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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学者李翱有一天跑去问南泉禅师：“有人在瓶子里养了一只小鹅。后来小鹅长大了，却出不来。那人既不想打破瓶子，又不想伤害鹅，该怎么办？”
南泉禅师静静地看着他。沉默有顷，突然一声断喝： “李翱！” 李翱一激灵，惶然答道： “李翱在此。” 南泉禅师微微一笑，说： “这不是出来了吗？” 李翱向南泉禅师讨教这个问题时，正陷入空前的苦闷之中。 李翱本是个儒生。进入官场之后，与韩愈、柳宗元、刘禹锡等人以文会友，深相交契。韩愈之于李翱，既是老师，又是朋友。因此李翱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韩愈恢复儒家道统、排斥佛教的得力助手。 为了弘儒抑佛，李翱与韩愈、柳宗元等人甚至还曾结盟立誓：“同致君复尧舜之道，不可放清言而废儒，敢有邪心归释氏者，有渝此盟，无享人爵，无永天年 ！” 可是后来，随着对儒家学说的研究日深，李翱渐渐地发现，儒学的“道统”实在是僵化古板，了无生气。有意无意地，他开始关注起佛家的“法统”，渐渐地有了弃儒皈佛之意。 但他是与老师立过誓，与朋友结过盟，说过要“同致君复尧舜之道”的。违背誓言，是否真会“无享人爵，无永天年”倒无所谓，最难堪的是在老师面前当叛徒，在朋友面前当逃兵，这种“变节”的非议让他实在难以承受。 苦闷之中，他去求教于南泉禅师，借那个瓶子里的天鹅，一吐胸中块垒。南泉禅师的一声断喝，让他幡然醒悟：是啊，到底是人家把你装进了瓶子里呢，还是你自己把自己装进了瓶子里？对于一个意志坚决、智慧明澈的人来说，谁也不能把他装进瓶子里。 而对于一个缺乏主见，羁于世俗人情的人来说，生活中处处是无形的瓶子：——人家的眼神与脸色，亲友的看法与非议，流行的风潮与时尚，陈旧的观点与经验……样样都能将自己关起来，捆起来，禁闭起来。 李翱终于从那个“瓶子”里出来，当了一回“叛徒”与“逃兵”。这是他的明慧，也是他的大幸。后世的人们将会看到，李翱的“叛逃”，无论对儒家还是佛家都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功莫大焉”。他跳出儒家樊篱后，深入佛理，探玄究旨，将儒家“道统”与佛家“法统”两相比照，相互沟通，援佛入儒，儒表佛里，著就了影响深远的《复性书》，其思想为后来道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居人情社会，处烟火人间，我们周边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关系网络一不小心就成了我们的无形束缚。以凡夫俗子，当风云变局，我们自以为是的经验与模式，转眼间就成为桎梏、变为僵局。当你开始觉察到气氛沉闷、感觉到时时处处的掣肘与羁绊时，你也许就掉入到一个无形的瓶子中去了。因此我们得学学南泉禅师，时不时地给自己一声断喝，问问自己身在何处？看清了那个瓶子，然后才能破茧化蝶，裂变求生，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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