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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摩梭“走婚”

 归于平淡69 2013-08-23

  曹晓红

  知道泸沽湖是因为杨二车娜姆,知道杨二车娜姆又是因为有人说她的经历像三毛。

  后来看了些杨二的书,又在电视上看到她做的谈话类节目。形象方面,杨二果真与书中的三毛有相似之处,同样都是椭圆的脸,一头直直的长发,说不上美丽但有一种大方和大气。她们都游历了很多地方,都很健谈,很有韵味。行文都喜欢用短句,简洁又干脆,睿智洒脱地透出坚强的信念与对生活的热爱。只是读三毛的文章更容易被真情打动,而对杨二,则佩服她敢说、敢做和敢写的那一份率真。每每看到发鬓别一朵大花的杨二在选秀或其他电视节目里侃侃而谈,且时不时爆出些惊人的言行,我就更加想念早逝的三毛,那个在撒哈拉沙漠也能把生活构建得有声有色,多姿多彩的女人,那个用自己的智慧和情感营养了一个时代的坚强又脆弱的女人。

  不过丽江要感谢杨二车娜姆,泸沽湖更要感谢杨二车娜姆。因为没有杨二写的《走出女儿国》、《走进女儿国》,没有杨二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对摩梭风情习俗的执着传播,今天不会有这么多人知道泸沽湖,不会有这么多人了解摩梭人,不会有这么多人向往“女儿国”。尽管云南的本土学者甚至泸沽湖杨二家乡的摩梭人,都认为杨二的文章曲解了摩梭习俗,把摩梭人的走婚描述成很随便的乱交、滥交、群婚,是对摩梭婚俗文化的扭曲。但丽江和泸沽湖都火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杨二笔下那神秘的母系社会、奇异的摩梭走婚便是这两个旅游景点火爆的重要原因之一。

  去过丽江的人都知道,在那个美丽的古城,真的有那么几家客栈挂着“体验摩梭走婚”的牌子,暧昧地向人炫耀自己独有的“特色”,也有个别游客到丽江到泸沽湖只为猎艳。在泸沽湖边一个酒吧的留言簿上,我看到有游客因为在这里没有发生自己期待的艳遇而失望的留言。他们懊丧又愤怒,认为自己受了骗,白来一趟“女儿国”。

  知道我是来自四川南充日报的记者后,酒吧老板告诉我,类似留言很多年来一直都有,《中国青年报》几年前还刊登过昆明一社科学者的看法:“我为这些不远千里来猎艳的游客悲哀,也为国内有不少这样的游客感到沮丧。这些都要拜杨二车娜姆所赐。”

  倒是我住那家客栈的主人、泸沽湖边洛水村村长家的格则对此很是开明洒脱。我在饭前饭后,摩梭女人们忙着做饭、上菜、收拾碗筷的空当,与正在院子里闲转的格则聊到这个事情时,这个穿西装戴毡帽、脸膛黑红的高大摩梭汉子微微一笑说,大家都认为杨二给我们摩梭人带来了耻辱,其实也不能全怪杨二,只怪我们摩梭人文化低。杨二有文化,又会写文章,她很小就离开了泸沽湖,许多事情并不清楚。但她那样写了,摩梭人又没谁能写文章反驳她,外面人自然就会误解。他还告诉我,作为客栈老板,他经常会被一些游客提出的“哪里才能找到摩梭姑娘走婚(睡觉)”等问题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格则告诉我,现在洛水村也出了不少大学生,他家有个姑娘,大学毕业后就在丽江的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当老师,国庆节放假才回家来帮帮忙。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笑眯眯为我们上菜端汤、长得漂亮穿得也很洋气的女子的模样。我想那一定是格则家姐姐或妹妹的女儿。

  洛水村是泸沽湖一带摩梭人最集中的村庄,也是泸沽湖率先开放旅游的第一村。格则家是村里的名门望族,因为格则“母亲的父亲的妹妹”嫁给了云南永宁地区最后的土司总管成为王妃,而格则最小的弟弟扎西格则现在还是洛水村村长。由于有了这样的背景,与格则家兄弟聊天比和其他摩梭人聊天更顺畅。

  格则还告诉我,摩梭人走婚不像一些书里写的那么随便,也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死板。一般有文化出去工作的摩梭人就会结婚,建立属于夫妻两人的小家庭,共同抚养自己的孩子,比如他的另外一个弟弟;而留在村里的人就按照摩梭传统走婚,以自己母亲家为自己的家,抚养姐姐和妹妹们的孩子,比如他自己和几个兄弟。

