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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水急 海陵仓粟多——漫谈扬州与泰州的文化

 红豆居士 2013-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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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17日 星期四上一期  下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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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潮水急 海陵仓粟多
——漫谈扬州与泰州的文化

    ■韦明铧 朱韫慧

    从西汉吴王开凿的运盐河,到晚清光绪的小轮船,再到如今的铁路运输、高速公路和机场,扬州与泰州两城已是近在咫尺。流传了几代人的谚语“听书要听王少堂,看戏要看梅兰芳”更使两城人民的内心充满了温馨的回忆。

    广陵潮与海陵仓

    用“广陵潮水急,海陵仓粟多”两句话来象征两座城市的文化性格,也许不无道理。

    扬州自古有广陵潮,气势宏伟,惊天动地。东汉王充《论衡》说“广陵曲江有涛,文人赋之”,指的就是曲江观涛的盛事。西汉时枚乘作《七发》,认为扬州“春秋朔望辄有大涛,声势骇壮,至江北,激赤岸,尤为迅猛”,他以排山倒海似的笔力,写出了广陵潮的波澜壮阔。据传魏文帝曹丕看到广陵潮时曾惊叹:“嗟呼,天所以限南北也!”教人想象当年广陵城下的壮阔险要。广陵潮在很长时期内激励和涵养了扬州人昂扬风发的意气。南朝乐府《长干曲》唱道:“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摇。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说明那时即使是女性也有弄潮的勇气。自唐代以后,广陵潮成为历史。

    泰州古时有海陵仓,乃吴王刘濞所置。《汉书》说:“吴有海陵之仓,仓为吴王濞所建。”海陵仓一度很有名,大约泰州地多土肥,多产稻粟,故刘濞以此为粮仓。在泰州的出产中,以红粟尤为出名。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提到“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陆游《送王仲言卒泰州》诗有“豹尾属车留不住,却寻陈迹海陵仓”之句,都使人对古代海陵这种红色的谷子充满了兴趣。西汉时泰州叫做海陵县,属于吴国范围。刘濞作为一代诸侯王,素有政治野心,他一面铸山为铜,一面煮海为盐,同时又在海陵建仓积粮,显系蓄势待发,以图大事。枚乘在《上书重谏吴王》中说:“转粟西乡,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不如海陵之仓。”可见海陵仓的殷实。

    扬州和泰州,一个以潮震惊天下,一个以仓留名青史,其间可以生发出许多联想。潮与仓,一动、一静,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一个热情奔放、一个冷静固守。这里也许隐藏着某种文化的密码与玄机。

    泰州文化和扬州文化比较起来,前者多原生之态,质朴之气;后者多锦绣之美,机巧之心。泰州孕育过一个柳敬亭,但他要以扬州评话的名义才能行走天下。泰州出生过一个郑板桥,但是唯有扬州给了他成功的机会。泰州吴嘉纪的诗写得很好,可他只有到扬州见了王士禛,才一举成名天下知。扬州谢馥春遇到兵乱到泰州去躲避,一旦硝烟散尽,还是要回扬州来重整旗鼓。泰州好比后作,扬州好比前店,谁也离不开谁。

    扬州学派与泰州学派

    扬州学派和泰州学派,基本上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学派。前者属于经学,后者属于理学,前者关注古人,后者关注今人,虽然两者都打着儒家的旗号。

    扬州学派的核心,是阐释经典,通过阐释儒家的经典来表达自己的学术主张。扬州学派形成于清代乾嘉时期,以治经和训诂为主要研究内容。高邮王氏、宝应刘氏、仪征刘氏和扬州的汪中、焦循、阮元等人都是其佼佼者。扬州学派做学问的方法,大约从隋唐时期的曹宪、李善就开始了。曹宪、李善研究《文选》,创立了注音、释事、解义、校勘的研究方法,一直延续到清代。张舜徽《清代扬州学记》认为,乾嘉学派中的吴、皖、扬三派各有所长,“吴学最专,徽学最精,扬州之学最通”。所谓通者,即无所不知、无远不届、无微不至也。

