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中国乞丐调查【10

 灵魂出窍KKK 2013-08-19

中国乞丐调查【10-07

十九

在上海的复兴公园内,在长椅上坐着的老者旁边常有一张“测字”的纸板,偶尔过来治安人员他会迅速的把纸板藏在屁股底下,找他测字的人不多,可测一次少则10元多则上百,听说很灵,我不由想试试。

——从百万的身家到公园里的测字先生,只是瞬间的事儿。

  到上海出差,正是股市最低迷的时候,许多关于股市风云人物的传说让我不由怦然心动,这可是大起大落的传奇,不采几个回去,我有点太不甘心。

  早晨到复兴公园跑步,见到晨练的人们不在晨练,却围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我有意放慢脚步,发现人们正围住一个测字的老者,此老者不测别的,专测股票。

  有的人高声问:“依看深发展如何?”

  老者摇摇头:“此支股票龙头被打,龙尾被烧,近三、二年内不会再动,但可长期持有,不必清仓。”

  又有人问:“依看个股市啥时候能够再启动?”

  老者沉思半天。

  “这次股市上升空间有限,上升势头受挫,除非国家有意拉动,否则两年内不会有利好消息。”

  众人一片叹息,老者却把头上的遮阳帽摘了下来:“我是以测字为生的,各位如果还满意,就请随便给几个米钱,家里已是没米下锅了。”

  见老者要钱,众人一哄而散,只有那个问深发展的走势的中年男人拿出了10元钱放在老者的帽子里:“侬是高人呵,怎么会落得这样?”

  老者平静的摇摇头说了声“谢谢”。

  中年人走了,老者身边寂静起来,我看他拿出一块写着“测字”的纸板放在旁边,又掏出一枝烟来却不点上,只在嘴边吸了又吸。

  我走了过去,故意拿起纸板来看了看。

  “老先生,测字吗?”

  老者有些紧张,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想测什么字?”

  我说:“你只测股票吗?”

  “当然,别的字也可以,但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准。”

  “测股票准吗?”

  “那得看你测那一只股了?”

  “我想测一下长虹的走势,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涨起来?”

  老者闭目沉思了一下,

  “长虹现在走势不定,是因为整个大盘无力拉动,没有成交量便没有整幅上升的可能,所以,这支股票只能暂时待股观望,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大盘走势转强,此股必涨无疑,如果小姐你有闲余资金,此时倒可以持股进仓,到时候一定可获利不菲。”

  我听老者说得头头是道,故意引他:

  “老先生,我听你对股市颇有研究,为什么不投身股海,赚它个几百万。”

  “赚它个几百万?”

  老者听我这样一说,竟苦笑起来,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小姐,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你付钱吧,如果你满意的话。”

  我拿出10元钱,“这些可不可以?”

  “谢谢你,再见。”

  老者说着小心翼翼把钱放进口袋,“我要先去买米。”

  “老先生,听说上海股市有个杨百万,你知道他现在哪儿吗?”

  一听我问杨百万,老先生原本想走的脚步停住了:“杨百万?唉,他比我还好一点,至少还有座房子。”

  “噢,老先生,这么说你们认识,那你肯定也是在股市上搏杀过的是吗?”

  “唉,我岂止是博杀过,我是连性命都投进去的人呵。”

  老者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仿佛再也起不来似的沉重。

  我知道我的引子奏效了。

  “你要是想找杨百万,还不如找我聊聊,我比杨百万早投身股市一年多,你想想我的身家会比他小吗?”

  可是,可是如今我连一片屋顶都没有呵,这测字不过是我用来讨饭吃的手段,我现在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唉,这就叫搏一场,死一回呵。

  我原先是在苏北乡下承包鱼塘的,干了两三年,积累了二十几万的资金,我就想到上海来发展。

  可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合适的投资项民我想买房子算了,反正投资房地产也会增值。正在看房子的时候,股市火爆起来,上海人炒股几乎炒疯了,每天都有发了财的人在锦江饭店请客。

  我们同乡也在这时一下子赚到了十几万,他乐陶陶地来找我喝酒,并竭力劝我投资股市,并担保我进大户室,他说:“股票赚起钱来比弄鱼塘好多了,又惬意又轻松,而且,来的还快。”

  我当时对股市一窍不通,只看到人家赚钱眼睛有些红,听同乡这一说就更沉不住气了。回家也没有给女人商量,我带着二十万现金便杀进了股市。

  那时候股市简直是发神经,只只股票赚钱,我买的飞乐音响:东方明珠等股票每天涨停板,一直涨了一个多星期,我发财了,二十几万一下子翻跟头变成五十多万,我在锦江请客,一包就是整个大厅。

