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京警方根据公安部部署,结合群众举报,依法立案侦查,一举打掉了一个在互联网蓄意制造传播谣言、恶意侵害他人名誉,扰乱网络秩序、非法获取经济利益的网络推手公司——北京尔玛互动营销策划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尔玛公司”)。
记者了解到,一则严重诋毁雷锋形象的信息被网名叫“秦火火”的人发布在互联网上并迅速传播,引发大量网民对“秦火火”不满,许多网民向北京公安机关报警,要求彻查诋毁雷锋形象的谣言制造者。北京警方迅速开展工作,通过缜密侦查,一个以“秦火火”、“立二拆四”为首,专门通过互联网策划制造网络事件,蓄意制造传播谣言及低俗媚俗信息,恶意侵害他人名誉,严重扰乱网络秩序并非法牟取暴利的尔玛公司进入警方视线。
警方在调查中发现,为提高网络知名度和影响力,非法牟取更多利益,该公司先后策划、制造了一系列网络热点事件。如“7·23”动车事故发生后,二人在网上编造、散布中国政府花2亿元天价赔偿外籍旅客的谣言,挑动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二人还通过互联网捏造了所谓雷锋生活中的奢侈情节、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拥有日本国籍,并对我国某著名军事专家、资深媒体记者、知名媒体人等多人进行无中生有的恶意中伤,制造噱头、混淆视听,严重扰乱了网络秩序。该公司还不断突破社会道德底线,使用淫秽手段色情包装,对多位欲出名女孩进行炒作,严重败坏社会风气,造成恶劣影响。
警方初步查明:网民“秦火火”(“淮上秦火火”),真名系秦志晖,男,30岁,湖南省衡南县香花村人,高中毕业,曾是尔玛公司员工。网民“立二拆四”,真名系杨秀宇,男,40岁,吉林省白山市八道江区七道江镇人,系尔玛公司创办人,其余涉案人员均为其公司员工。
据秦志晖、杨秀宇供认,尔玛公司自2010年3月在北京市朝阳区成立以来,主要从事网络推手、网络营销等业务,为了扩大知名度、影响力,秦志晖、杨秀宇及其公司员工组成网络推手团队,伙同他人,通过微博、贴吧、论坛等网络平台,组织策划并制造传播谣言、蓄意炒作网络事件、恶意诋毁公众人物,以此达到公司谋利目的;同时,公司还一直以非法删帖替人消灾、联系查询IP地址等方式非法谋利。秦志晖、杨秀宇等对编造“7·23”动车事故政府花2亿元天价赔偿外籍旅客、虚构雷锋生活奢侈细节污蔑道德形象、捏造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拥有日本国籍等一系列违法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另外,为使公司获得更多营销利益,他们使用淫秽手段,色情包装“中国第一无底限”暴露车模干某某、“干爹为其砸重金炫富”的模特杨某某等,助其成名,严重败坏了社会风气。
据办案民警介绍,秦、杨等人组成网络推手团队,伙同少数所谓的“意见领袖”,组织网络“水军”长期在网上兴风作浪、炮制虚假新闻、故意歪曲事实,制造事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并以删除帖文、联系查询IP地址等方式非法攫取利益,严重扰乱了网络秩序。秦志晖、杨秀宇二人对所做违法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二人因涉嫌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已被北京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言论
网络社会
也是法治社会
张砥
警方出手严查网络造谣,这再次提醒人们,网络社会也是法治社会,只要行为越过了法律所允许的边界,就要受到法律制裁。
互联网号称“虚拟社会”,其实从来就不是“虚拟”的。它由真实的人构成,是现实社会在网络上的延伸。现实社会中对每位成员应有的约束和规范,在网络社会没有理由不遵守。所有维护公共场所安全的法律,在网络社会也同样适用。网络是现实社会的一部分,不会也不能有超出法律规定的绝对自由。
