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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福论书【五篇】

 张汉九 2013-08-16

一:与山喆书
山喆,予书友也,喜书法治印,为人敦厚纯笃,雅量高致,有古君子之遗风,予甚敬爱之。

山喆与予同处一群,时有书会笔演,予见其书行笔开阔,而入纸浮浅,怪而问之,乃知其少时从乡里名家习书,遂成此流习,及壮,至深圳,眼界虽开,而卒不能改,时时惑之,欲予建言。

噫!愚兄虽虚长数岁,于书道略无成就,何敢言教。而为友之道,唯相处以诚,面折于前,后无所言,此圣人之所教也,更况愚兄好为人师,敢不尽诚哉。且习书譬如登山,拾级而上,势高者视下,了然也。势下者窥上,实难也!此中甘苦,唯习者自知! 愚兄辱蒙垂询,归而潜思,形诸文字,以供贤弟参考,以期相攀互通,辅而进之,未必为是,幸勿见笑。

愚兄以为习书之道,首当为勤。此虽老调,不能不弹!远者羲之习书,池水尽墨,彼为圣人,或可不论。比来于海森居处,见其潜追宋贤,一画数月未成,精妙处,令人击掌称善,于归途犹叹息不能止,以为神奇。未斋少年,深夜独临寒食,皆曰大进。此二人,你我皆识,书虽小道,曾不极虑专精,溺思毫厘,而望比肩前人,犹戴盆望天,宁有天理哉!

既有勤奋,如无方向,不能取舍,愚兄亦以为必多劳而无功,何谓也?现代资讯,实属泛滥,纷纷扰扰,令人莫从,其优在多且可择,其弊在令人惑。古人得一帖不易,视若珍宝,心摹手追,能尽得其妙。今人法帖,汗牛充栋,更兼议论百出,莫衷一是,习书者多不知其所从也!

海森有一法,予以为信然!今人古人,虽隔殊远,然一脉有承。初习书者,大可遍览诸家,择其情趣相通者然后习之,可得工倍也,此即为契合,贤弟当可试之。

杨钧有言:面目特异者,其道必小。字之冬心板桥,一入藩篱,终绝出路,小道数载可成,中庸百年莫尽。贤弟于此不可不察也!

近世以来,魏碑大兴,康氏有力焉!彼以一己之好恶,妄为品类,贻害匪浅。魏碑固自然,然以笔追刀,适迷本性,虽有美学价值,亦失书契之旨也!另高山流水,各得其美,皆有极致,何分高下?所谓人行邪道,即言此也!康氏固缪矣!

愚兄言此,盖欲贤弟自心触发,勿以古人必对,而为误导也。

既有勤奋,又得契合,固可以有为耶?予以为犹未足矣。书虽小道,亦足以见大,毫厘之间,气象万千,书者心性,可一览无余也!

昔周臣有大名于世,唐寅师事之。臣自以为不如寅,曰:惟少唐生数千卷书耳。书谱亦云: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 竟何意哉!

愚兄尝深思之,心有戚戚焉而口不能逮也!试论之:读书游历,不惟养气乎?孟子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吾人之视书也,读气而已哉。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贤弟一笑置之可也!

愚兄谨陈固陋,但为抛砖引玉而已。深蓝道诸友如车帝麟,傅志伟,狼湖,野狐禅,未斋,晓畅伟夫等,皆俊杰之士,可多预其会,必有受益,更有友如

二:论苏二帖以赠明霁色

予习书经年,志在时记,遍览诸家,于宋人契合,最喜东坡书,心摹手追,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自谓略能通其心意!

东坡传世诸帖,手札殊为有名,予浅见,尤以北游,渡海二帖最妙。

北游帖,当为坡仙书斋所书,态度从容,笔力瘦劲,姿态挺拔,纤毫必争,稍异其肥厚之常态。闻长老言,坡仙喜用徐氏鸡豪笔,类今之长羊毫,此书当可佐证之。

而渡海帖,观乎内容,当为友人留书,道不能相见之憾,笔意纵横崎岖,翻江倒海,内心激荡,不能自抑。所用笔墨,当非自有,故而无意求工,现真情于纸上!

予尝以二帖证于友人,以为渡海粗陋,非坡仙杰作!未辩!