  我那会儿在大户室,杨百万就在我隔壁,好多散户都跟着他走,我还挺不服气,我寻思我对股票根本就不懂,只看那个涨就买那个,也照样赚钱,这杨百万有什么稀奇。

  看到我赚了大钱,我们村里的人派了代表把全村人凑的30万给了我,让我替他们炒股票,我当时昏了头,根本没有想到要冒什么风险,只晓得投进去就赚钱。

  我的运道蛮好,虽然什么也不懂,资金投进去,倒也赚了100多万,我把消息告诉了村里的人,他们敲锣打鼓地给我的屋里送了块匾,我当时特别得意。

  这时我住进了静安宾馆,每天600多元钱加15%的房钱根本就是小意思,我也开始玩女人,中国的、外国的一律照收不误。

  为了显阔气,我曾经在一家夜总会出5万元钱送给一个歌星一个大花篮,当然,那个歌星晚上陪我睡了一夜。

  我在外面找女人让我屋里的知道了,她带着孩子来上海找我又哭又闹,我一心烦“离婚”,她也不甘示弱离就离,拿30万抚养费。

  就这样我拿了30万抚养费,离掉了结发的妻子,也失去了两个儿子,他们恨也恨死了我,从来不要见我。

  可是,那时我有钱呵,每天有一大帮女人围着我转,我根本不再乎有没有家,我想只要有钱一切都会有。

  股市一直火爆,我的钱在里面翻着筋斗,我认为下半辈子再也花不了了,我花起钱来大方的让人吃惊。

  这时有一个女人爱上了我,说要跟我结婚,她比我小24岁,是个没有职业的女人,我当时已经56岁,可是我觉得她又年轻又漂亮又时髦,是典型的上海女人,当时苏北人根本就不可能娶到上海女人,因为,她们都看不起苏北人。

  现在倒过来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钱,可我顾不了考虑那么多,我也想在上海买房子安家,有一个真正是我女人的女人。

  我们花了50多万买了三房两厅的商品房,在贵族花园里面,又花了30多万装修,一切都要她满意。

  婚礼是在希尔顿大酒店举行的,虽然同乡并不赞成我找个如此年轻的女人做新娘,可看到她真的很漂亮也就不再说什么。

  唯一的不足就是我的前妻带着两个儿子把我在饭店外面停着的车给砸了,这使新妻特别不高兴,骂了我一夜,我第二天就买了辆桑塔那送给她做为道歉的礼物。

  娶了她开始我还真是享受到了家庭生活的温暖,可由于我应酬多,又爱摆阔气,她常常骂我是“苏北人”,“十三点”,我就不太高兴,有一次还动手打了她,结果第二天又花了二万元买的钻石项链去赔礼道歉。

  后来,她又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再也不舍得冲她发脾气,俗话说老来得子分外娇,我知道前妻生的儿子我是再也没有资格做他们的父亲,因此,我特别疼这个小儿子,雇了两个保姆照顾他。

  我后来的女人生了儿子后,脾气变得更大,而且对我也少了体贴,每天把孩子扔给保姆,她就逛街,喝茶,搓麻将。

  有时候搓麻将整夜的不回家,我开着车去接她也不出来。我就在车里等,直等的睡着了。

  这时候我开始想我的前妻,那时候我们没有钱,可她是那么的贤慧,温柔,对我体贴,对这个家更是尽心尽力,我包鱼塘时,常常半夜要出去捕捞,然后天亮之前送到市场,她总是跟在我身边,无论多晚不说一个“苦”字。

  这样的女人让我给离掉了,我真是后悔,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无法说这个“悔”字,只好将就着过下去,还好,我的小儿子还是我的全部寄托,至于他妈妈我管不了,也就由她去了。

  我的股票生意一直还算不错,我在赚钱,也在替大家赚钱,我在股市这么久。总算也明白了点什么,做起来也不是那么毛手毛脚的了。

  可是,这个东西最讲究运道,人算不如天算,股市火了两年,走到97年突然不行了,所有的股票跌成一条直线,跌得那个惨呵,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百万的家底在一夜间赔光,听说杨百万也赔的差不多了,我更是不敢清自己的仓底。

  村里的人闻讯赶来,纷纷让我清仓割肉,我本来还想持股观望,可是,这些有的把棺材本都放在我手里的村里人就是不答应,一定要我兑现金还他们的钱。

  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的傻事,以为上百万的资金好掌握,到头来一出事把自己先赔进去。

  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村里的人,无论如何我要把他们的钱先还上,我看不得他们大人哭,孩子叫的惨样。

  可我的后妻说,股市有风险,这个谁都晓得,他们这些苏北人不能赚钱时开心,赔钱时哭着喊着要我们的赔。

  因为后妻又骂我们苏北人,我冲动之下打了她,她扔下了才二岁的儿子跑了,再也没回来。

  我卖了房子又卖了一部车子,凑了全家的钱,才算把本金换给了村里人,这时我股票帐户里上只剩下了几百元钱,我退出了大户室,连散户的资格也没有了。

  不久,前妻来了,她带来了30万的支票,想帮我再买幢房子,“至少,你得有睡觉的地方,”她擦着眼泪水说。

  我拒绝了她,我说,“那笔钱是留给两个儿子的,我不会再动,我请她不要再来找我了,只当我死了。”

  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那边的法院又通知我,后妻已经起诉,要跟我离婚,要我付她青春损失费20万元。

  这时我已经分文没有,除了身上穿的皮尔·卡丹西装还值点钱,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后妻是不想把那辆桑塔那交给我,她也知道我已经没什么钱了,所以,她只要区区20万。

  我们在法庭上见面了,她抱过儿子亲了亲,然后又还给我说:“跟你结婚我是最大的失误。”

  我说:“认识你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儿子判给了我,车子判了她,这段因为金钱的魅力而结合的婚姻也因为金钱的失去而解体了,对此,我毫不后悔,只是心疼儿子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在身边。