  走婚是泸沽湖“母系社会”家庭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摩梭人传宗接代繁衍后代的途径。只是夫妻不长年生活在一起,一般日暮而聚,晨晓而归。摩梭女孩13岁就算成人,15岁左右就可以走婚了。我和格则家人摆谈后得知,摩梭青年男女的求爱方式和汉族以及其他民族基本相同,大家在劳动、生活、走亲访友中认识,双方有了好感,就会在篝火晚会时,借手拉手跳舞的机会,轻轻挠对方手心,如果对方有意,便会“回挠”。当晚,男青年就可以去爬女孩家的花楼窗户(如图),完成最初的走婚。

  刚开始走婚是偷偷摸摸的,有了一定感情基础后,摩梭男女会相互交换一些礼物作为定情信物。随着感情加深,幽会次数增多,情侣关系就需要稳定。这时候就要举行“藏巴拉”,这是一个古老的摩梭人敬灶神菩萨和拜祖宗的仪式。比较奇特的是,这个在女方家举行的仪式,一般都安排在半夜举行。没有朋友,没有酒席,只需要男方家请一个证人把求婚者带到女方家,向祖宗行礼,向灶神行礼,再向女方的长辈及家人行礼就行了。在摩梭家庭,女方家不会向男方家要一分钱,他们认为男女相爱是平等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举行仪式之后,男女青年的关系就公开化了,虽说依然是暮来晨去,但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爬楼翻窗。

  摩梭人把走婚的对偶称作“阿夏”。格则的姐妹告诉我,格则的阿夏也在洛水村开了一家客栈,距格则家的客栈不远。但他只有晚上才去,白天都在母亲家的客栈里打理住宿、餐饮、接待客人等事务,同时还要抽时间陪母亲聊天,关心母亲身体,还得操心侄儿侄女们的学习、生活、工作,思考家庭经济该怎样发展,房子是否需要翻修等。因为在母系社会的摩梭家庭里,舅舅是所有孩子们的父亲,是一个家的顶梁柱。

  摩梭人走婚,始终是女方占主动,无论是否举行过“藏巴拉”仪式,如果男方是个花言巧语,只会说不会做的人,女方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扫地出门。无论是否分手,男女双方都可以与别人“走婚”,直到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

  我曾经担心,这样多次走婚,岂不是一个摩梭女人有可能给娘家生很多孩子让舅舅养?如果这家几个姐妹都这样,这家的舅舅可就难当了。格则家的人笑着告诉我,其实摩梭人也有自己的“计划生育政策”,规定一个摩梭女人无论和多少男人走婚,最多只能生三个孩子。因此,摩梭人走婚后,如果双方感情不合,没有孩子前更换走婚对偶是很正常的事,有了孩子,双方就会慎重了。

  听了这些,我感觉非常新奇,真的和传说中以及一些文章描绘的“摩梭走婚”有所不同。在摩梭人的婚姻生活里,不存在夫妻反目,不存在第三者、二奶,也不存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男人、女人各住各的家,你不靠我养,我也不靠你活。男女结合是两厢情愿,没有感情了分开也不会发生任何纠纷。结合和离散,都以感情为前提。在摩梭人的世界里,没有离婚、没有寡妇,没有单亲家庭,也没有婆媳不和、孩子流浪、老人无人赡养等社会问题。摩梭人不会同床异梦,更不会发生谋杀“亲夫”或“发妻”的新闻。有媒体曾经报道,在4万多摩梭人口中,从来没有人为财产分割闹上法庭或大打出手或血刃相向,至今没出过一个刑事罪犯。

  奇妙的走婚制度让摩梭人只和自己的骨肉、血脉、最相爱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他们共同组成家庭,互相体贴、谅解,相互关爱、慰藉,努力使生活变得美好。有社会学家认为,摩梭人的走婚,以自我为中心,以女人为中心,女人一生只为自己的骨肉付出。这样的婚姻形态,使男女关系变得轻松,家庭成员亲密友好,社会生活简单和睦,这是一种科学的、人性化的家庭组合方式。

  我在洛水村住的时间不长,却逮着机会和两位80岁以上的老祖母进行了交流。她们一个背着重孙在湖边玩,一个坐在自家祖母屋的火塘边,一手转着经筒一手捻着佛珠。和我摆谈,两位老人都是笑眯眯的。高原的太阳把她们布满车辙似皱纹的脸晒成了古铜色,但嵌在苍老面庞上的眼睛却像泸沽湖的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清澈澄亮。我感觉,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宁静与安详,它告诉所有来泸沽湖的人:摩梭人家,少有所依,老有所养,热爱当下,不惧未来。这里的一切,有关生活,却无关现实,有关信念,却无关物质。

  我满心温暖地把目光投向泸沽湖。一望无际的湖水,一望无际的蔚蓝,像一块安静妩媚的玉。湖边杨柳,在时近深秋的季节,近乎炫耀地闪烁着身上那一层嫩嫩的绿,长而密的柳丝,我行我素地在湖面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活泼而又深沉,脆弱而又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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