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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曲学先师吴梅的功过

 昆曲及文史小站 2013-09-29
谈曲学先师吴梅的功过

戏曲的研究是一门新兴的研究有关,从王国维开山立基,打下了一个好方向的基础,那就是核实史料,依史料立论.不过,其对于戏曲的研究也是点到为止,一来是他的研究方向广泛,没有几年就转向别的学问,如金石、甲骨等之上去了.二来,他主观上的偏见,认为中国戏曲应研究到元曲即结束,以下的如南戏昆曲之类,皆无可观.

后来又继起者有吴梅,其人推动曲学的研究,培养了不少继起的曲学人材,实功亦不可没,但是其论学是随意即兴的文人赏曲的心态,是惟心的研究,不是据实的研究,所以他曾有言,不斤斤计较于考据,此言一出,就知道其学问完结了.因为,不以考据,那么出言就是纯粹自由心证了,所以其一生中自认为杰作的《南北词简谱》,也是充塞了自由心证,不成其学术性,一如如今己有《九宫大成南词腔谱稿》(1996,台北)及《集粹曲谱》(《天禄阁曲谱》)各着作己有揭露.更何况其他的着作,全都是一些通论.故吴梅其人,于曲学推动有功,而其不重考据的坏榜样,完全犯了为学问的大忌,故有功有过,若推崇其为曲学大师,也非他的学问的小成绩之下所可以载此虚名的,不过,称其和王国维为『曲学先师』倒也符实.

两位先师的研究,王国维则是心态有偏,吴梅则是以文人赏玩心态治学.王国维的治学方法可学,而吴梅着作则无学术价值.而因曲学是一门新兴之学,而且曲学更重要的,它是立基在一门唱腔上的学间,不论元曲、南戏数大声腔,或后之花部,其学无一不与唱腔有关,即,与声腔有关,但元曲的唱腔己亡于明初,后之昆曲里的北曲非元代元曲唱腔;昆曲的声腔之学,从清代九宫大成之后亦己亡,像叶堂纳书楹曲谱,只是拿戏工之谱,自己随心所好,改动唱腔,以图唱出『雅』味出来,多成野狐而非昆曲之腔;而其后的曲界好昆曲之士,也只会唱唱曲,于声腔格律茫然,只有称道叶堂这位被清曲界视为祖师之人,口口相承,以为昆曲声腔之道尽在纳书楹,而吴梅其人,在昆曲声腔上,是一个大罪人.

吴梅其人,对于昆曲的声腔格律,以他所听闻来的,昆曲是『声既不同,工尺自异』写在其书中,后来,他也见到了九宫大成,此一声腔之谱,他甚至也比对出纳书楹曲谱和九宫大成不合之处,但他是一个有阴谋远志的人,他要立昆曲的『新王』,那就是叶堂,而放弃九宫大成,因为九宫大成是出版于清朝廷,是民国要打倒的对象,如果他以九宫大成为说,要大家尊九宫大成,不就不合当时社会的脾胃.于是明明纳书楹曲谱不合九宫大成的声格的唱腔,满坑满谷,他却为文指出,纳书楹曲谱是完全合于九宫大成的,反正当时大家都是声腔格律之盲,谁也看不出九宫大成和纳书楹合不合,于是可以骗尽天下人.

而且他还为文指出了,叶堂的唱腔是『新声』,即合于昆曲声腔格律,但是是新的声腔格律啦,按,既是新的声腔格律,就一定要有格有律,但吴梅却也解释不出,为何叶堂自由乱改的腔,乱改的不成体统,会有什么乱改的格及乱改的律,反正他也不必释明,因为当时,也没有任何曲界的人晓得昆曲的声腔格律,即如刘富梁,也是他的好友,刘富梁在所订《集成曲谱》里,虽有改正纳书楹曲谱的小部份错腔,也知道九宫大成是『声谱』,但他不可能揭吴梅此位推心置腹的友人的疤.

而,吴梅为了捧叶堂,又伪造俞宗海是叶堂的传人,做为大捧叶堂成为昆曲新正统的实际作为,就是在实务上大捧俞宗海,而不惜写伪史,以证成俞宗海是叶堂的传人.

吴梅在所写《俞粟庐先生传》里推崇他是『自瞿起元、钮匪石后,传叶氏正宗者,惟君一人而已』.但吴梅又如何知俞粟庐是『传叶氏正宗』,很可惜,我们要指出,都是凭空胡说,这是吴梅的个性,亲者胡褒(从其乱赞叶堂及纳书楹曲谱即知),反而俞粟庐其子俞振飞于《俞振飞自述——艺林学步》里,有一段话:

『我父亲的曲子是松江同乡人韩华卿所授,韩所宗法的就是叶怀庭。他大概就是咸、同年间人,照年份算来,恐怕已是叶怀庭的再传弟子了。我父亲唱曲,学的就是叶派,非常讲究阴阳、清浊、停顿起伏、抗坠疾徐;反对土音,反对“叫曲”(这些毛病,在明代沈宠绥的《度曲须知》中早已指出过,但一般唱曲犯此病者,还很不少)。父亲除了向韩华卿学唱外,还常向别人请教。有一位艺人名滕成芝,最拿手《金雀记?乔醋》,我父亲曾背上铺盖雇上船,专诚登门求教(当时滕大概不在松江)。还有一位艺人王鹤鸣,可能在苏州,唱小生,我父也曾向他学过。具体学的什么剧目,不清楚,但他谈起王鹤鸣,这一句如何唱,那一出如何念,语气间是非常赞赏的。由此可见,唯其转益多师,努力求索,才能取得艺术成就,没有这样积极的精神和虚心的态度,就将一事无成』.