  离婚以后我带着两岁的儿子借住在朋友的石库门房子中无以为生。

  想找地方打工,人家一看我这个年纪根本都不给我机会,有的公司倒是需要守夜人,可我又带着个小孩子,那一段时间我靠朋友的接济才能勉强吃上饭。

  村里我是没法再回去了,我那两个儿子早已经扬言,要看看我这个当代陈士美的下场,而且,赚钱的时候我是村里人请都请不到的财神,而当我赔的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成了人人怕登门的瘟神,这种大起大落让我体会了人情的炎凉,我是饿死也不会再回苏北乡下去了。

  可是我跟儿子两个人总要吃饭呵,而且,孩子稍大一点要送学校读书,没有钱什么也不要想。

  有一天我在街上买了一本测字的书,回来一看蛮有趣,虽说这出来给人测字赚几个钱花花,同乞讨没什么两样,可总比站在街上向人伸手要钱体面些。

  我在家里把那本书背了个滚爪烂熟,然后,每天早晨到复兴公园来揽生意,这里晨练的大多数是些老头老太,他们有时候挺迷信这种把戏的。

  我也不多要,测一次十元钱,要是测着了喜事,主顾开心的话再加五十元,这样一天怎么也赚个几十元钱,我跟儿子的米钱先是有着落了。

  时间一长,许多人都认识我了,我一不出现大家还觉得很奇怪,有的人还到我住的弄堂去打听我,结果,邻居们有知道我的底细的便道出我曾经在股市上与杨百万齐名的过去。

  这时有人知道了我的名字朱津宁,便想起当时上海股市的确曾有外号叫个朱百万的家伙是苏北人,靠养鱼起家的。

  我再到复兴公园里来测字,许多人就不再问别的事,他们句句都是股票,开始我对这个话题讨厌死了,提起股票我便心惊肉跳,想要大哭一场,可后来我发现这些人都挺崇拜我,都希望听听我对股市的看法。

  我就对自己说,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天不绝我,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又给我指一条生路。可是我不能胡说一气误导股民,践踏他们对我的信任。

  在股市中搏杀的时候,我从来没想到要看看指导炒股的书,现在我每天都要听股评,看指导书,真正的研究开了股票。现在我对股票的认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经过研究我回答股民的问题已经是头头是道,分析的他们心服口服,每天还有人听说我在这儿讲解股市,大老远从浦东赶过来的股民,上海的股民真正的被股市耍了一个大跟头的,所以,他们特别的关注。

  这样我的收入有了保障,除了警察不时的找点麻烦,基本上这里已成为我一个固定的点儿,连冬天也常常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有的人给我建议以我曾经是“朱百万”的身家,募集股资重投股海,相信也会有很多追随者,可是我已经无此力气再去拼杀,更何况我还有个小儿子的牵挂,我一个人倒无所谓,拼到哪儿就算哪儿,可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儿子没人照顾呵,我当时被逼债没有想到跳楼,就是因为可怜这个没妈的孩子。

  去年有个股民给我联系好了场地,让我去讲课,我也拒绝了。我说:

  “讲课我没有资格,对出头露面我也不感兴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朱津宁也不是没有风光过,对我来说,如今,平安就是福呵。”

  人总是要经历过才知道酸甜苦辣,对我一个农民来说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也算是物有所值了,上海还算不错,仍然给了我一条生路,虽说是不大体面,但总也是自食其力吧,比起那些跳楼的来我还算走运。

  为了让那些股民有危机感,我的回答总是有所保留,我不想人们还总是以为进入股市就会赚大钱,我总是告诫股民要以平常心去入市别指望一下子发大财,那种一夜成为暴发户的情景不太可能会重演,因为那是股市不成熟的现象之一。

  随着股市的越来越成熟,股民的心理素质也应该是越来越强,只有这样才会有健康的股市。现在的股民是比以前我们那时候好多了,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很冷静的去学会分析和操作股票。

  我想如果说有牺牲品,那么我们这一波人算是首当其冲了,像当时的那些大户现在没剩下几个,不是倾家荡产,便是激流勇退,要不就是隐居起来,最差的大概就是我朱津宁了,天天跑到这儿为几斗米折腰,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样,和大家一聊时间过得很快,省得自己一个人呆着发闷。

  好了,我要去幼儿园接儿子去了,对不起小姐,跟你聊了这么一会儿,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有什么股票的事情尽管可以来问我,熟了我可以打8折。

  如果你还想找杨百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住,但我听说他已隐居起来,不大喜欢见客。

  我跟他不一样,本来就是农民,吃苦受累惯了,能做得百万富翁,也能做得测字先生,这也没什么不好,除了伸手要钱时,有些人不太情愿,可这只能怨上海人大小气,但有那么几个心甘情愿掏钱的,我就足够吃喝的了,别的以后再说,先这样混着吧。

  采访者思绪:

  随着话音远去,这位测字的朱津宁先生也摇摇晃晃地离去,满头白发又没剩几颗牙齿的他说是到幼儿园接三岁的儿子,让人感觉莫名的滋味。

  也许只有这个在那种狂热的金钱支配下产生的婚姻中诞生的孩子,对他来说才是历尽沧桑后的唯一安慰,也是他丧失百万身家后勇于在这里做测字先生,向人们伸出乞讨的手的唯一动力。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真是无奇不有,每一场风暴后面都有无数遭劫的生命,股海弄舟也不例外,尤其是中国的股市,边摸索边实践中已有大多的人全军覆没,一蹶不振,甚至成了冤魂,这一切都源于人们对金钱的欲望。