近些年来,网络信息技术快速发展,人们的意见表达空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展。但众声喧哗中,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也着实让人困扰。如今的互联网上,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言论层出不穷,造谣生事、毁谤他人的行为屡屡发生。种种乱象,扰乱着人们的思考判断,危害着社会的正常秩序,冲击着基本的法律道德底线,必须严厉打击。
中国是法治社会,网络必须遵守底线。互联网如果成了任由谣言肆意流布的藏污纳垢之地,绝非网络之福,也绝非网民之福。保障互联网健康发展,就必须依法把那些无法无天者清除出去。作为网络空间的一分子,我们不仅要对网络信息认真甄别、科学理性判断,更要对那些违规违法者给以谴责、绝不纵容。只有大家都行动起来,负起责任,才能真正构筑起一个文明有序的网络社会。
马上追访
尔玛公司不知所踪
故意造谣该当何罪第一轮信息较易获信任
尔玛公司在网上招聘时公布的地址为朝阳区SOHO现代城B座1104。昨天下午,本报记者实地探访发现,这里已经成为另外一家公司的办公地点。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搬到这里已经一年,并不了解上一家公司的信息。记者向在11层上班的四五个人打听,都表示没听说过尔玛公司。
SOHO现代城的物业公司赛特物业的工作人员分析,尔玛公司可能早已搬走了,物业公司会不断更新租户数据,只保留最新租户的信息,他在系统里未查到尔玛公司。
关于尔玛公司的落脚地,网上还有另外一个版本,SOHO现代城5号楼31层。记者来到这里后,逐门逐户走访了31层的五家公司,都没有发现尔玛公司的踪迹。该楼保安说,附近的公司太多,对尔玛公司没有印象。
故意造谣该当何罪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阮齐林介绍,寻衅滋事罪一般判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者可能判5年以上有期徒刑;非法经营罪一般也是5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最高判15年。
阮齐林介绍,此前出现了一些网络传谣事件,比较常见的罪名是侮辱罪、诽谤罪、传播虚假恐怖信息罪、煽动分裂国家罪等。
无意中传播了谣言的事可能很多网友都会遇到,那么是否触犯法律有没有严格界限?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曲新久分析,现在网络上信息很多,如果网友只是讨论、评论,那是公民的权利。但是专门编造传播虚假信息、损害公共利益者,则涉嫌造谣。网民上网时不能以虚假信息故意引导,更不能为了取乐、谋取利益或博人眼球而散播不实信息。
专家观点
第一轮信息较易获信任
“九月红十字会通过各地民政局发通知,要求各地单位企业职工按工作年限进行捐款……”这是一则典型的“秦火火式”谣言,点出具体机构名称和时间,语气十分肯定,有时还仿照新闻导语的写法,让很多人误以为真。
对此,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传播学教授陈力丹说,这种“说得跟真的似的”的谣言,迎合了公众对事实的好奇心。一般人认为谣言是不精确的、模糊的,确定性的信息更容易获得信任,而“秦火火”编造的谣言,听起来跟新闻事实很相似,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细节信息很多,会提升谣言的传播效果。
不少网友都有这样的感受,最先散播的虚假信息令人印象深刻,后来出现的辟谣帖和真相反倒被淹没,不为人知。对此,陈力丹认为,印刷时代的传播思路是,什么事情都要搞清楚了再说,尽量发布准确的信息,以维持社会稳定。但在信息时代,“先声夺人”的效果很明显,不论是谣言还是真相,第一轮公布的信息相比较而言,更易获得信任。
他建议,政府部门或被辟谣者要认识到这一传播规律,在公布真相时,一定要把握时机,尽早公布,而且,不能简单粗暴地辟谣,发布的信息要比谣言更加精确、更加具体,才更容易获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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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杨二人雷语
