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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令人震撼的世外桃源 刘毓民 周六，早上懒觉。睡足了，就没了瞌睡。午饭后，按理该卧床休息。可精神来劲了，一直在电脑上关注美国计划惩戒叙利亚的新闻。 忽然电话响起。是同事小陈来的。他宅居家里，已经乏味透顶了。无聊了，电话我，希望我们出去散散心，观观景。一个人外出，孤单落寞，两个人偕行，至少有个伴儿，能说能笑。他在楼下，让我快点下楼。我踅在家里，妻左看右看不顺眼，就让我快点散散心去。 我估摸，他要回蓝天老家。因此，穿了长裤，换了T恤，还特意穿了相对适宜走路的凉鞋。检查了行头，给相机包里塞了两盒烟，匆匆忙忙下楼了。到楼下，他已在他家楼前等候。 上车后，车出大门径直向东疾驰。问之，才知是漫无目的的外出。他要车上吸烟，我不给点。我有习惯，不论坐在什么交通工具，已经形成不吸烟的习惯了。走了一程，他憋不住了，执意要抽，我才点烟递他。 车子经秦陵、代王、纸李到马额街道，南向径直上山。路不是很宽，但是水泥路面，跑起来还算舒服。车子爬到半坡，经过一个急弯。左手，有块几十平米的平地。这里堆了很多水泥、沙子和石子，搅拌机不停旋转，几辆四轮拖拉机排队拉运。 小陈开车，眼睛总是狼打卦。他看见土坎上有棵山桃树，就停了。到哪里，发现低矮处的山桃，已经被人撷了，悬在半空，密密麻麻，繁密累累。土埝下，不少山桃熟落地下，金黄无比。掉落早的，不是颜色变深，就是发黑发软了。 为了采摘，我先跑到搅拌机那里找棍子，结果有几根粗的钢管，试了试，拿不动。还有个长长铁把的大斧子，掂量掂量，也拿不动。借助工具的希望破灭了，就绕道南面。 我犯浑了，猴气来了，豪气胆识也随之来了。在相对缓点的坡上，攀着树木，硬是挣扎着爬了上去。其攀登的艰险，向上的挣扎，大有披荆斩棘的味道。爬上去了，胳膊上留下了刺槐荆棘划破的道道血痕。 爬到埝上，北行，到了那颗山桃树前。这棵山桃树，看来遭遇过巨大不幸。它的树根，是砍伐过的。硬茬在根部干裂裸露。现在生长的山桃树，树冠不大，是从砍伐根部下面萌生的。 桃树长在五六米高的土埝中部，下面够不着，上面下不到。站在土塄旁，我把斜逸枝条揪到怀里，采摘上面的山桃。能够着的，撷完了。埝上摘取的，毕竟有限。硕果累累的，悬在空中。看着诱人的山桃，我决意铤而走险拽着树枝下行了。埝下小陈，看见我真的下坠自己，居然喊我，竭力阻止冒险。他的告诫，我全当耳边风了。 我的自信，来于我小时七沟八梁上历练的胆量。这个高的土埝，今天的确是个障碍。要小三十岁，攀爬登上，应该不成任何问题。就是纵身跳下，也不会有任何意外。我的野性和愣劲，战胜了我的理性。 下到半空，一个胳膊挂于树身，另一只胳膊采摘。实在够不着了，就使劲晃动。支撑一会可以，过几分钟，就觉得体力不支。一只脚蹬在埝上，两个手紧紧抓住树身，稍事歇息，喘过劲了，又换个胳膊悬挂，伸开另一只采摘。 年轻时体型偏瘦，肌肉发达，臂力承载体重不成问题。而今，肌肉萎缩了，代之的是厚厚的脂肪。再加上体重超过年轻时五六十斤，以现有力量，承载现在体重，的确费劲很。树上能够到的，一个个都摘了，十多分钟后，困乏备至。往上爬了几次，爬不上去。于是，只有往下滑的份儿了。滑倒地面，只是一个趔趄。幸好站稳了。陡峭的埝上，留下了下滑的痕迹。 这里的摘完了，也就二三百个。上了车，我们继续前行。经穆寨乡政府，继续沿路南行，公路两侧，山桃树不少，但被人已经洗劫过了。我们走着，看见北面沟里，有棵大的桃树。于是，小陈在狭窄路面掉头。一个头，来来回回四次，才算掉了过来。 去沟里，有条仅一车宽的水泥路，修成不会太久。我们开车下行，快到尽头，断头了。后退，泊车于住户家的路上。车停稳，迎我们的，是一条笨狗。狗汪汪汪几声，从简易厨房出来了一个七十多岁腿脚残疾的老妇人。我给狗照相，她以为我在加害，于是大声喝止我的行为。 笨狗干汪汪了几声，就卷起尾巴进去了。我问那位老妪，附近哪儿有山桃。我说话她好像听不明白。