    而泰州学派的宗旨,是思想启蒙,宣扬“百姓日用即道”。它的创始人明代王艮在继承阳明心学的基础上,提出一系列哲学主张,体现了农民、工匠、商人等平民的要求和愿望,规劝人们安分守己,息事宁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泰州学派的信徒上至公卿,下至农樵,受众最广泛也最草根。王艮本人出身灶户,做过盐工,深知草根的需求。他的想法是“夫子亦人也,我亦人也,圣人者可学而至也”,把圣人从神坛拉向了老百姓。泰州学派的平民品格是最令人钦敬的。它的传人颜钧专讲“耕读孝悌之学”,何心隐“捐千金,购义田,储公廪”以养族人,李贽提出“穿衣吃饭是人伦物理”。他们奉行的是一种切用的学问。

    如果把扬州学派和泰州学派看成是两座城市的文化坐标的话,我们很容易得出这样的印象:扬州学派是在生活优裕的条件下所从事的纯理性的研究,他们获得的每一个学术成果,首先是满足自己因缜密的思维而带来的愉悦。而泰州学派是在栉风沐雨的困境中跌打滚爬出来的,他们从自己的险恶生存条件出发,设计出一套自我保护的合理外衣,因而更具有实用性和适应性。

    联想到近代两地的著名学者,似乎可以印证这种价值取向的差别。扬州人朱自清倾心于新诗,任中敏埋头于曲学,都更偏向于艺术的活动和精神的追求;泰州人刘国钧致力于实业,丁文江献身于地质,更侧重于社会的需要和经济的建设。

    《扬州画舫录》中的泰州

    李斗的《扬州画舫录》好像一部清代扬州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其中反映了哪些与泰州相关的人物与事件呢?试举数例:

    卷一提到吴王刘濞从茱萸湾开河通往海陵的事:“邗沟大王庙在官河旁,正位为吴王夫差像,副位为汉吴王濞像。《左传·哀公九年》:‘秋,吴城邗,沟通江淮。’此今之运河自江入淮之道也。自茱萸湾通海陵、如皋、蟠溪,此吴王濞所开之河,今运盐道也。”刘濞开凿的这条从扬州经泰州直通海边盐场的运盐河,不仅是吴国经济的命脉,也是扬泰交流的桥梁。

    卷四写道泰州画家团昇寓居扬州:“团昇,字冠霞,泰州人,工诗画。”据考,团昇是雍乾之际的泰州名士,常来往于泰州、扬州之间,著有《画山楼诗集》、《画山楼文集》。团昇交游甚广,和吴敬梓、郑板桥都是朋友。团昇曾住在扬州的休园,并为《扬州休园志》作序,称“予因为其家塾师,得日夕园居者两年”。

    卷九写小秦淮的美人,其中也有来自泰州的:“小兴化,姓李,色中上。丰肌弱骨,雾鬓烟鬟,足小不及三寸。望之亭亭,疑在云中。”当时小秦淮歌馆似林,美女如云,小兴化既然列入书中,也算是个美人了。

    卷十谈到诗人宗元鼎:“宗元鼎,字定九,号梅岑,别号小香居士,兴化人。名世之孙,观之子。”一说宗元鼎是江都人,或许原籍是兴化。他工诗善画,与兄元观、弟元豫、侄之瑾、之瑜并称“广陵五宗”。宗元鼎以诗鸣江淮间,王士禛称其诗“以风调胜,酷似《才调集》”。

    卷十谈到流寓扬州的陕西诗人孙枝蔚,“与王幼华、吴野人、郝羽吉、汪舟次为五友”。吴野人,即泰州布衣诗人吴嘉纪。

    卷十三记当时扬州虹桥酒铺所卖的酒:“土酒如通州雪酒、泰州枯、陈老枯、高邮木瓜、五加皮、宝应乔家白,皆为名品。”泰州枯即泰州枯陈酒,李汝珍《镜花缘》将其列为五十五种名酒之一,旧有“泰州枯陈与沛县高粱齐名”之说。

    最有意思的是卷十八,李斗认为扬州人引以为豪的瘦西湖上的画舫,其实不过是泰州不能用了的腐朽的驳盐船改制的:“扬州画舫,始于鼓棚。鼓棚本泰州驳盐船,至朽腐不能装载,辄牵入内河,架以枋楣椽柱。大者可置三席,谓之‘大三张’,小者谓之‘小三张’。”泰州的废物,到了扬州反成宝贝。究竟是泰州人该笑呢,还是扬州人该笑呢?