“网络炒作必须要‘忽悠’网民,使他们觉得自己是‘社会不公’的审判者,只有反社会、反体制,才能宣泄对现实的不满情绪。必须要煽动网民情绪与情感,进而将有些人一辈子爬到的官位、有些人一辈子赢得的荣誉、有些人一辈子积累的财富一夜之间摧毁,而后在被毁灭的三种对象的‘尸堆’里炒红一个女孩或炒热一个话题。”
“谣言并非止于智者,而是止于下一个谣言。”
为何编造谣言只为骗取粉丝
“秦火火”原名秦志晖,他2002年高中毕业后辗转广东、北京、湖南多地打工,换过好几次工作后又来到北京,在公司里做文案工作,给一些论坛等活动写宣传稿。不知是不是工作的关系,“秦火火”对于“出名”异常执着。
2010年,秦志晖来到了尔玛公司工作,同年创建了自己的第一个微博账户“中国秦火火”。但他的微博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红红火火,反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也没什么粉丝。为博眼球,2011年五六月间,“秦火火”居然身穿一件白色衬衣,挤上了拥挤的北京地铁1号线、5号线,举着一张纸,到处展示给陌生人看:“中国秦火火,新浪微博求关注,求粉丝。”口中还一直振振有词,直到面前的人答应他“回去就关注”,才微笑离开。这段视频至今仍能在互联网上搜到,他也因此在网上得了个外号——“求粉哥”。
直到2011年的7月,“秦火火”终于踏上了他成名的第一站。但这一步,狠狠踩在了死伤者家属和公众的悲伤上。
预审民警张辉告诉记者,“7·23”动车事故发生后,“秦火火”发布微博称:“@中国秦火火:刚得到消息,铁道部已向动车事故中意大利遇难者茜茜协议赔偿三千万欧元(折合人民币接近两亿),据悉,这是铁道部参照欧洲法律中有关人身意外伤害条款后,不得不同意此赔偿协议。若此赔偿协议属实,将开创中国对外个人意外最高赔偿纪录。”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条微博使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认定“同命不同价”。后来,铁道部回应,此事纯属谣言,并再次重申,对事故中遇难的外籍旅客,将与中国籍遇难旅客实行同一赔偿救助标准。
事到如今,“秦火火”承认,“‘7·23’动车事故的炒作,没有调查研究,是我做错了,该承担责任,脑子一热就发了,这个微博是我自己创作的,后来铁道部声明说是假的,没有赔这么多钱。”
但就是这条谣言,却让“秦火火”真的火了一把,一组数据深深触动了他,至今他仍能脱口而出——微博发出后的短短两个小时里,就被转发1.24万余次,他的粉丝数也终于迅猛增加1500多人。虽然两小时后,这条微博就被辟谣,“中国秦火火”的账号也因此被封,但“秦火火”还是尝到了甜头,“常规手段”不再满足其迅速增长粉丝的需求,被他利用来造谣的名人和热点事件越来越多,从攻击张海迪、雷锋,到辱骂司马南等人,一些网友开始称其为“谣翻中国”。
两年的时间里,他的微博账号封一个,就会重开一个,前前后后,他共注册了“中国秦火火”、“中华秦火火”、“潇湘秦火火”、“华夏秦火火”、“炎黄秦火火”、“川中秦火火”、“吴中秦火火”、“姑苏苏秦火火”等12个微博名。12个微博账号,在网上发布和转发谣言多达3000多次。碰上热点事件,“秦火火”说他总是抢先发声,但后面的“澄清我不关注”。
在民警刚刚找到他进行初步调查时,“秦火火”居然满脸笑意,似乎不认为编造谣言有多大的罪过。他解释自己这些行为用得最多的就是,“想制造热闹,多赚点粉丝嘛。”
为了不损失原来的粉丝数量,他每次要发布新的轰动性谣言前,都会提前通知粉丝,最近账号可能被封,会启用新的账号,并公布名字,方便粉丝关注。
一些网络推手公司的从业人员坦言,粉丝多,影响力才大,这样的微博才有利用价值。利用这样的微博可以推动很多商业活动,还能帮一些人出名,当然了,网络推手也可以借机赚钱。
“秦火火”更是被一些外媒在报道中称为“网络斗士”、“网络英雄”。
谣言何以被轻信大V推波助澜
如此“低端”的谣言,为何那么多人相信和转发?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秦火火”,是靠什么忽悠网民的?
网友发现,“秦火火”对铁道部发难不止是编天价赔偿这一件事。他还曾“剑指”当时的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您的大女儿王晓英是铁道部财务局主任,大女婿李阁奎是北京市交通局副局长,二女儿王晓霞是北京市计生局处长,二女婿郭亮是北京市中心医院副院长,小儿子王晓飞是铁道部质检科科长,儿媳张宁是市妇联主任,情况都没错吧?”