汽车声和狗叫声，把老妪邻家的中年妇人请出来了。问她，她也不知道。只是说，附近的山野，别人承包了，没有山桃。 我们拿出采摘的山桃，让老妪和中年妇女看。他们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把“山桃”称之为“樱桃”。只知“樱桃”，不知山桃为何物。我真弄不明，山桃和樱桃在这里怎么会混为一谈呢。老妪笑了，问我们弄那干啥。我们说做中药引子。 顺老妪所指，我们穿过一条百米长，似路非路的草丛，终于走到老妪所指的山桃林。山桃树长在一个斜坡上，有四五棵。坡上能落住的，有很多坠落的山桃。草丛里，小平台上，一个挨一个。有的甚至叠加起来。不用摘，不用打，我们就能得到山桃，岂不美哉乐哉。 捡着捡着，抬眼。山桃树上，硕果累累，簇拥成团。这么密而繁的山桃，已经到了成熟季节。我们捡拾时，零零星星总有自然掉落。跑到平坦之地，我揪住树枝，挑拣发黄的山桃吃。说实话，熟透了的，还可品出挑子味道。而大多黄色山桃，掰开，里面已经生虫子了。 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野山桃。这时，我们觉得当初上埝爬崖，是多么愚蠢和可笑。几个塑料袋，一会功夫就满载了。用力不慎，袋子竟撕裂破损，山桃滚了满坡。吃一堑，长一智，尔来，我们就小心翼翼了。袋子装满，无以添加了，我们才“鸣锣”收兵。 这时，我举目远眺。南面山体，植被浓密，在夕阳下，墨绿一片。往北，是很深很大的沟壑。沟的那面，朦胧出村子的轮廓。沟里的层层梯田，种着玉米和其他农作物。不适宜庄稼的，栽种了核桃树。于是，我低头吟咏起来： 墨绿数千里， 山桃万颗玉。 沟壑荡飞云， 采摘兴尽归。 这两年，文玩在单位风靡一时。从开始玩山核桃，到后来的翡翠珍珠玛瑙玉石挂件，再到今天各种山桃核儿制作的手镯佛珠。还有不少珍藏文物字画和民间艺术品的。小陈就是文玩的爱好者痴迷者。他玩手镯，挂件，山核桃，以致到今天的桃核饰品，是引领潮流的领军者之一。 走到断头路尽头，看见了房倒屋塌狼藉一片的一家农户。于是，自己有了猎奇之心，借此拍摄这些难得素材。谁知，走到下面，迎面来了位戴石头墨镜的老者。眼镜样式很古，镜砣是圆型的。他见我向他走来，主动招呼：来了，喝点水吧！ 我反客为主，居然毫不客气答应了。老者放下他的茶杯，进屋子取来热水瓶，还有两个塑料水杯。放了茶，沏好后，放在门前的一块平躺石头上。石头相当于小桌。他一边招呼，一边热情地闲谝起来。 他再次跑进家里，拿出两个小板凳。于是，我们三个围坐一起寒暄。从老者那里得知，“穆寨”是穆桂英安营扎寨的地方。那里曾有一些古城建筑遗迹，也有镇守军队的遗物。前多年，就在附近发现了屯兵的一些兵器。还有一口水井，后来让村里给填埋了。 我这个村，叫业池村。村不大，十几户人家，主要姓刘，其次姓杨。村子民风淳朴，现在东西放到大门外，也不会丢失。没听说谁家丢鸡丢羊丢牲口。村子继承了好多好的传统，村民心齐，有事举村出动。红白喜事，尤其这样。一般白事，即使在外做官的，也得回家吊唁哀悼。这个村的名字，听大人说是根据地形特征起的，应该是“邺池”，后来人们文化不高，便于书写记忆，就简化成“业池”了。 喝会儿茶，歇息了，精神又来了。我拿起相机，在门前瞎拍。老者高兴了，让我拍他菜园子的蔬菜。菜园四周，竖立着一米多高的木头，有的木头发黑。问，才知去年一场大火，烧掉了他家的几间房子。政府让他重新基建，还答应救济一万。因各种原因，他放弃了。 木桩围栏，就是未烧完的短头椽只。在栅栏之间，还有几棵花椒树。椒树做栅栏，不影响花椒生产，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靠北面土塄边，是很多大大小小的香椿树，也有几棵高大的核桃树。树木密植，一样起到栅栏防护作用。 打开栅栏门，四分的小菜地，种了如许的东西。茄子、西红柿、落花生、黄瓜、韭菜、萝卜、豆角、大葱、辣椒。菠菜和红萝卜，还从土里没长出来。菜种多了，以致他们老两口吃不过来，茄子干瘪了，西红柿霉烂了，黄瓜坠地了。小陈从西红柿架上摘了两个大吃起来。 