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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早餐店

 燕赵闲人 2013-09-01


  晚上22点半去吃“老绍兴豆浆店”仍嫌太早,那的正式营业时间按理说应该是23点钟,但眼见着已经排起了十一二人的小长队,穿着白围裙戴着花袖套的阿婆也就开始做起生意来了,但卖的东西仅限于豆浆。

  “没有油条,没有糍饭糕,那些要等我儿子零点过后才能做。”阿婆慢吞吞地从一口大锅里颤巍巍地舀出豆浆,又以慢动作般的手势晃晃悠悠地盛到白瓷大碗中。甜浆便放勺白糖,咸浆则加入虾皮、紫菜、榨菜、麻油和些许辣油。

  立等许久,豆浆终于到手,我找了条破板凳沿街坐下,疑心地瞥了眼白瓷大碗上的小小裂口,把碗转了半圈才开始喝。豆浆不算太浓,这样的热烫味道说实话只能算街头巷尾的一般水准,但胜在时间已近午夜,路灯昏暗,这一带的街上也没有太多车辆经过,到了这个点,在这附近停下的车,大多是冲着这唯一一间灯火通明的小铺子来的。

  大多数人手里还都带着“家生”,饭盒或是不锈钢锅,这些人大都是常客,知晓这豆浆店在路边也就是七八个人的位子,想要即刻坐下吃反而浪费时间。果然,满面皱纹的阿婆先是以龟速舀着豆浆,收着钱,忽然看到沿街坐着喝的客人在桌子上剩了七八只空碗,便扭头慢慢走向桌子,把用过的碗叠成一摞,继而又慢慢走向铺子另一侧的水池子开始笃悠悠地洗起碗来。

  难得的是,排着队的20多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有人说道:“我平时来喝这家,喝完之后就顺手把自己的碗洗掉。你想这80多岁快90岁的老太太,又要管做甜浆咸浆,又要收钱,又要洗碗,这一来一去要浪费多少时间呀。

  午夜零点已过,儿子依旧没有出现,队伍依旧龟速向前移动,阿婆依旧以自己习惯的有条不紊,缓慢到极致的速度打包、收钱、洗碗,还不时地用抹布抹一下灶台。

  在深夜的时间吃早餐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热闹都市的人才会不时玩一下的日夜颠倒的游戏。又或者,我们的生物钟早已没那么规律了,肠胃有时也会不知所措,在深夜里反而想念着早晨的味道。

  据说这样的深夜早餐店在上海为数不少,一般都是午夜时开张,早上七八点左右收摊。这倒让我想到了在新加坡时,大清早去吃肉骨茶,也是这样的光景——晨起的老人会在早上6点钟左右就出现在肉骨茶摊,喝胡椒味浓郁的排骨汤,顺便灌下几杯功夫茶。同样在这个时段出现的,是带着黑眼圈的刚从夜店出来的时髦男女们,滚烫的肉骨茶解酒,又浓又涩的功夫茶同样让人清醒。这跟夜半时分的豆浆、大饼、油条、糍饭糕是一个道理。

  深夜时,其实你只有两个选择:醒或不醒,以及吃或不吃。只要你不想睡,深夜的食物总可以比白天的更刺激。这种时候,不会有人挑剔油条和糍饭糕太油,不会有人挑剔甜浆太甜,咸浆太浑,你想要的,不过是醒着罢了。

  离深夜的“老绍兴豆浆店”不远,是另一家在上海闻名遐迩的暗黑料理“耳光馄饨”。馄饨在老一辈人的心目中,自然也是早点一类的东西,但这家“耳光馄饨”却独树一帜地在深夜人头攒动。

  不想睡的人们跑来这里聊天、等位、发牢骚,为了一个位子扯起嗓子吵几句,最终会有一个油痕累累的空碗放在他们面前,碗底放着一勺猪油,师傅舀起馄饨,就着热汤冲进碗中,融化了猪油,扑上过量的胡椒粉,仿佛治愈了深夜的种种无所事事。

  取名叫耳光的意思,是上海话里“好吃得打耳光都不肯放”的典故。真有美味到让人这么不清醒的食物吗?酒不醉人人自醉,深夜里的馄饨也好,豆浆也好,看上去都是为那些不想睡的人准备的,其实都是为那些不想醒来的人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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