何谓真书?笔墨之余也!不明此者不足以与之论书,虽大方家在侧,亦必不废我言也!
                                             
恒 福
 

三:恒福习书心得【致海森】

海森兄:见信如唔

吾在家乡已一月余,将于元宵后返深圳。吾在家乡,深居简出,无所见闻,幸有史记,古文观止相伴,此皆古圣贤之血泪,经日抄读,不觉有累!吾于深圳,时有面壁之惑,内心彷徨,无人可言之,而今虽劣笔粗纸,不堪使用,然能独据大案,极目之处,麦苗青绿,内心澄静,自觉清气充盈,落笔亦有神矣。


吾从容抄书,犹落花之入流水,无意经营,游走于苏黄米之间,点画虽不能精,惟心意略有所通,恍惚间得心得四,兄其鉴之。


其一须从容不迫。何意也?万夫逼视,刀加颈上,自若也!此易说而难行也。


其二须有节奏。节奏者,美学之根本也。人常谓:一波三折,即此意之派生,单字章法,概莫能外。


其三须胸中有丘壑。所谓笔未至,气已吞,即言是理。


其四须有情,无情乃为死书,笔法纵妙,亦不足观也。


此四者,为弟之愚见。弟常苦心欲言而口不逮,行书匆匆,或不能尽意,兄勿怪也。


恒福 顿首


 

四:与徐君商榷习法之道


徐君,海森友也,海森,余友也,二人皆善书.徐君与海森于网络论辩习书之道,海森倡以古人为师,常谓:不敢自学做自己,学字得找王羲之。徐君以为大谬不然,尝叹曰:汝岂不闻:‘我儿写满三缸水,唯有一点象羲之’乎,以古人为藩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复印扫描,总为人后,非书之大道也,不若自主创新为宜。


噫,余不闻斯语久矣。人或言书道衰弱,精彩已过,今人再难望古人项背也。余甚疑之,国人重古薄今,盖非一日之习,持此论者,不明历史,不足与之语书也。余观徐君书法,空灵飘逸有才气,治印亦甚佳,其不欲阿世苟容,与世俗俯仰,诚壮哉。


徐君春秋鼎盛,风华正茂,前途未可限量也,至于书道创新,余有一言以赠,事可缓未可急也。书成自家面目,诚千百年习书者所共梦也,窃以为不可以强求而得之。书谱有云:书同自然之妙,非力运所能成,即言此理。王羲之见鹅颈修长,悟结字之道;张旭见担夫争道,乃知主次;怀素夜宿钱塘,听潮澎湃,书遂有气势;黄庭坚见长年划桨,群丁拔掉,心有所动;此皆见于信史,非虚言也。天授之焉?余以为非然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彷徨徘徊,时至矣,豁然明矣。习书效羲之者,纵无成,犹得善书之名,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求创新不得,陷为轻薄卑俗,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者也。徐君宜留意。


余窃迹前贤,凡书名卓越者,分而类之。王羲之,颜真卿之属,天赋异禀,神韵独超,取百家为己用,如细流之汇汪洋,时至矣,卓然成万代师表,此为一类;张旭,黄庭坚之属,才气纵横,犹火山之喷发,不可遏止,时至矣,开一代新风,流芳百世,此又为一类也;而徐渭之属,偏狂突兀,生不如意,如烈性之炸药,而以人生为引信,虽得大名而殊不可学。此三者,唯徐君是择,徐君何择焉?


徐君既有意于翰墨,不妨安驱徐行,心摹手追,轥书道之庭,而造于其室。时至矣,面目自出,何愁名不能彰显于后世哉?

徐君其勉哉!


书不能尽意,故略陈固陋。谨再拜。


五:人谓予笔霸记

二零一一年初,书友山喆为余治印。印文:人谓予笔霸也。人或怪之。

何谓笔霸,霸笔者也。羲之书社时有笔会,书案或狭小,不能俱书,势必轮候,书友多谦谦君子,稍稍笔演即推案起,而至鄙人,则书之不绝,海森戏曰:汝真笔霸也,众人皆笑。

余自幼爱书法,家兄亦然,有颇多法帖,依稀略记为赵孟頫之《六体千字文》,张旭之狂草,柳公权之楷书等。余秃笔草纸,无师乱涂,竟不能精,唯能悬碗无碍。及入学,习钢笔字,凡能下笔处,皆有痕迹,以至板报公告多出我手,于同学中甚得佳评,余欣欣然有得色。

大学毕业,为糊口生计,颠沛漂泊,遂荒废久矣。然每偶遇书展,必驻足观之,内心失落,良久不能离去,以此余乃知,余书缘未尽矣。

二零零玖年中,于网络识海森,预深南道书会,其时余已有志于时记,遂决意重握旧笔,再续书缘。初从九成宫入手,求其平正严谨,以补余之粗疏。临之良久,不得其门而入,乃知专师一人,其弊甚大矣。后遂博览诸家,上至钟鼎,下至民国,眼界始开。余习书之志,非欲为专业书家,自得中锋之妙,反不以此为篱,深信书同自然之妙,非力运所能成,外求法度之外,亦需修身正己,此工非一日能成,当得终身事之。

杨雄曰:诗赋小道,壮夫不为,而况书乎。朱子家训亦言,书法可观即可,不必求工,徒费精神。果其然乎?不好此道者,当以为是,以修身论之,其言褊矣。

今余得笔霸之名,海森之所赐,固适然也。余好书而不善书,取古人笨鸟先飞之意,舍此岂有他法哉。今山喆印成,余有感于斯,形诸以上文字以赠山喆,权搏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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