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女（2）

   昨天一晚的委屈，使我什么也没想，就冲了上去，抢过那张钱。后妈当然不会放过我，她开始大骂：“死不了的货，会抢钱了……”见我还是不给她，她一下子扑了上来，拽着我打，我开始还手，于是我们打成一团。邻居都跑来劝架和看热闹。

    突然，我感觉背上受到重重一击，我被踢倒在了地上。是我的爸爸，这种久违的疼痛勾起了我童年最痛的回忆，让我想到了我苦命的妈妈。爸爸又上来踢了我两脚，我没有出声，我不想活下去了，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梦里我看到我的妈妈。醒来时看见奶奶憔悴的脸。奶奶告诉我，我已经昏过去两天两夜了。身上的疼痛也让我记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奶奶说：“孩子啊，这个家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奶奶帮你想办法，你去找姑姑。”下午，奶奶回来了，小心地从身上掏出四百块钱。这是她给我借来的路费。

    “明天就走，我和你表叔说好了，他刚好要去广州。”

    我暗暗下决心，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把奶奶接走。第二天一早，我就起身出门，奶奶早把她煮好的鸡蛋塞进我的包里。看我还站在院里发呆，她赶紧拉了我，急忙出门，因为如果把爸爸和那个女人吵醒了，我就走不成了。

    我和表叔见面的那一刻，看见奶奶傻傻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眼神，我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奶奶怀里放声哭了起来。奶奶不停安慰我，我跪在地上给奶奶磕了三个头。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奶奶知道我的心。

    第一次坐火车，我自然很兴奋，一路上车窗外的每一个风景我都不愿意放过。但是到了晚上，我开始想奶奶，想妈妈，想到了以后的生活。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赚很多钱，让奶奶过上好日子，然后还要找到可怜的妈妈。

    天终于亮了，在漫长的等待与焦急过后，火车停了下来。下了火车，我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外国人，看到了太多漂亮的风景，好奇让我忘记了继续往前走。这时身边的人流把我挤来挤去，我不知道往哪儿走。当我从人群中挤出来时，发现周围除了陌生人，根本没有表叔的影子。我急得大喊，汗水和泪水因为紧张已经浸透了衣服、模糊了视线。我顾不了那么多，跟着人流往前走去。等我出了站口，我还是找不到表叔的人影，我真想大哭一场。但我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冷静下来，我想到了去找姑姑，因为我包里有她留给我的地址。

    我拿着地址到处问人，但是广东人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结果。这时，在路边我看到了一警察，我像找到了救星，忙跑过去问他。开始他的话我还是听不懂，后来他艰难地用普通话说给我听，我才明白姑姑住的地方离这大概五六站地。我背着包，按照警察叔叔所指的方向大步向姑姑家走去。

    但我还是怎么也找不到地方，一天一夜的火车加上走了几个小时让我疲惫不堪。这时候，一个警察在路边小卖铺买烟，我连跑过去再问路。他惊讶地说：“小姑娘，那么远你竟然不坐车，只可惜你走错了。”

    疲惫、委屈、痛苦……在听到“走错了”几个字眼后，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警察也有坏人啊，明明前一个警察这么跟我说的。”这个警察笑着告诉我：“不是人家告诉错了，而是你走错了岔道。”我深深地给警察鞠了一个躬继续赶路。

    终于看到路边牌子上“棠东”两个字，我照着门牌一家家找过去。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团黑影，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扛起来，向胡同的深处跑去。我想大喊却喊不出声，我拼命地乱蹬，却无济于事。到了巷子深处，那人把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浑身疼痛，慌乱地喊救命，但是周围空无一人。我只能求他：“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姑姑家就在这里。你要钱是吗？我就剩下这么多了，全部给你。”

    我祈求的眼神，并没有让这个男人心软。他把我逼到了死胡同的墙角，开始拉扯我的衣服。我无力反抗，一着急就跪了下去。“叔叔，我妈被我爸打跑了，带着我瞎眼的妹妹跑了，我要赚钱找到她们……求您让我走吧……”

    但是那人丝毫没有听进我的哀求，我索性豁出去了，坐在地上大声地哭开了：“你杀了我算了，我的命本来就苦，到哪里都有人欺负我，我不活了，你来吧……”我越喊越来劲，歇斯底里地把多年来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我的喊叫声和哭声让眼前这男子呆住了。他松开了抓紧我的手，冷冷地对我说：

    “你要找哪家门牌？”我把纸条递给了他。

    “往前走第二家，门口亮灯的那家。”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跑了，我依稀看到他用手在擦眼睛。

    我近乎疯狂地奔到姑姑住的楼下，边哭边使劲地用手拍打大门，：“姑姑，快开门啊，我是晴！姑姑快开门……”我的大声喊叫，引来了邻居的围观。对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址又核对了一遍，我彻底绝望了，无力地坐在门口。

    这时候，门开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可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并不是姑姑，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土的老头子。

    “小姑娘，我是这家的房东，这里租客很多，你找谁啊？”

    我报上了姑姑的名字，只见那大叔一个劲摇头，我差点晕倒，眼泪哗哗地往外流。突然从里面出来个女人。

    “晴，姑可算见到你了……”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

    看到姑姑，一路的辛苦和劳累，加上刚才遇到坏人所承受的惊吓，那一刻全在我身上离去，我感到从来没有的放松，腿一软就从姑姑怀里滑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姑姑坐在我床边，给我擦脸，眼睛红肿。一见到我醒来，姑姑很兴奋：“建国，快来，晴醒了。”只见表叔穿着围裙跑了过来：“晴，你可把叔吓坏了，要是你不见了，我可咋向你奶奶交代啊。”

    原来，在火车站人群把我和表叔冲散了，他急昏了头，赶紧往站外跑出来找我。由于跑得急，把车票给挤丢了，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拦着他不放，结果补了票才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表叔没办法就直接到姑姑家。

    姑姑取笑我说：“这个丫头，真被你气死了，说话那么快，房东听不清所以摇摇头，你没等人家说完就在那里哇哇大哭。”哈哈哈哈，我们三人一边流泪一边笑。

    忙了一天，大家都饿了，表叔做了四个菜姑姑赶紧给我盛米饭。看着丰盛的饭菜，我已经饿得不顾旁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姑姑怕我噎着，在我后背轻轻地拍打着。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放开肚子吃饭，还吃到那么多有肉的菜。

    总算吃饱了饭，我的话也渐渐地多了。我跟他们讲听不懂广东警察的话，还走错了路，最后还在楼下遇到了坏人，他们都听得胆战心惊的。我告诉他们我大哭大闹坏人才放了我，他们又都为此感到庆幸。

    我们一直聊着家里的人和事。聊到奶奶和我妈，连表叔这个大男人都禁不住掉泪；聊到爸爸和那个狐狸精时，大家又是一番难受。一直到凌晨三点，我们才各自回房间睡觉。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姑父没有和姑姑在一起？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姑姑已经上班去了，表叔的行李也不见了，他赶回工厂去上班了。这时，姑姑回来了，她今天下午请了假，回来陪我吃饭，然后要带我出去转转。我和姑姑出了门，姑姑给我买了两套衣服，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块钱。我第一次坐上了公交车。在车上，我忍不住问姑姑，姑父去哪儿了。

    “死了。”姑姑的脸色很难看，吓得我再也不敢问了。那天晚上，我听见姑姑在偷偷地哭。

    不久，姑姑托朋友给我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两百，是在马路边的一家小餐馆，有六个餐桌。老板也是一个四川人，他告诉我：“你就帮忙洗菜、洗碗、端菜、扫地，平时没有客人就可以休息休息。（待续）