  偶遇的这位测字先生能够从这种绝境走出并且还能面对股市侃侃而谈,真也是可谓处变不惊,坦白他讲他其实是真正的生活所迫。

  从那样的高度摔下来,能够保全身家性命想来已非易事,而养家糊口对他又是当务之急,还好他本质尚好,良心还在,没有因此巨变而产生心态的扭曲。

  他能够坦言股市各种汹波涌浪,并告诫股民以平常心入市,就已经说明他对此次打击刻骨铭心,并绝不会再股海泛舟。

教训也好,经历也好,这位朱百万有今天的选择当属不易,人难的是适应落差,但显然对这种安排他已坦然受之,并乐得自在,这位测字先生又给我上了一课,穷也罢,富也罢,好好活着就是福气。

二十

1998年的冬天,在山东某市发生了一起少年犯罪,三天之内三辆出租车被劫,受害者都是女出租车司机。她们或被抢或被好,受到极大伤害,事隔一周案子被破,这伙犯罪分子来自一个少年丐帮,为首的任建新只有十三岁,东北沈阳人。

——从丐帮到专抢出租车的少年犯罪团伙。

  我听说这个案子是因为一个关于失足少年的调查。在调查中我发现了这篇题为(花季?泥沼?)的报道,它记载了1998年的冬天,在山东省某市发生的几起出租车抢劫案。

  这几起案件都在三天之内发生,劫的都是女出租车司机,她们有的财物被抢,有的被拖到玉米地强奸,有的在车被抢后推开车门死里逃生。

  令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这件案子被破得如此之快是因为受害者家属在街上发现了自己被抢的“面的”正在大模大样地载客。

  这一举动报告给警方后,警方迅速采取行动,抓获正在载客的面的“司机”。

  结果这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并且没有驾照,几经审讯,他说自己叫任建新,东北沈阳人,因父母离异,到山东投奔姨家,与姨夫不和吵架后离家出走已经一年多。

  十二岁的任建新长得比较高大,看上去象十六、八岁。可三天连续三起案件,受害者报案时都称是几个男孩一起劫车。

  看来任建新隐瞒了什么,警方再次提审,任建新终于承认他们是团伙作案,并且,说出了某一录像厅是他们团伙晚上活动的地方,果然,另外几个犯罪少年在这里被一网打尽。

  他们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八岁,来自东北和山东的居多,共有六个人,都是长期在街上流浪的乞儿。

  他们对抢劫出租车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承认抢劫所得都已挥霍。但是也一致举证,任建新是这几起抢劫案的策划者和组织者。

  他们交待了推举任建新为他们这个“丐帮帮主”的过程,并说这些都是受了录像的影响,模仿录像中的好多内容,包括抢劫计划的实施。

  面对他们的交待,警方有些震惊,这起犯罪是在他们有计划有预谋有安排的情况下实施的。可是这些犯罪分子还仅仅是处在花季的年龄。

  面对这份纪实报告,正在做乞丐调查和失足少年调查的我也有些不能平静。

  在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当中有不少是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孩子,可是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推上街头,从小便生活在失衡的世界里,不被黑暗吞没也难免受到污染,他们当中走向犯罪的已不在少数。

  因此事实证明,乞丐这个群体已成为犯罪的温床。尤其是涉世不深的孩子,一旦陷入这个泥沼便难自拨,结果只能是毁掉了自己。

  在山东的一家劳教所,我见到了被劳教三年的任建新,他长得又高又壮,像个成年人,只有那不时流露稚气的眼睛让人相信他才只有十四岁。这是19991月,他服刑还不到半年。

  “你来服刑后,你父母来看过你吗?”

  我想先从这个话题开始。

  “没有,连我姨也没来过,他们都当我已经死了。”

  “那他们不来看你,你感觉伤心吗?”

  “刚开始还有点伤心,可后来就好了,我想他们都不想再见我,我还想他们干啥,反正我一个人也呆惯了,以后出去了,我也不会再去找他们,只当他们没有我这个孩子。”

  “可是你当时怎么会想到要成立什么丐帮,而且,你还当了帮主?”

  “这个,我当时是受了录像的影响,我看到录像中那些丐帮帮主又潇洒又神气,还可以任意打入骂人,又有钱花,我就想收罗一批跟我差不多的小乞丐,把他们组织起来在我身边,我让他们干啥就得于啥,不干的我就揍他们。”

  “讲讲你为什么从东北到山东来的?”