但有细心的网友指出,这则消息漏洞百出,有关铁道部司局及科站的描述都不对;北京市更没有什么交通局、计生局,只有交通委、交管局、计生委;北京市妇联只有主席,根本没有妇联主任;虽然有些城市有“某某市中心医院”,但偏偏北京并没有“北京市中心医院”。
虽然信息完全驴唇不对马嘴,但“秦火火”等人编造的谣言和以往网络谣言中要素不全、语焉不详的特点截然相反,他们抓住了网民的心理,详细说出单位、职务和具体人名,让网民第一感觉这事靠谱。
预审民警告诉记者,“秦火火”等人由于长期做网络推广,深谙网络传播之道,他们每次都用强烈的质问口吻向被造谣对象发难,气势很盛,让人觉得他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记者还发现,这些造谣微博被很多网络大V转发,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另外,民警告诉记者,在案件审查过程中,“秦火火”初步交代,他们和某些人达成了协议,互相帮转微博。下一步,警方将对此进行具体调查。
显然,发布谣言还是会有心虚的表现。记者发现,不管“秦火火”以哪个账号发布谣言,在达到一定的转发量后都会很快删除信息,但信息在频频转发过程中早已在互联网上留下难以完全消除的痕迹,以致这些谣言经常会隔上一段时间后卷土重来,而且官方辟谣的信息有时无法覆盖到谣言当时传播的范围,或是网友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再相信辟谣。
谣言如何出炉
靠自己“解读”
其实,“秦火火”等人的谣言漏洞颇多,被很多网友鉴定“层次很低”。那么,这些谣言都是怎么编造出来的?“秦火火”自己交代:“对于很多热点事件,我都是自己解读一下发出来,转发的少,自己发的多。”
对于“3000万欧元赔偿”的出处,“秦火火”这样告诉预审民警,他从微博上看到有人说在突发事件中,不同国家的死伤者会有不同的赔偿标准,另外他还看到有人猜外国人得赔1000万欧元,有人说得2000万欧元。“这都太少了,不如说3000万欧元。”这个数字,就被他一拍脑袋定了。
至于李天一案事发后对其年龄的质疑,“秦火火”说他全是从维基百科和百度百科上一些蛛丝马迹中得出的结论。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秦火火”告诉民警,“我对比了一下李天一和李双江的照片,觉得他们长得不像,于是得出结论,李天一很有可能不是李双江的亲生儿子。”随后,他将这一“结论”发布在了微博上。
对于为何编造针对罗援将军的谣言,“秦火火”说,因为看了网上的一些言论,觉得这个人太可恶了,于是就到处搜寻罗援的负面信息,并想当然地认为“1979年他逃过兵役”。
张海迪,被誉为中国的保尔·柯察金,她的故事感动和鼓舞了很多人,但对她,“秦火火”等人也没有放过。有关张海迪国籍的无端指责一直困扰着她的工作和生活,“作为一个残疾女性,面对一拨拨谣言,我采取的是包容的态度。但是我的宽容却使谣言制造者更加肆无忌惮,而轻信谣言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人把谣言越编越大,不仅仅是编造国籍的谣言,甚至用一个残疾女性的痛苦编造谣言。”“秦火火”曾在微博中发布了一张张海迪坐在汽车里的照片,并质疑:“不是说残疾人不能开车吗?她怎么就能,我就是要发出来给大家看看。”可他却忘记做最基本的调查与了解,早在2010年,公安部就公布了新修改的《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其中对残疾人学车放宽了条件限制,允许符合条件的双下肢残疾人考取驾照。对此,“秦火火”解释说,“就是发来看看,乐一下好玩一下,她一直都特正面,又没别的绯闻什么的可说。”
“秦火火”说,他曾在最后一条微博里说过,以后不再发这类微博了。民警问及他原因,他答道:“以前的事儿确实有点过分,我也想给孩子积点阴德,别让孩子以后被鄙视,说他老爸不上道儿。”
本版文字除署名者外均为本报记者侯莎莎任敏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