即指出韩华卿只是众位俞宗海的老师之一,而尚有戏工的滕成芝、王鹤鸣,也是其师,而且指出,俞宗海的唱口的成就是『转益多师』,不是只宗于『韩所宗法的就是叶怀庭』.故亦可知,如果韩华卿所宗叶派唱口是真,则俞宗海的俞家唱也是合了叶派及戏工的『转益多师』的两下锅,这亲出自于俞宗海之子的俞振飞之墨笔,其可信度乃当为第一手.

则反观吴梅褒之『传叶氏正宗』就显为虚夸不实,更遑论日后另有目的者,搞叶派传人单传谱系一样的无稽了.而且,吴梅亦无说韩华卿是金德辉的单传,甚至于不说韩华卿和自吹自擂是叶堂第一弟子的钮树玉有何师祖、师孙的关系,而只言其得叶堂家法,而到了俞宗海之字俞振飞,也只泛泛地说:『韩所宗法的就是叶怀庭。他大概就是咸、同年间人,照年份算来,恐怕已是叶怀庭的再传弟子了』,不是肯定他是叶堂再传,而是依年纪推算,如叶堂众多弟子的再传的众多弟子而己.因为即使伪称叶堂第一弟子的钮树玉也不敢自称惟一单传弟子,只吹嘘自己是排名第一名的弟子,故叶堂不就有很多弟子,每一弟子又教给他的弟子,故昆曲的唱派,如叶派,如金派,都有很多弟子,再传弟了,三传弟子....在俞宗梅的年代时,要找叶堂的再再传弟子,或金派再传弟子,不一定可以确切找到,但都在清唱界师徒相而默默传承下去,出来自己吹嘘的就是单传吗,正可以反之而知其人染上文人互相吹捧,以层层堆栈起虚名假誉.像钮树玉在叶堂在世时,伪称叶堂已死,自己当上了大弟子,无行的文人,于钮树玉身上正籍此事可明,不论是不是《说文》方面的权烕,都无损于其小人背师之劣行.

于是.顺便检视一下韩华卿此人.其实,不管现今乱写者怎么乱写,最重要的还是要查一下,接近当时的第一手数据,这第一手数据就是吴梅所写的《俞粟庐先生传》:其中对韩华卿,好似神话人物般的叙述:
 
『娄人韩华卿者,佚其名,善歌,得长洲叶堂家法,君亦从之学讴。每进一曲,必令籕讽数百徧,纯熟而后止。夕则擫笛背奏所习者,一字未安,诃责不少贷。君下气怡声,不辞劳瘁,因尽得其秘』.

按理说,吴梅与俞宗海为友人,也是其师,以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于朋友的那位老师竟然不晓得真名字(『佚其名』),传统中国人,最重族谱,能佚其名,且向佚其名的去学唱,而且吴梅可以知道其唱口是『得长洲叶堂家法』应不可能是他亲聆,至多是听俞宗海如是说.但俞宗海,以其出身官僚,竟向着来路不明,连本名都不晓的游方人物去学唱,就像今世随便向个走方郎中学医一样,实足启人疑窦.因为不合常情.而且如果如前述,如果连唱曲都不是唱纳书楹曲谱,叶堂所要求的每个音得唱什么音,即非叶堂所要求的唱口(唱口者,含唱出的音及口法,光搞口法,唱音都不是叶堂的要求的音,则如何谓是叶派唱口),如何可以说是『得长洲叶堂家法』,这得家法又是吴梅的自由心证而已.

连俞宗海之子俞振飞也只是说:『韩所宗法的就是叶怀庭。他大概就是咸、同年间人,照年份算来,恐怕已是叶怀庭的再传弟子了』,说韩华卿所宗法的是叶堂,而没有吴梅坚定口气,说他『得长洲叶堂家法』,此二说法是有大区别的,任何一位曲友都可以拿起纳书楹谱来唱,然后说,我宗法叶堂,这是人人皆可,故俞振飞对韩华卿的理解就是他论唱腔必以叶堂为招牌,如此而已,但若说能登堂入室,得叶堂家法,则其间天壤之别,不可以道里计,吴梅论学的自己为是,及浮夸其词,不重考据.乱下定论,都是其学的大缺点,以致于连其自以为经典的《南北词简谱》亦经不起检验而系错误纷陈.

故吴梅的功过,由以上的举证,即一清二楚了.(刘有恒)(取材于《天禄阁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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