  “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同我妈离婚了,我爸是开出租车的,整天不是出车,就是喝酒,要不就整宿的打麻将,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我妈受不了,说几句,我爸就动手打人,打得我妈住了好几次院,后来,他们就离了,我跟了我妈。

  刚开始还好,我妈跟我一块过日子,她也很疼我。可是,后来我妈下岗了,每月发很少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我,我妈就找了一个男朋友,后来,人家要跟她结婚,但是,那个男的不喜欢我,一定要我妈把我送到姥姥家去。

  我到姥姥家以后,妈妈就结婚了,我去看她,她总是塞给我几块钱就赶紧让我走,说那个男的看到我会对她发脾气。

  我当时特别伤心,姥姥家很穷,只靠姥爷的退休工资过日子,我上学的开销也挺大,时间一长姥姥不耐烦,让我去找我爸爸要抚养费。

  当初我爸同我妈离婚时,说好每个月付给我妈100元钱抚养费,可我们只拿了第一个月的100元钱,以后就再也没拿。

  我去找我爸,他正同一个女人在一起,也特别不耐烦的赶我走,说他没钱。

  这样我在姥姥家好歹呆到小学毕业,升初中时姥姥说把你送到山东你姨家去吧,姥姥实在供不起一个中学生。

  我姨家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上大学,家里挺清静,我听说山东的生活也比东北好,想想在东北父母都嫌我是累赘,我就答应到姨家上中学。

  刚到山东还不错,姨对我挺好,姨夫虽说不太爱说话但也没表示出不高兴。

  我进了一所中学念初中,但因为以前的底子差,因此,我有些跟不上,而学校里老师又不太管学生,有时候我逃课好几天都没有人来问我,我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下来,我几乎门门功课不及格,姨夫很生气,觉得我不争气。

  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读大学,他认为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很成功的,所以,他要用这种方法来教育我。

  可是我当时逆反心理特别强,你越要求我好好学习,我就越不好好学,而且,我觉得亲生父母都不管我,姨和姨夫凭什么来管我,就这样他们说话我根本不听,成绩上不去,我索性不上学了,为了这,姨夫打了我,我也把老头的手腕弄骨折了,一害怕我就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姨家,我也不知道他们找没找过我。

  跑到大街上,最初我还挺自在,觉得终于不用再上学了,不用再去做那些没完没了的功课,听姨夫的唠叨。

  可是肚子饿的时候我就傻了眼了,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手腕上倒有一块姨夫送我的电子表,我当时特别生姨夫的气,就把这块表给卖了,卖了5元钱,我吃了两天,后来,没办法我就蹲在地上做了乞丐,每天要个块儿八毛的买个火烧吃。

  不久,我就结识了从东北锦州过来的六子,他也是因为父母离婚把他当包袱甩来甩去,他受不了跑出来的孩子,他当时是十五岁,比我大一岁,但是,他听说我又会开车又会飞镖。他特佩服我,管我叫哥。

  有了伴儿我的胆子就大了,有时候白天要不着钱,我就同他溜进录像厅捡烟头,然后卖给那些老乞丐,在录像厅里我开了眼界,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让我很钦佩。

  这以后我又陆续认识了后面的几个孩子,他们大多是从山东的县里跑出来的,有的是从东北过来的,最小的那个才八岁,已经在街上流浪了两年,比我的资格还老。

  我们这些小乞丐凑到了一快儿倒是挺开心,每天大家有钱一起分享,没钱一起饿肚子,有时候还合伙偷点东西卖钱,甚至到附近学校里找小学生“要钱”,反正只要能弄到钱的事儿是一合计就成。

  在这里边我懂得比较多,人也长得高大,所以,他们都听我的。后来,我们有了点钱,便天天晚上花5角钱买张票,在录像厅里过夜,那时候,录像厅里所有的片子我们都背得下来,慢慢那种黑社会老大的形象让我羡慕起来,我想我也应该象录像片上那样把他们组织起来干点大事儿,然后,有了钱大家一起享受。

  就这样,有一天晚上我建议我们也成立“丐帮”,推举一个帮主,然后做几件大事让人们知道我们这些孩子的厉害。

  不用说他们都非常赞成我的建议,而且,“帮主”非我莫属,从那一天起我就开始筹划一个大的行动。

  终于有一天我想出了抢劫出租车的主意,因为我们这帮人都是些不大点儿的孩子,我想男的出租车车司机肯定弄不了,女的胆小又听话,我们就专门抢女出租车司机。

  我当时想得特别简单,就是想抢点钱,然后弄辆车开着玩玩,还可以挣钱。因为从小我爸就教我开车,可以说我刚会走路就在摆弄方向盘了。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我特意带了六子几个人去勘察地形,找了一个城郊结合部的立交桥下做为抢劫的地点。因为那旁边有大片的玉米地,可以藏人。

  然后,有一天晚上九点多,我和六子,小三子三个人打一了一辆“面的”,说是到郊区镇上去,开始那女出租车司机嫌太晚了不想去,我说不用打表了,给你三百元钱跑一趟。

  那女司机一听三百元钱跑一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等汽车跑到这座立交桥下,我们几个人就动手了,把女司机劫到了玉米地里,六子还学着录像片里的绑匪强奸了她,我只抢了100多元钱,开着车就跑了。

  第二天,他们几个都要我开着车带他们出去兜风,我开着车拉着他们跑到了郊外,他们个个对我佩服的不得了,一定要我教他们学开车,然后,准备再抢几辆出租车。

  可是,这一次好景不长,六子等开车时把车一下子撞在了一棵树上,车头全瘪了进去,基本上报废了,还好人只撞破了头。我特别生气,骂了他们一顿儿,也想再抢一辆出租车。

  我们当时很无知,觉着抢辆出租车这么容易,于是,第二次抢车在第二天晚上就进行了。这一次我们抢了一辆夏利并且抢到了200元现金,女出租车司机也被我们打伤了。

  这辆夏利我们打算卖掉,可是我把车牌给卸了下来,我想再抢辆面的就用夏利的车牌,这样我就可以在街上拉客了。

  第三天晚上,我们又抢了一辆面的,那个女出租车司机非常厉害,人高马大的挺难弄;我们差点把她弄死,可我想要出人命,我就没命了,所以,让他们一定不要弄出人命。后来,那个女出租车司机真的很厉害,趁我们不注意,她自己从车的后面溜了出去,逃掉了。