菜园里，还有不少果树。杏树、梨树、桃树，核桃树。说着，老者老伴从沟里回来了，她已68岁，从精神气色看，还算健康。她看来了客人，什么也未说，进屋子端出一碗核桃，放在我们面前，一个劲让我们吃。她喝了点水，歇歇脚，陪我们坐会儿，又返回沟里劳作去了。老者从家取来了香梨，放在那块横卧的石头上：这些都是自产的，吃吧！小陈尝了。我忌口，不能吃。 老者叫杨志明，属马，72岁了。是中石油一家厂子的职工，退休回家已二十来年了。育一子一女。儿子在县城工作，女儿出嫁。老者与我交流了很多问题。我的看法和观点，得到了老者的赞许。他倾听起来，总是频频点头。 他说他叮咛儿子，在他死前，一定要把烧毁的房子盖起来。他问我他的想法对不对。我说不对。现在人往城里跑，以后乡村人口，会越来越少。盖简单点，划不来。盖阔气点的，少说也得十几万。 你们二老不在了，指望你儿子还是孙子回来住？孙子自小在城里长大，同学朋友都在城里，他们肯定不会回来。花上十几万，到时你们不在了，房子也就过时了，能卖几个钱？即使现在花上十几万盖成，我怕马上卖，也卖不了五万，说愿意干这个亏本买卖。 退一步讲，即使你儿子愿意盖房，儿媳是不是也愿意？如果儿子为了满足你愿望，弄得人家鸡飞狗跳，你看划得来不？你们这村子，虽空气清新，水很甜很好喝，但这毕竟是大山深处。 你退休了，应该颐养千年呀。你和老伴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干够？这样下去，到猴年马月才能真正享清福呢？依我看，老婆跟你一生，操劳下苦，抚儿养女，走出大山恐怕也不会多。有了那些钱，不如带着老伴走出深山，到南方到北方发展快的地方走走看看。 出去游，等不得。你已经七十多了，老伴也快七十了。按正常寿命，活到85岁不算小吧，可真正活到85岁，村子能有几人。我看，还是在75岁之前，趁自己能动弹，到广州深圳珠海看看，也可以去北京，去上海，去其他地方旅游旅游。 老者眼睛明亮起来了。看来我的劝诫，他是心领神会了：你说的对，老伴跟我下了一辈苦，真的没有出过远门。前段时间，北京几位同事，电话邀请，让我们去转转。还说北京变化很大，他们包吃包住，陪我们好好看看景，逛逛世事。对对对，我们力争明年出去，好说歹说，我还有几个退休金。我不花儿子的，我的工资，够我们老两口花。 临别时，他非要给我带点蔬菜。我婉拒了。同行小陈，卖了他家七八十元核桃。没一元零钱找，我们说算了。老者不行，执意的倔强性格，彰显出他的直率和憨厚来。他跑到菜园，顺手摘了大半袋西红柿。这些重量，少说也得五六元的。 他养两圈鸡，是不用鸡饲料喂养的土鸡。鸡饲料，是土方子配制的，既有野草，也有粮食。鸡在山野，也啄吃各种虫子。小陈为以后便于购买他家土鸡蛋，特意要了他的手机号码。 我们走了，他的热情还在。 此情此景，不禁令我感慨起来。当今社会，能有这么淳朴憨厚的民众，这是国之大幸，民族之大幸。能有这个纯净的圣土，养育这群善良的民众，是神的造化，是福的累积。 污浊不堪的世俗，肮脏不堪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贪得无厌的，继续在贪；弄虚作假的，继续上演；贪赃枉法的，依旧延续；市侩气息盛行，黑道势力见涨。为了钱，不择手端的，尔虞我诈的，杀人越货的，数见不鲜了。道德的堤坝崩塌了，洪水猛兽就会汹涌而来！ 中国中兴，需要民族的觉醒。糟粕文化当作精粹文化的现状，需要大刀阔斧革新除弊了。不下猛药疗治，我们这个世态，将会葬送我们民族的所有文明。 能在现今，他们保持这种高洁品性，保持淳朴民风，在一般人看来，已经是神话世界里的故事了。我真真切切的所见所闻，曾一度误入桃花源了。然而，它不是桃花源，是现实中实实在在的山间村落。什么是发展的正能量？我看，淳朴就是，善良就是，憨厚真诚就是！ 2013年9月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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