁迅美术学院。无法预料的是，中国一夜之间便搞起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一场翻天覆地的“伟大”革命，打乱了一切秩序，摧毁了几千年形成的道德架构，也几乎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学校毁掉了，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农民，以一副十六岁的身躯担起了成年人所有的劳作。为了多挣些工分，我在两个冬天里出民工修大坝。每天挑百多斤的土篮在十几二十米高的坝基上爬上爬下，两个肩头都打出了血泡，磨出了老茧。也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我感到我好像再也承受不起了，想到过自杀。我是认为，那是唯一的可以解除苦难的途径。我没有去做，不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而是在心灵深处还保有着某些责任和希望，尽管这些责任和希望是朦胧的，模糊的，渺茫的。后来，命运使我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开始了另外一种生活，也就是我所说的另一半。 我从来没有用文字的形式去诉说过我的苦难，那是因为所有的苦难所造成的身心的苦痛一旦诉诸文字，都显得那么苍白。也因为古往今来的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苦难和承受苦难，我的那一点苦难和许多人比起来似乎实在算不得什么。还因为我对苦难有另外的许多看法，我甚至不认为那就是苦难，我甚至认为苦难对人生而言是一份珍贵的不该示人的玄机，是一份上天恩赐的财富，说出来或者说多了是一种失礼和亵渎。现在我也无意去诉说苦难，我只是想说我一直以来对苦难的态度。 我对苦难的态度是——崇敬！我所以崇敬苦难，不是我希求苦难，偏好苦难。事实上，人类和人类的每一个个体的绝大部分进取性劳动，都是为了防止和摆脱苦难以提高生活质量。问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又不得不接受某些大大小小的苦难，好像没有苦难就不是完整的人生了。苦难竟成了人生这块织锦上的不可或缺的色彩和经纬。这便是命运。命运便是不可抗力。在不可抗力面前，你只有面对，只有承受，只有认帐，只有前行。抱怨没用，诉说没用，退却？但凡苦难就从不给你退却的任何余地。这时首先需要的便是顽强和坚韧。这里便产生了一个伟大的定律：凭籍着顽强和坚韧去战胜和摆脱苦难，苦难又会赋予你足够的顽强和坚韧。所以我们可以说，苦难是神圣的炼狱，他不仅能够给你一副钢筋铁骨，而且她还能够孕育你的灵魂，强化你的精神力量，使你在未来生命的途程中，腰板更直，骨头更硬，摧不垮，打不烂，不惧风狂雨骤，不畏山高水长，不怕天灾人祸，顶天立地，勇往直前。 苦难又是一所伟大的学校，是一位严苛的导师，她可以使你懂得更多有价值的知识和技能，可以使你增长更多的驾驭生活的本领，可以开发你的智力矿藏，可以迫使你去探询真理和接近真理，可以使你学会宽容、思考和修身。如果我们不能够抗拒她，那我们不妨就这样地接受她，崇敬她，让厄运变成幸运，让苦难变成甘泉，在厄运中砥节砺行，在苦难中吸取营养。我这样说的时候，好象感到了一丝残酷和残忍。毕竟，困厄艰难不是人所希冀的。要求人们能在这样的境况下那么理智坦然地利用苦难和善待苦难，实非易事。我只是想说，在我们不能够作出选择的时候，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尽管这个学校、这个老师所取的学费很高很高。而且，无数的被实践了的人生无不证明：不屈折于忧患，则不足以成其学。卓然有所表现者，无不从艰难困苦中练出。在苦难中学到的本领，永远比在幸福中获得的知识，更扎实，更管用。在苦难中不懈地求索是达到真理的根底的必经之路。 人生无常，本来就是人类的共相。我们每一个人走着和走过的人生的道路，都不是你自己或别的什么人预先开凿出的坦途。我们无不追求着幸福、美好、顺利、欢畅，然而，“幸福与美不能长久地联合在一起”，困逆苦难是是上天为人类播撒下的永生不灭的种子。我们不必忌讳苦难，我们不能规避苦难。在苦难面前，我们没有退却的权力。正视苦难，面对苦难，迎接苦难，战胜苦难，是我们对人生的神圣的责任。爱因斯坦说，“通向人类真正的伟大境界的通道只有一条——苦难的道路”。 我经历过苦难，我也认为我还会去经历苦难——无论我多么的不情愿。但我不会自隳其志，不会垂头丧气，不会畏缩不前，让生命的河流在流经岛屿、暗礁、险滩时激起美丽的浪花。这就是我为什么——崇敬苦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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