  就这样我们三天作了三起抢劫案,根本没想到会被公安局抓到。

  而且,两天后我忍不住手痒,便开车上街拉客。结果,很快便被受害者家属认出车来,尽管我换了车牌。

  我出事后,我那几个小兄弟被我供了出来,他们是在那家我们过夜的录像厅被全部抓到的。

  我知道他们会很恨我,可我没有办法,在我做这些事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只是觉得很好玩,很刺激,很风光。

  当时他们推举我为“丐帮”帮主,我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大人,是说什么算什么的大人物,我很骄傲,也很想让我姨父知道一下我的威风。

  他整天骂我不好好读书没出息,可我觉得我挺有出息,手下有这么多人听我的。而且,赚了钱要让我先花,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谁不顺眼,他们就替我去整治谁,我把这个看成了是我的出息。

  现在我才明白我是走了邪道,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我们这帮人最少的也判了两年劳教,因为不够判刑的年龄,可能要是够了年龄判刑却会判得很重,我是真的后悔了。

  但是,我又在想又在恨我的父母,要是他们不这么狠心对我不管不问,我也许就到不了这一步,我也想我上中学的学校,老师对逃课的学生也是不管不问,正是因为这些放纵才使我一次次的胆子大起来,觉着根本没有人可以管得了我。

  跟我一起的男孩,大多数是这种情况,家庭破碎,逃学,离家出走,沿街乞讨到加入丐帮他们几乎都是这样,一步步迈向犯罪,我看的大清楚了。阿姨,你要是能把这些写下来的话,我就太感谢你了。

  我不愿再有象我这样的孩子再走上这条路,我才只有十四岁,可我已是一个少年犯,我现在已经不愿意离开劳教所,因为我觉得走上社会也没有人需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生话。

三年以后,我只有十七岁,生活对我这个年龄来说才刚刚开始,你说我该怎么走这条路?”

采访者思绪:

  冬日的阳光阴沉沉的照了几丝在任建新的脸上,使这个少年的脸看上去闪闪烁烁的,有些晶莹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流泪。

  无论是伤心的泪还是埋怨的泪,我知道那都是他年轻的忏悔。

  这个刚刚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要在大墙里边渡过三年的光荫,可将来怎么办已经在困扰着他恢复了自尊的心灵。

  是呀,该去埋怨谁呢,每个人都有一份说不出的委屈,每个人都想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可丧生了责任感就要品尝苦果。这已太清楚不过。

  我无法理解任建新的家人,怎么会得任自己的亲生骨肉内在外面流离失所不管不问,我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幸福,可是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幸福能够有多沉重。

  实际上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真的是无能为力,任建新的“丐帮”被一网打尽,可还有多少个类似的丐帮在兴风作浪,录像厅里的血腥场面在继续,街上流浪的乞儿在增多,这一切构成了社会低层的世态百相。

说“救救孩子”有些老生常谈,可是人们呀,在你们追求自由幸福的时候,真的要多替孩子想想,他们幼小的心灵是沃土,种下松苗,会长成栋梁之材,种下罂栗只会开出罪恶的花。

二十一

传说中他会飞檐走壁,家财万贯,可实际生活中的他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瘸子,可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这个瘸子乞丐也非同小可,他是真正的丐帮帮主,并且,统领南北两大丐帮,不过,最后法网恢恢,他也无法享用自己的万贯家财。

——从沿街乞讨到扒窃高人的南北丐帮帮王

  在见到李辛之前,我有些不安,毕竟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见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女人,我有些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

  她的丈夫刚刚被公安局判处死刑,罪名是铁路沿线特大扒窃团伙首犯。她是来为自己的丈夫上诉的。

  早就听说有这么个瘸子乞丐神通广大,可当听说他是一个庞大的专在铁路沿线进行扒窃的团伙首犯时,我有些震惊,何时才能断绝这些丐帮团伙的罪恶之果。

  这些无法无天的丐帮,这些为所欲为的丐帮,这些在白天的阳光下楚楚可怜,到了夜晚却摇身一变穷凶极恶的乞丐团伙,该怎样掀开你们的面纱?

  我的一个律师朋友,接受了李辛的委托,准备为这个死刑犯辩护。

  在一次面谈中,我借机接触到了李辛,这个瘸子帮主的第三任夫人。

  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年轻和镇静,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全然不象在为即将死去的丈夫奔波。她的确挺漂亮,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一副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状态,这倒让我最初的不安消失殆尽。

  她时而对律师悄悄的说着什么,时而沉默的听律师讲,表现的非常平静。

  因为事先跟朋友打过招呼,朋友借口到隔壁去看卷宗给我留出了机会。

  我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她显然把我当成了律师的助手,女人之间总是容易沟通一些。当我关切的对她说,这件案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时,她点上了一枝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这也是尽责任,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也清楚的很,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时候谁也救不了他,我相信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我知道即使是无效的努力,他也不会怪我的,他已经托人递给我话了。”

  “可你还这么年轻?”