    《海陵竹枝词》中的扬州

    在地方风土诗词中,竹枝词是最有价值的一种形式。现存的《海陵竹枝词》六卷,分别由清人金长福、康发祥、赵瑜、储树人、朱馀庭、王广业撰写,生动再现了海陵古邑的风貌。其中有不少内容与扬州相关,例如:

    写泰州风气效仿扬州,时称“小扬州”。金长福《海陵竹枝词》:“寻芳齐上北门楼,广陌长街恣冶游。歌舞巷中歌舞盛,繁华应号小扬州。”诗中所说的歌舞巷,是泰州名巷之一,因繁华类似扬州而享盛名。巷在泰州城内,由两条略带弯曲的巷子交叉而成,东起州署西,西至海陵路,北起西虹桥,南抵府前街。明代崇祯《泰州志》将其列于名巷之首。程恩洋《海陵竹枝词》:“大东桥赛小扬州,花柳成阴狎客游。黑翠儿家天德巷,一场麻雀也风流。”再次提到泰州有“小扬州”之称。

    写扬州艺人在泰州的流传。其中有艺伎,如金长福《海陵竹枝词》:“卖笑迎门剧可怜,明妆炫服一群仙。扬帮不比苏帮好,误煞良家美少年。”扬帮即扬州艺伎。又有烟火,如康发祥《海陵竹枝词》:“烟火元宵灿有光,胡蜂追瘌炮襄阳。维扬又请名工制,曼衍鱼龙百戏场。”注云:“‘胡蜂追瘌子’、‘炮打襄阳城’,是烟火名色。每遇元宵,州署前与大察院、大小教场皆放烟火。”

    写扬州特产在泰州受到的欢迎。如茶食和香粉,赵瑜《海陵竹枝词》:“谭家药铺旧招牌,足冠通城一字街。何事扬州人赌老,戴春林与五云斋。”五云斋是茶食店,阮元告老还乡后,每年把五云斋的蜂糖糕和小京果等作为贡品带到北京。戴春林是香粉店,出售泰州上层女性喜爱的化妆品。朱馀庭《海陵竹枝词》:“家家公馆外方临,易俗移风变土音。浙粉常花苏样髻,头油香露戴春林。”泰州人也是美食家,来自扬州、镇江、北京、苏州的美食概不拒绝。朱馀庭《海陵竹枝词》:“宜宜楼馆又新新,双福三元四可因。扬镇京苏风味别,都来供食海陵人。”

    写扬州人与泰州的密切关系。嘉庆年间泰州水荒之后,扬州绅商鲍有恒来泰州设立赈厂二处,一在光孝寺,一在觉正寺,民多赖之。又捐钱数千缗,更备棉衣棉裤,以御寒冬。康发祥《海陵竹枝词》:“经冬粥厂一齐开,远近穷黎彳亍来。棉裤棉衣能更送,蒙他鲍叔肯轻财。”泰州的土壤为长江冲积平原发育而成,透气而又肥沃,适宜银杏生长,时有扬州人前去观赏银杏。康发祥《海陵竹枝词》:“海陵城里多银杏,每到深秋鸭脚黄。独有扬州范居士,每来树下坐斜阳。”这是说江都范雨村每来泰州,最喜于午后坐城隍庙银杏树下,流连不欲去。

    《海陵竹枝词》还写到了泰州与扬州之间的早期现代化城际交通。程恩洋《海陵竹枝词》:“内河行驶小轮船,大达公司最占优。东至通如北盐阜,朝朝仙镇到扬州。”注云:“光绪三十年(1904),大达公司轮船行驶上下河。”

    从西汉吴王开凿的运盐河,到晚清光绪的小轮船,再到如今的铁路运输、高速公路和机场,扬州与泰州两城已是近在咫尺。“拆了墙是一家,不拆墙也是一家”不再是戏言,而流传了几代人的谚语“听书要听王少堂,看戏要听梅兰芳”更使两城人民的内心充满了温馨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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