  我?无所谓,我可不是什么贞节烈妇,要为谁守一辈子,这是各人的命,谁也做不了主。

  再说他对我来说一直就象影子,说来来了,说走也从不打招呼,这样的男人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我嫁给他的时候才20岁,可现在我们的儿子都8岁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两年。

  他整天神秘的飞东飞西,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每次问他,他就说在做大生意,要我别多问。

  他的腿脚不利索,到哪儿都得坐轮椅,所以,他身边从来没少于四个以下的人伺候他,除了在床上,他的一切都不用我操心,所以,我这个媳妇对他来也说是摆设。

  当然,我给他生了儿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的两个前妻生的都是女儿,这次他被抓就是因为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打电话让他回来,可是,一进家门就被抓了。

  公安早已经守了我们家门口几个月了,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家电话也给窃听了,这我也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到铁路上去扒窃,而且,搞的都是国家的物资,这不是明摆着往死里折腾吗?

  其实,他这人从小就很苦,三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残了,可家里孩子多,养不过来,便把他扔给了一个到处摆鞋摊的老头。

  这钉鞋的老头把一手钉鞋的手艺传给了他,也带着他天南海北的转,说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原籍是哪儿,只知道那老头临死前告诉他,他们是从浙江出来的。

  他十二岁的时候,老头死了,剩下了他一个人,开始给人钉鞋还有饭吃,可后来他得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病,他把鞋摊卖给了别人,从医院出来以后,他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还有不有亲人,他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开始沿街乞讨,那时候人还不懂得要钱,讨得米吃米,讨得汤喝汤,可是,他却一直是向行人讨钱,他知道只有钱才能保护自己。

  由于从小就在街上混,他的腿虽然有一条是残的,但是他特别能管闭事,性子又倔,许多人打不过他,便跟他成了朋友,这样他在乞丐当中名气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当上什么帮主的,因为我是在江苏的宾馆里见到他的。

  那会儿他好象已经很有钱了,虽然坐着轮椅出出进进,但是西装领带他打扮的特潇洒。

  他在我们宾馆里住了一个星期,我每天给他清扫客房,有一天,他递给一个大信封,说是谢谢我这么勤快。

  我打开一看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么多的钱,我吓坏了,忙还给他,说我们服务员不准收客人的礼物。

  他笑了,然后说:“那我请你下班后过来聊聊天总可以吧,这就算是我给你的酬劳吧”。

  我当时刚20岁,心里也特别单纯,在宾馆里下班后也没地方可去,找个人聊天也是个消遣,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也收下了那笔钱。

  他人真的不错,也很大方,不过就是年龄大了点,看上去有50多岁吧,但是,他知道的特别多,也很能吹牛,天南海北的把从没有走出县城的我都给说转了。

  他说下一站要到上海去,问我如果想去玩玩,可以跟他一起去,我当时就是想玩,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又觉着他那么一个瘸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当场就表示想到上海去玩。

  就这样我说要跟宾馆经理请假,可他说请什么假,几天就回来了,大不了再找份工作。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特别崇拜他,我以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老板,他的派头也真的是挺大,出来进去都有三四个人围着转,跟他在一起我觉着挺自在,也就特别听他的话。

  当时我们是坐火车到的上海,长到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坐火车,我特别兴奋,到处乱跑,但是,我看他们倒是钻到软卧车厢里不知道嘀咕什么。

  从上海又到深圳,济南,我跟着他们转了一个大圈儿,等回到江苏已是一个月以后了,我被宾馆开除了。

  回到家里,父母也骂我不懂事,跟着个陌生人到处乱跑,还把工作给丢了。

  我在家里一呆就是半年多,哪里也没去,也没有找到工作,可正在这是,他竟找到我的家里来了,给我父母买了很多贵重的礼品,说是来看看我。

  我当时特别惊讶,也心想他真是神通广大,县城不大可也是几万户人家,他怎么会一下子找到我们家。

  他问我愿不愿意到深圳工作,因为他的公司在那儿设了办事处,我父母虽然不大同意,但是,我很愿意去,并且,我已经在家闲了半年多,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就这样我跟他来到了深圳,那套房子倒是很漂亮,可根本就不是什么办事处,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这时才说:“你在宾馆里做服务员的温柔、细心,一下子打动了我,我喜欢你,他要我跟他在一起生活。”

  我当时特别恼火,要他赶快送我回家去,我说:“你年龄这么大,怎么可能要我嫁给你。”

  他答应了第二天送我回去,可是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闲聊,他说起自己从小的那些遭遇和曾经在街上做乞丐的经历时,我一下子被他说的那些悲惨经历给打动了,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先从同情开始的。

  第二天我不再提走的事儿,他也没有提,很高兴的带我去买了很多衣服和首饰,我想他这么有钱年龄大点就大点吧,反正他对我好就成。

  就这样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了。可是,直到我的孩子快出世,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生意,他也不让问,有时候,家里会来很多人,都鬼鬼祟祟的不象正经人。

  这时我隐隐约约知道他是什么丐帮的头头,因为,我发现来的人都特别尊重他,而且,无论年龄多大的都叫我嫂子,我觉得挺不好意思。

  这时我快生了,他找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女人来深圳照顾我,不久,又让我们搬到沈阳,后来又搬到了济南,那几个月中,我老搬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回家过,有时想想我就害怕的哭。

  可那个照顾我的女人好象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她不多说话,但为我做很多事,我想跟她聊会儿她却总板着面孔。

  后来,他回来了,他跟那个女人在走廊上就吵了起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个妻子,而且,他们还没有离婚。

  我当时无知的认为我们只要在一起生活,有了孩子就算结婚了,我根本不知道还要登记办手续,更不知道他还没有离婚。

  我闹了起来,说什么也要他离婚,否则这孩子我就不要了,他一听我这样说也害怕了,不久,就同他那个妻子离了婚,我们又重新补办了手续,才算正式结婚,结婚不到一周,我便生下了儿子,他高兴极了,在济南请了30桌,他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来了,我光收贺礼收了几十万,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这么有钱。

  这笔钱我没收起来,我交给了他,因为,我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很害怕自己参与进去。我宁愿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家庭妇女,只要有我吃的穿的就够了。

  而且,我的父母也很清醒,他送的房子和钱我父母从来没有接受过,对我们的结合他们始终是保持沉默,至到我儿子出生他们才打来电话问了一下。

  多亏了这样,我们全家才没有被牵连进去。他的事出了以后,我家里,父母家里都被抄了家,可是,什么也没抄到,本来嘛,也就是没有什么。

  我也被隔离审查了四十多天,要我交待他的事,我那时已经半年没有见到过他了,只是有时在家里的送报箱里发现有钱放在那里,也不多,仅仅是生活费而已。

  要不是警方告诉我他们是在铁路沿线扒窃的团伙,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警方对我说,“你的丈夫是个很有能耐的扒窃高手。”我还不信,我说他那样一个残废人离了轮椅不能走的人怎么可能在火车上扒窃。

  可警方说,他开始发家就是靠这个,后来他组织了几个这样的团伙,招集了大批的乞丐,这些乞丐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分工明确,谁踩点,谁负责传送信息,谁负责接应,都有成文的章程,每次行动前,他们都有很详细的安排,完全是团伙作案。

  我一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老要开会开那么长时间,而且不准任何人靠近,搞的那么神秘。

  我真的挺替他着急的,毕竟当时我是动了感情才嫁给他的,而且,他对我不错,虽说常常不在家,可是回来几天他总是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特意的陪我。

  有了儿子以后,他特别高兴,总是说要带儿子跟我去照张全家福,留个纪念,到这时我才想起,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照过像,他好象从来不肯照像。

  现在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于的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见不得人,所以,他从来不敢留下自己的真实面容。

  他的事情发生以后,有很多人对我说,他在乞丐中间很有名,是领袖式的人物,每年南北八大丐帮开会的时候,都要他亲自出席才能开始。

  而且,他为人很仗义,帮助过许多人,因此,这些乞丐都服从他,愿意追随他。

  我当时听了以后特别的不高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领袖,我想他还是他,一个不怎么愿意着家的男人。他从来不跟我说他是干什么的,这说明他很着重我的感觉,他知道我是不会嫁给一个丐帮帮主的。如果,他真的象人们所传的那样是什么丐帮帮主。

  这次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我是很想让他回来看看,因为他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我们,可这次我让儿子给他的助手打了电话,虽说,他没接电话,但我知道他答应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这次真的逃不掉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无法抱怨什么,只怪他做人做事太过份,撞到公安的枪口上。

  他已经托人递了封信给我,是别人帮他写的,我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他在信里说,估计这次他难逃此劫,也许也是该他命绝的时候,他这么一个六根不全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所以,他准备认罪伏法,另外,他希望我再找个好男人,无论如何把他的儿子抚养大,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他还让我不要为下半辈子发愁,因为他有许多好兄弟,到了时候自然会关照我,最后,他跟我说,请个律师替他上诉,争取最后的机会。

  看到这封信我哭了,看得出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也知道他对儿子的牵挂,可谁让他走到了这一步,他的那些弟兄们关的关,抓的抓,有几个能够帮他的,他还在指望着那些弟兄。

  为了他最后的请求、我还是来找了律师,我想不管结果如何,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对我的将来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前半辈子跟了这么个人。后半辈子有没有人肯要我也很难讲,但是,我要马上找个工作,要不儿子也养不起呵。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拉我参与他的那些东西,我知道他是有意这样做的,为了这一点,我还是应该为他跑跑,这种时候,能够帮他的也只有我了。

  采访者思绪:

  李辛在谈到丈夫给她的那封信时,终于落下了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让李辛心里特别的难过。

  可是,法不容情,无论怎样的儿女情长,都不容对法律的践踏,触犯法律便没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们也是一样。

  又是一个丐帮犯罪团伙猖狂犯罪的故事,又是一个乞丐成为社会毒瘤的实例,这种触目惊心该让人们麻木的神经有点感觉了吧。

  别小看街头上那些不起眼的乞丐,他们的背后往往都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不是让别人陷进去,便是他们自己陷进去,是他们使城市的夜变的更黑了。

  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往往是缺乏责任感与良知的群体,为了利益他们可能会干出任何勾当,所以,诸多的犯罪来自于他们,这已经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动笔写此文,我的律师朋友便告诉我,案子没有打赢,李辛的丈夫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已经执行死刑。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